不過托了於遠的福,趙潔一時半會mo不清我的底細,也不敢再來刁難我,我在辦公室裏總算是過了一段平靜日子。


    告別了咖啡外賣小妹的生涯,我跟著老張認真學習了兩個月後,開始獨自跑新聞。


    我所在的欄目組所製作的節目往高大上了說是立足於本土的民生新聞欄目,往平常了說就是五花八門的貓上樹狗爬牆之類的事。


    結果運氣也忒好了,第一天跑新聞時本來說是去拍失智老人走失的新聞,結果路上恰好就遇見一樁車禍。幾位前輩一商量,馬上決定就地采訪。


    出車禍的是一對夫妻,騎著摩托車,在轉角處與一輛大貨車相撞。兩人當場死亡,那男人的頭還被碾碎了大半。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車禍現場。以前韓劇看多了,很天真地以為車禍時人最慘也就是被撞得內出血死亡,外表還是囫圇的,所以那些女主角男主角還能抱著嘴角流著絲鮮紅血液的唯美傷者痛哭流涕。然而親臨現場才發現,車禍完全就是一台碾肉機活生生將人碾得血肉模糊肢體殘斷,那男人的頭就像是顆脆弱的南瓜似地被壓扁,完全不成人樣,裏麵白白紅紅的一股腦全流了出來。


    我當場就蹲在路邊,將早飯的豆腐腦唏哩嘩啦全吐了出來。


    人攝影師小丁是個剛出社會的大小夥,也沒見過這場麵,見我吐得歡暢,也忍不住蹲我旁邊吐了。


    可是沒辦法,就我一個記者,關鍵時刻也隻能我上。拿瓶礦泉水漱漱口,我開始采訪周邊的目擊群眾。旁邊就是車禍現場,正是中午氣溫高,空氣裏傳來濃濃的血腥味,一股股鑽入我鼻腔,把我的胃再次攪得七上八下。沒轍,又得去吐。


    就這樣,我一個記者外加小丁一個攝像,兩人采訪目擊群眾兩句又蹲在路邊吐兩口,好不容易才將這采訪給完成了。


    人目擊群眾本來ting淡定的,可看我和小丁吐這麽歡暢,最後結束時也忍不住吐了。


    采訪完畢,我們趕緊跳上車離開車禍現場。拿出手機照了照,發現自己的臉色比廁紙還白,活脫脫就像是去了半條命。


    可是還不能休息,下一則失智老人的新聞還要繼續采訪。一想到此,簡直是生無可戀,就算是吳彥祖脫光了站我麵前我也沒有動手動腳的心思與力氣了。


    現在才知道以前自己的工作環境是多麽幸福,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整天下課後就坐辦公室內批改作業與同事聊天,哪裏像如今這樣煎熬。


    出社會來討生活,太他媽不容易了,掙的每一分錢都是血汗凝結的啊。


    攝影小丁的臉色也很差,青青白白的,像是大病一場。


    司機眉頭皺成川字:“小丁啊,你還扛得起攝像機不?那玩意可貴著呢,別摔了。”


    “扛不起也得扛啊。”小丁有氣無力地道:“要工作,要掙錢,要買房。”


    小丁有個大學時便開始交往的女友,雙方感情深厚,已經談及婚嫁,但女友父母卻要求小丁必須要先買房才能結婚。小丁每天吃饅頭啃鹹菜,加班加點地工作,就是為了多掙錢早買房好結婚。


    我轉頭無意識地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在這個冰冷的鋼筋水泥城市裏,人人都有著苦衷,人人都有著夢想。


    我也有夢想。


    我想要證明給那些當初在離婚時給予我嘲笑的人看: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可以在捍衛女人尊嚴的同時也活得很好。


    有時候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想到這,剛失去的力氣忽然又回來了。


    我深吸口氣,默默告訴自己:寧真啊,你連失婚這種事都熬過來了,熬完之後還沒缺胳膊少腿得個精神病什麽的,簡直就是條女漢子。今後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是最後一個嗝屁的,咬著小槽牙去拚搏吧!


