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孕不育的原配 18


    屏風後走出來了著淡青色衣衫, 容貌俊秀的年輕男子,渾身氣質儒雅, 桃花眼中滿是柔情。


    對上那溫柔的眼, 郝婉君卻隻覺周身寒冷。她無助地抱緊了懷中孩子:“亦郎,你真要如此狠心嗎?”


    陳亦微微皺眉:“當初我那樣做,是以為你在看到我們倆沒可能後, 會落掉這個孩子。”


    郝婉君隻覺得心上被狠狠紮了一刀:“你說心悅與我, 不舍得讓我受苦,還和我憧憬過以後的孩子, 你怎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陳亦眼神更加溫柔:“婉君, 我心悅於你是真的, 想和你養育孩子也是真的, 也真心想和你白首偕老。但是, 這些都抵不過現實, 我想要科舉入仕,需要一個用心教導我的夫子。你懂我嗎?”


    他眼神溫柔,口中說的話卻如尖刀一般。


    郝婉君隻覺得心口被紮得鮮血淋漓, 孩子大概感覺到了母親的絕望, 也開始哇哇大哭。


    孩子一吵鬧, 孔氏愈發不耐煩:“現在你該死心了吧?”有催促丫鬟:“送客!以後不許她再進門, 還有郝家人, 一律推拒!”


    曾經兩家同為商戶,關係還不錯。


    現如今這話, 竟然是要斷交!


    郝婉君被婆子拖著往外走, 她死死抱著懷中孩子, 眼睛隻盯著陳亦俊俏的眉眼,要在即將被拖出院子時, 她大喊道:“亦郎,我會死的。”


    陽光灑下,屋中光線昏暗。哪怕如此,郝婉君卻看到了他溫柔的眉眼一如往昔,哪怕聽到她會死,他也麵無異色。


    郝婉君被丟在了陳家的偏門外。


    她生來不缺吃喝,有人伺候,卻也聽丫鬟說過窮苦人家過的日子。曾經她以為那樣的日子離自己很遙遠,可是現在……她慘笑一聲,抱著孩子往外城走。


    尋了一間當鋪,將身上衣衫首飾全部當掉,找了一個破舊的院子與人合租。


    *


    郝婉君暫時安定下來。


    可楊家受她的影響,一家人心情都不好。


    楊父實在受夠了擔憂兒子身子的日子,將城中的大夫都請了來。


    楊興嗣夫妻倆五年沒孩子,田氏也找過大夫,彼時那些大夫大部分都是給錢嬋兒診脈,偶爾一兩個提出要給楊興嗣診脈的,也說他一切如常。


    今日這些大夫,有些是同樣的說辭。


    而其中有兩位,說他腎虛。


    楊父麵色難看:“可治嗎?”


    兩個大夫對視一眼,點頭道:“可。隻是能不能痊愈,得看天意。”


    楊家乃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大夫若是治好了楊家人,酬金定然豐厚。再說,楊興嗣多年沒有孩子,如果能讓他痊愈,於大夫本身和所在醫館名聲上也有好處。


    但凡有一成的可能治好病,大夫能吹成三成。


    可他們說看天意……那幾乎是告訴楊家人:治是可以治,但基本沒有治好的可能。


    楊父麵色難看無比。


    田氏對於這樣的結果,很是不能接受:“可方才那些大夫說他無恙!”


    “這種病症極少,少有人看得出。”大夫之一拱手,振振有詞:“若是真無恙,少東家這些年定然早已經有了子嗣,又何必等到現在?”


    這話一出,堵得田氏啞口無言。


    楊父閉了閉眼,揮手讓管事取來大筆銀子送上:“勞煩二位開方。多餘的酬金,還請二位以後多費心,關於我兒身上的隱疾,還請兩位代為保密。”


    大夫本就不會將病症往外說,不過,這銀子若是不接,隻怕楊家不安心。


    送走了大夫,楊興嗣一臉頹然。


    田氏滿臉焦灼,眼圈通紅:“老爺,現在我們家怎麽辦?”又有些惱怒:“都怪錢嬋兒那個妒婦,否則我們早就知道了興嗣的病症,哪會拖到現在?”她越說越生氣:“若早發現,興許現在都治好了!”


    楊父用手撐著額頭,滿臉疲憊:“多說無益。你也別太生氣,還是想想辦法吧。”


    田氏急得哭了出來:“想什麽法子?想過繼哪家孩子麽!”


    這話落在楊父耳中,隻覺格外難受:“楊家幾代單傳,這根不能斷在我這。”


    丟下一句話,他已經起身離開。


    田氏正滿心焦灼擔憂,沒聽出來他的話裏有話。隻以為他是打算過繼。


    楊興嗣此時滿心懷疑,壓根沒在意父親的話,他急切道:“娘,你再幫我挑幾個女人 ,容貌不要緊,要那種家中兄弟多的。”


    聞言,田氏滿臉不讚同:“大夫都說了,你腎虛,已經傷了身,房事不能太過。還是先治病吧!”


