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原配 9


    李澤彥並不好答。


    雖他一口咬定被捉奸在床是林琴兮算計,可孩子在那兒,且張家人已然認定林琴兮兒子的生父是他,今日鬧翻,張家定然會把這些事鬧得沸沸揚揚。


    事實上,林琴兮兒子的父親確實是他,林琴兮從頭到尾就沒嫁過人,寡居身份是假的。沒有人深扒便罷,知道的人多了,真查起來,這些事情壓根不經查。在成親之前他已經和別的女子有了孩子的情形下,說他對張娉婷一見鍾情,以至情深似海,未免可笑!


    可若不答,他就默認了是看中張家豐厚的嫁妝才舍不得她……讀書人如此重利,為了銀子滿口謊言,可不是好名聲。


    李澤彥一咬牙:“娉婷,今日真是表妹算計,她就是看不慣我們夫妻情深,如果你執意要走,才真的是如了她的意,讓親者痛,仇者快。”


    還挺會辯駁嘛。


    秦秋婉頷首:“或許你是對的,但我接受不了新婚之中我們還沒圓房的情形下,你跟別的女人躺在床上。”


    無論如何,成親三日還沒圓房,李澤彥就解釋不清。


    李澤彥語氣篤定:“那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她會算計我……”


    張老爺很不耐煩,今日之前,他對這個女婿還挺滿意,年紀輕輕就得中舉人,有他鼎力扶持,得中進士入朝為官不過是遲早的事。並且,對張家和女兒都挺上心。可是方才,他親眼看到李澤彥被捉奸在床,一瞬間所有的喜歡都煙消雲散,更是厭惡透頂。


    見他還要分辨,忍不住質問:“就算如你所說,是她算計你。可你和娉婷剛回門,還跑了一趟酒樓,我們到的時候你衣衫還未穿起,從時辰算起來,你們還沒攪和多久。可我方才觀你腦子清醒,口齒清晰,渾身不見酒氣,哪像是被算計的樣子?”


    李澤彥沒想到張老爺會這般推理,驚得怔了怔。


    不待他辯駁,張老爺繼續道:“我也是男人,知道那些虎狼之藥,隻要男子定力足夠,真的不想背叛妻子,你不能推開她,離開總做得到吧?那還是你自己家,就算你腿軟走不了,你弄出動靜讓下人發現,難嗎?”


    秦秋婉心下為張老爺讚了一句,出聲道:“李澤彥,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再鬧下去,也是你自己丟臉。堂堂男子與人苟且,出事之後卻把事情推到女子頭上,毫無擔當,你今兒要是認了此事,我還高看你一眼。可你這樣……”


    她搖搖頭:“太讓我失望!”


    李澤彥的心掉進了冰窟窿,心下著急想要分辨,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衙門外頭漸漸地圍了人,或許有那不知內情的人會認為張家咄咄逼人,秦秋婉心下一轉,道:“你一口咬定自己被人下藥,從咱們回府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這麽短的時間,想來藥效還未散去。”她看向邊上張老爺:“爹,我不想冤枉他,您幫我請個大夫幫他把脈,成嗎?”


    富是原罪。


    這個世上,有許多人天生就看富人不順眼。


    這麽一會的功夫,張老爺也聽到人群中有人低聲議論張家太過跋扈將人書生逼得啞口無言,張姑娘身為妻子太得理不饒人之類的話。


    今兒不把李澤彥謊言拆穿,張家還真就說不清楚了!他立刻吩咐人去請大夫:“以防有人說我們張家買通了大夫,你們去把這附近三條街所有的大夫都請來,隻要他們實話實說,我給十倍診金。”他又看向人群:“你們有相熟的大夫也可請來,就算幫我張某的忙了。感激不盡。”


    李澤彥麵色煞白。


    李家夫妻也呆住了。


    兒子和林琴兮已來往了幾年,孩子都有了,兩人歡好,該是情難自禁,兒子身強力壯,不可能用藥。


    如果大夫真的找來,兒子又要添一樁滿口謊言的罪名。


    事已至此,由不得李家人做主。


    饒是李母願意和離想要息事寧人,張老爺還是不依不饒找來了大夫,還有人群中有那好事者也私自請的大夫,加起來足有十幾人,幾乎集齊了半個城名氣大小各異的大夫,一一為李澤彥把脈。


    把出了李澤彥不少小毛病,獨獨沒有中虎狼之藥的脈象。


    李澤彥與人苟且,毫無擔當讓女子背負惡名在前,滿口謊言在後。這麽多人麵前被拆穿,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滿是厭惡。