    這麽一打氣,之後失智老人的采訪也圓滿完成。但那天之後,我還是接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就夢見車禍現場人腦跟南瓜似地碎了一地,每晚去上廁所時雙&腿都嚇得直打哆嗦。


    但不出半個月我就將這事忘得幹幹淨淨,又生龍活虎起來。


    足以可見,時間是良藥。


    當然,車禍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見,記者工作也能遇見不少趣事。


    有一次我們接到電話,說是某小區兩大爺打麻將時一言不合吵了起來,我和小丁趕緊跑去采訪。去了之後,發現當事人大爺a和大爺b已經雙雙因為高血壓送&入了醫院。總不能無功而返啊,我們隻能采訪身邊圍觀的大爺大媽們。大爺大媽們看見鏡頭頓時跟打了雞血似地,七嘴八舌地告訴了我們事情經過:原來大爺a與大爺b是牌友,兩人經常湊一起打麻將,今天大爺a手氣一直不好,好不容易下了個龍七對的將,就等著一個八條這牌就滿得不能再滿了。大爺bmo了張牌,恰好就是八條,沒怎麽考慮就放在了堂子裏,但剛一放下還沒鬆手想到這張牌沒在堂子裏出現過,馬上就拿起來說要打其他的。大爺a等八條等得花兒都謝了,哪裏肯讓他拿回去,兩人就這麽吵了起來。從麻將吵到年輕時的事,一個說對方年輕時偷了廠裏的鋼鐵出去賣,一個說偷鋼鐵算什麽你年輕時還偷人呢。結果吵著吵著,雙雙高血壓突發被送&入了醫院。


    這條新聞沒什麽爆點,我估計著上節目夠懸。


    誰知就在這時,大爺a和大爺b的媳婦大媽a與大媽b從樓上下來,兩人又因為自家老頭子的事情吵起來。中國大媽吵架的本領和跳廣場舞一樣強悍,那些罵句我活了二十七年簡直是聞所未聞。基本就是先問候對方八代祖宗,再對對方的子孫的屁股進行罪惡詛咒,最後又用各種動詞與生殖器名詞進行巧妙組合。每個罵句都是新穎奇妙,我聽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吵到情深處無法自拔,隻能開打了。兩位大媽都是人中龍鳳,頓時扭打在一起,幾個大男人都拉不開。最後還是戴著紅袖籠的居委會大媽趕到,大吼一句:“再不停下今年的五好家庭都別想評上了!食用油肥皂洗衣粉等獎品也別想領了!”


    免費的食用油肥皂洗衣粉在大媽們看來比馬爾代夫免費五日遊還有吸引力,此話一出,戰爭立馬停止。


    因為倆大媽戰鬥力都頗強,雙方受傷不輕,又被雙雙送&入醫院。


    這次爆點十足,我和小丁趕緊將影片拿回電視台,因為播出時不能顯示髒話,都用“嗶”來掩蓋,所以到兩大媽吵架時,滿屏都是“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得人頭昏腦漲暗傷滾滾。但和平年代,觀眾最想看見的也就是大媽們吵架,所以那條新聞受歡迎程度很高。


    新聞最後,戴著大紅袖籠子的居委會大媽一臉沉痛語重心長地教育著電視機前的老年人,讓他們不要為一些小事傷和氣,要鄰裏和睦,共創和&諧社區。


    我不禁感慨,這居委會大媽才是最後的人生贏家啊。


    當然,除了趣事和慘事,更多的也是辛苦,入伏之後還要每天在大太陽底下奔走,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被曬成一塊焦炭了。除此之外,偶爾遇見什麽大案子,半夜還要被叫醒出去跑新聞。


    雖然辛苦,但也充實。


    就在我的生活逐漸走上正軌時,董承業也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怎麽的,忽然每周都跑來看孩子,而且表現得ting好,還說一些想要複合的話。


    我一直沒怎麽理會他,他也沒氣餒。之後孩子一歲生日頭天晚上,他發來短信。


    短信上隻有一句話:“我好想一直陪在你們身邊,我好想回家。”


    我承認自己是個心軟懦弱的,到底是有之前三年的感情,雖然恨他恨得要命,但仍舊心裏有些依戀。


    我拿起電話將這件事告訴給了菜菜,歎息道:“我果然是個沒用的,到了這時候居然心裏對他還是有些感情。”


    菜菜那邊傳來了長久的沉默,終於她像是下定決心般,對我道:“我之前在天涯論壇上看見了則帖子,用戶名是董承業的□□名,而且看語氣與描述的事件,應該是他寫的沒錯。”