    確實,楊興嗣這些日子沒少在那幾個丫頭身上折騰。


    楊興嗣悲憤交加,起身就走。


    秦秋婉腹中孩子月份越來越大,已經坐穩了胎,偶爾也出去閑逛。


    她的日子過得悠閑,想要做生意吧,又被高長瑜接手過去。


    錢父也是偶然發現,高長瑜於生意上很有天分,包括他哥哥高長青也一樣,最近從錢家拿了貨物賣給客商,也賺了不少銀子。


    高家母子手頭寬裕了,還送了挺多東西到錢府。


    錢家夫妻一開始還認為女婿家世太低,委屈了女兒。可這些日子過去,發現高長青是個不錯的人,生意蒸蒸日上。


    而高長瑜對自己女兒百依百順,指東絕不往西,本身也有能力,確實是個不錯的人。


    加上二人有即將有孩子,夫妻倆漸漸地將高長瑜當成了自家人,待高家也越來越親近。


    這一日,秦秋婉在錢嬋兒陪嫁的脂粉鋪子裏百無聊賴地撥弄算珠,邊上高長瑜正在清賬,忽而有丫鬟來稟告:“姑娘,外頭有位自稱姓丁的姑娘,想要見你。”


    聞言,秦秋婉頓時來了興致:“快請到隔壁。”


    若是沒記錯的話,那楊興嗣即將成親的未婚妻就是姓丁。


    她到了隔壁剛坐下,丫鬟就帶著一位碧色衣衫的女子進門。


    女子身形豐腴,氣質端莊,是當下長輩很喜歡的那種圓潤俗稱好生養的姑娘。進門後,吩咐丫鬟退下,這才上前一步:“錢姑娘,我是楊少東家的未婚妻。”


    秦秋婉笑著頷首:“我聽說過你。”


    丁荷花見她麵色柔和,並無不憤和嫉妒之意,心下明白,麵前女子對楊興嗣是真的放下了。


    年少相知相許,五年朝夕相處的夫妻,如今卻對對方的未婚妻麵色自如,這期間發生了多少事才能如此心如止水?


    丁荷花福身一禮:“貿然來訪,還請錢姑娘勿怪。”


    “我正無聊呢,剛好有個人陪我說話。”憑良心說,秦秋婉很樂意攪黃楊興嗣的親事,伸手一引:“有話坐下說。”


    丁荷花道過謝,坐在她對麵,欲言又止好幾次,卻都沒能開口。


    秦秋婉也不著急,還抬手幫她添茶。


    在續杯時,丁荷花終於忍不住:“我即將嫁入楊家,心裏惶惶。”她抿了抿唇,有些話實在問不出口,於是看向了身邊年長的婆子。


    婆子會意,上前一福,壓低聲音問:“錢姑娘,我家姑娘想問,那楊少東家到底有沒有隱疾?”


    秦秋婉揚眉。


    這種事情,若是疼女兒的人家,長輩應該會多方打聽。丁荷花卻自己跑來,可見丁家那邊沒打算尋根究底,隻想和楊家結下親事。


    “我和他成親五年,好消息都沒有過。之前也請了許多大夫,有兩個幫他診過脈,卻都說他無恙。當然了,也說我無恙。”秦秋婉撫上微微隆起的肚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誰身上。當然了,如今的我,也不再糾結這些,反正我有了身孕……”


    話說得這樣直白,就差直說有問題的人是楊興嗣了。


    丁荷花眼圈漸漸紅了,起身一福:“那他的脾性……”


    “挺好,對我挺愛重。”秦秋婉笑意盈盈,又補充:“不過,凡事隻要遇上了他娘,任誰都得往後退。”


    秦秋婉說這些話並不虧心,本就是實話實說嘛。


    丁荷花眼淚汪汪,道過謝後,飛快離去。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秦秋婉是真心希望她能抗爭過家中長輩拒了這門親事。


    不過,眼看婚期在即,當下女子若是退親,無論因為什麽原因,都會影響名聲。退親的可能……並不大。


    秦秋婉該說的都說了,餘下的全看丁荷花自己。


    她一直讓人留意著楊家和郝家還有郝婉君的消息。


    知道郝家正在為多方打壓,已經抵了好幾個鋪子,眼看著隻剩下最後一個強撐著。而郝婉君住在合租的院子裏,好像孩子還生了病。


    而楊家請了許多大夫,最近楊興嗣正在喝藥。


    午後,高長瑜帶著她出門散步。


    不知不覺走到了醫館外麵,府中養有大夫,可高長瑜處事謹慎,有錢開宏夫妻倆虎視眈眈,偶爾也會帶秦秋婉去醫館中診脈。


    秦秋婉自己會一點醫術,雖不精通,不讓那些醃臢東西近身還是做得到的。知道自己無恙,可為了讓高長瑜和錢家夫妻安心,她一直挺配合。


    他們去的醫館隨心,並沒有非要在哪家,剛好走到醫館門口 ,高長瑜拉著她進了門。


    秦秋婉哭笑不得:“剛診過。”


    高長瑜執意拉她,還低聲道:“方才你見的是楊興嗣的未婚妻!”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不算是杞人憂天。


    畢竟男女一定親,那就是未婚夫妻,隻比夫妻多了兩字,是很親密的人。


    楊興嗣哄得未婚妻對她動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秦秋婉知道丁荷花沒動手,卻也沒解釋,順著他的力道進了醫館。


    因為她突然發現,楊興嗣也在此。


    她眉眼彎彎,笑吟吟問:“楊少東家,這是身子有恙麽?你們家幾代單傳,你可千萬要小心些。”


    楊興嗣:“……”這是奚落他呢,還是奚落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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