    甚至,讓眾人對其他讀書人的印象都不好了。


    而其餘讀書人為了跟他撇清關係,紛紛寫文斥責,言他不配讀書,侮辱聖賢。這是後話。


    大夫把完脈,李澤彥隻覺如坐針氈,冷汗起了一層又一層,羞憤欲死。期間好幾次觀察左右,想要收買大夫。卻因為圍觀眾人太多而作罷。


    大夫把完脈,張老爺謝過眾大夫,如約付了診費。當著眾人的麵,他坦然道:“成親兩日還未圓房的緣由我已不想知道,李家那對借居的母子和李澤彥到底是何關係我也不想探知。現如今,我隻感謝他嫌棄之恩,沒有糟蹋我女兒。今兒大夥兒幫我做個證,從今往後,我張家和李家婚約不在,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李家有錯在先,張家執意解除婚約,饒是李家不肯,衙門也還是如了張家的意。


    拿回聘書,秦秋婉心裏微微放鬆。


    當著半城百姓的麵丟了醜,李澤彥滿心惶然,周身癱軟,好半晌站不起來。看到張家人離開,他還想挽回:“娉婷,你……”


    秦秋婉回身:“李公子,男女有別,我還在閨中,閨名外人不能喚,還請公子自重。”


    一瞬間,便拒人千裏!


    雖然之前也沒多親近,可好歹李澤彥能和她同坐一馬車,同處一間房,能喚她的名。


    看著她溫柔乖順地隨雙親離去,李澤彥的心也空了,仿佛她這一走,他便再也觸摸不到。


    他想留下她,但心裏也清楚,他留不住。


    *


    李家丟了大臉,老太太追到了衙門外,卻被氣得頭疼,一回府就請了大夫。


    李家夫妻麵色不好,卻還要忙著請大夫照看老太太。


    李澤彥渾身精神氣都沒了,無精打采的,剛一進府,門房就追了上來:“公子,方才有人送了信。”


    他伸手接過,發現是同窗好友,他沒多想抬手撕開,待看清信上字跡,渾身一怔,心裏害怕起來。


    信很短,隻說有事要提前啟程,不能和他結伴。


    雖然沒有明說要斷交,可意思一下的惋惜之情都沒,也沒說以後如何。總之,這就是一封不打算和他來往的斷交信。


    被人孤立可不是什麽好事,李澤彥心裏正惶恐,門房去而複返,又送了兩封信。


    李澤彥愈發惶恐,隻覺手中輕薄的信封燙手,燙得他雙手都顫抖起來。


    他仿佛自虐一般的撕開信。這一回信中更加直白,直言恥於和他這般虛偽的人來往,讓他以後好自為之。


    他瞪著那紙,眼睛血紅。


    被人捉奸在床後羞憤欲死的林琴兮沒好意思去衙門,也不敢去見李家夫妻,聽到他們回來的消息特意過來找李澤彥打聽消息時,就對上他血紅的眼。


    她心裏驚懼,試探著道:“表哥,怎麽了?”


    李澤彥聞聲抬頭,看到是她,眼神裏滿是厭惡:“你還有臉來?”


    林琴兮心裏不安:“這信上所說,與我有關?”


    雖是這麽問,可她心裏清楚,她這些年在林家沒有親近的友人,也從沒和讀書人來往,這信上的事肯定與她無關。


    李澤彥死死瞪著她:“都是因為你,他們要和我絕交!”


    他一步步逼近:“都是你害的!”


    林琴兮嚇得眼淚直流,她也不知道之前還與她情意綿綿的表哥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急忙後退:“表哥,不關我的事啊!”


    李澤彥掐住她的脖子:“要不是你這個賤人勾引我,娉婷怎會棄我而去?你還要相看,你還想嫁人,你水性楊花滿口謊言……你不要臉!”


    他手上越收越緊,林琴兮被掐得直翻白眼。


    還是林琴兮身邊的婆子看到要出人命,急忙上前阻止,周圍的下人也過去幫忙,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兩人分開。


    眾人拉開兩人時下了狠勁,李澤彥也受了些傷,手上的疼痛讓他腦子清醒了些。


    林琴兮嚇得直哭,哭的他心裏煩躁:“琴兮,剛才我太衝動,不是故意的。外頭風聲緊,你不宜出來,先回去歇著吧,我去看看祖母。”


    語罷,很快就溜了。


    林琴兮眼淚越落越凶,一是怕的,二來也是真的傷心了。張娉婷發現他二人之間有情鬧著要走,李家肯定會遷怒她,她已經想到了。但卻做夢也沒想到,李澤彥居然要殺她!


    她一陣陣後怕,剛才若不是下人拉開他,她興許就沒了命。到了這一刻,林琴兮是真想改嫁離開李家了。


    今日之前,她是借居林家的寡婦,想要再嫁雖然沒什麽好人家,但還是嫁得出去。可今日之後,不用打聽也知道她的名聲臭成了什麽樣,得多傻的人才會答應讓她進門?


    嫁不出去,隻能留在李家被他們遷怒折磨……想到此,林琴兮後悔得無以複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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