    聽菜菜的語氣,似乎並不是件好事,我趕緊打開她發來的鏈接,當看清帖子內容時,整顆腦袋都炸開了。


    帖子確實是董承業在上個月寫的,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我認得出他寫的東西。


    帖子裏寫著,他從沒玩過天涯,他想要讓大家罵醒他。他說自己在工作,並且屬於什麽都有的類型,低調點說就是過著小康&生活。而他有個女朋友,在上學,一年半前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他時間多,每天會安排女朋友的吃住,印象中最甜蜜的就是他們早起跑步晚上遛狗,他說他們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他還說從去年十月開始,他女朋友便開始冷淡他,然後兩人逐漸疏遠。後來女朋友又新交了男朋友,他很嫉妒,便鼓起勇氣聯係了女朋友,但女朋友的回答口吻很平和,聊到他們的關係時,她都有拒絕的傾向,並不停道歉,叫他好好照顧自己。打完電話後他失眠了,做出了讓自己覺得後悔的事――第二天一早他加了她新男友的□□說出了她曾經為他墮過兩個孩子的事。他說自己開始覺得很爽,後來卻變成了無限的悔恨。他請大家罵醒他。


    我不知自己是怎麽看完了這個帖子,隻覺得手腳發軟,臉皮發麻,心上的傷口重新又被撕&裂開來。


    他們有過孩子,曾經有過孩子!


    我回想起了當時圈圈略為隱晦的話――“但是自從九月份我上學後,我們就很少發生那種關係了,因為……因為我身體……身體不好。”


    原來,她所謂的身體不好,就是墮了胎。


    也難怪當初董承業和我冷戰時,我對他哭訴自己剛生完孩子很辛苦,而他卻冷淡地拋出一句話――“每個女人都會生孩子。”


    原來,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


    所以小猴子並不珍貴了。


    我木呆呆地坐在黑暗的房間裏,隻覺得自己傻得可以。


    這些天董承業不斷說出複合的話,我以為他是回心轉意回頭是岸了,誰知原來中間還有這樣一樁案件,竟是圈圈先不要了他。


    圈圈不要他,所以他又來找我複合,原來我就是傳說中的備胎啊。


    我將臉埋在毛巾被裏,七月的天氣,屋子裏沒開空調,我額頭全是汗,但身體卻冷得顫抖。


    隔天是周末,也是小猴子一歲的生日,董承業來看望小猴子。小猴子跟他不熟悉,有點怕他,不願讓他抱,隻肯坐地上玩玩具――也難怪,小猴子一歲了,但董承業與小猴子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天。


    我冷眼望著董承業,曾經有個懂麵相的朋友看過他的照片。朋友說這男人眉低壓眼,充滿戾氣,必定性急易怒,目中無人,凡是以自我為中心。而雙眉緊湊,眉心不開闊,必定心xiong狹窄。又看了他的生辰八字,說這人是斷橋命,生命中有很多段姻緣,但每段姻緣都會因為自己的問題無疾而終。


    我之前不信,如今想來,朋友的話竟全是準的。


    董承業見我始終在看他,便笑道:“怎麽這樣看我?想我了?”


    他雙眸含春,柔情似水,充滿挑逗意味。


    我忽然打了個寒噤,渾身上下布滿了雞皮疙瘩。他一個月前明明還在為另一個女人的離開而痛苦,轉眼卻會對著你做出這樣的深情款款,多麽可怕。


    他之前愛著我時倒是事事都依著我,但轉眼就能把我和孩子當成舊衣舊靴丟棄。他之後愛著圈圈時倒是可以拋棄妻子在所不惜,可一旦出現變故卻又可以隨意詆毀她。


    我忽然害怕,以前那個良善的董承業究竟去了哪裏。還是說,這樣的心xiong狹窄也是他內心的一部分。如果是,那麽此刻的董承業內心已經完全被黑暗占據。


    無論如何,這樣的男人,隻能用可怕來形容。


    在我思緒浮動之際,董承業不知何時起身坐到我身邊,忽然伸手攬過我的肩膀。


    我覺得惡心,被他觸碰過的皮膚像是被蛇爬過似地,粘膩膩涼颼颼,便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正聲問道:“你和圈圈有過兩個孩子?”


    董承業猝不及防,沉下眼睛,冷聲問道:“哼,是她告訴你的?”


    “是我看見了你寫的帖子。”我漠然望住他。


    董承業仿佛覺得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麽,輕聲解釋道:“隻有一個孩子,沒有兩個,那是我胡說的。”


    “那個孩子是什麽時候墮掉的?”


    “我不記得了,大概是她開學之後吧。”


    “你陪著去的?”


    “是啊,她是學生,沒有錢嘛。”


    “還是她的孩子有福,我懷孕九個月,你一次產檢也沒陪著去過。”


    “不同的嘛。”董承業可能覺得我有點無聊。


    我也覺得自己ting無聊的,就像是人家捅了我一刀,我還傻兮兮地追問:“您這刀是王麻子家的,還是張小泉家的?”


    我累了,沒工夫和他多扯,隻由衷勸道:“我勸你還是去追回她,因為你們倆是天生一對,真的別再禍害別人了。”


    老話說得好,婊&子配狗,天長地久。按照這說法,董承業和圈圈必定能白頭偕老。


    董承業有點急了,忙道:“那帖子,怎麽說呢,和事實不符的。其實去年十月份是因為我氣她對你說了那些話,導致我們離婚,我就對她很冷漠,所以她才有了其他男朋友。我其實從沒想過和她長久的,不可能的,她那麽小就開始墮胎,私生活太亂了,我不可能和這種女人結婚,就是玩玩。後來我一直想找你複合,可是你不願意……你也知道男人離不開女人的,所以我暫時和她在一起。寧真,隻要你答應和我複合,我絕對再也不會和她聯係。”


    我怒極反笑。


    以前電視上熱播《甄執罰易芟不犢醋詈笳侄舊被實勰羌6幸翟蠔臀藝郟嫡製臼裁瓷被實郟宜禱實鄹盒牧嘶共蛔頰忠魄楸鵒擋3疑繃巳思業惱姘u姘。碩嗄訓貌龐黽淮偉【駝餉幢凰繃恕6幸鄧擔實郾糾淳塗梢雜瀉芏喔讎耍夂苷!


    現在想來,他是將自己給當成了皇帝。


    至此,我已經完全看清了現在的董承業。人在論壇上披著馬甲所發的言論都應該是最真實的,但在那樣的狀況下他的帖子卻仍舊隱瞞了好多內情,而所隱瞞的內情都是對自己有利的。


    他沒有說自己是有家有子的已婚男人,他沒有說自己是因為東窗事發遷怒了圈圈,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女人。


    我是有所耳聞的,在離婚後一段時間,董承業對外胡亂編造了許多關於我們離婚的原因,總之就是將自己的出&軌說得非常無辜,就像是我拿把刀逼著他和圈圈上&chuang似地;再然後,董承業想要與我複合,又開始改了口風,對外說我們離婚是楊蓉與白洪文攛掇的,就像是楊蓉白洪文夫妻拿把刀逼著他和圈圈上&chuang似地;偶爾他與他家人吵架時,也會說自己出&軌是因為他家人小時候沒給他關愛,就像是他家人拿把刀逼著他和圈圈上&chuang似地。


    總而言之,董承業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會編造一切謊言汙蔑他人。


    這樣的人,如何托付終生。


    我冷下嗓子道:“我今天最後說一遍,我們絕對不可能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


    董承業雙眼裏冒了火,脫口而出:“我會告訴他關於我們懷孕的細節。”


    我先是愣住,之後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直流。


    “你笑什麽?”董承業煩躁地問。


    我笑什麽,我笑自己瞎了狗眼沒看清董承業這個人,我笑自己識人不清害了小猴子害了父母,我笑自己癡心妄想還以為董承業已經改邪歸正。


    我笑自己是個大傻逼。


    所謂懷孕的細節,不就是活塞運動嗎?我都有小猴子了,難不成我未來男友還以為我是處&女?


    董承業威脅完圈圈又來威脅我,看來是上癮了。


    董承業見我笑得異樣,也不敢再多待,找了個借口決定走人。


    我送他到門口,笑著對他說了一句話:“董承業,以後在女兒麵前我都會對你微笑,但我每次笑時其實都會從心底深處鄙視你。董承業,你讓我徹底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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