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長公主府告辭回宮時, 安長卿還有些飄飄忽忽落不到實處去。


    一字並肩王, 與君齊肩, 便是往前數上幾百年幾千年的前朝去,也唯有少數幾人能當得起這份殊榮。而這殊榮背後, 往往還跟前朝政治相關,能得此殊榮者。莫不是立下莫大功勞的。


    他覺得這個並肩王的分量,比冊封皇後還要沉甸甸。心中的忐忑不安也就帶到了臉上來。


    蕭止戈與他相處日久, 一眼便看出他的擔憂, 拉過他的手道:“喏喏覺得這封賞太重了?”


    安長卿誠實地點頭。與前朝那些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們比起來,他那些功績實屬微末,如此重的封賞,反而叫他覺得赧顏。


    然而蕭止戈卻不以為然, 正色道:“喏喏太過妄自菲薄。”


    他細數兩人一路行來, 安長卿所作所為。


    賑雪災, 解雁州危局;改革雁州田製,推廣甘薯種植解決百姓生計問題;又一力組建匠作坊, 製筒車等農具,促進農事生產;更為軍器監出謀劃策,震天雷和火銃製出, 他亦功不可沒……


    “這樁樁件件,都是利國利民之大事,你之功績,不敢說超越前人,但也不遜色。不過區區一個王爵, 你當得起,不必覺得愧對。”


    見安長卿麵色微赧,蕭止戈嚴肅麵容波動了一下,又換了一種更為親昵的口吻道:“況且喏喏為我誕下龍鳳胎,更是大功一件。皇後當得,這並肩王自然也當得。”


    安長卿熬不容易醞釀出的那點情緒頃刻就跑光了,有些氣惱地瞪他一眼,這人真是越來越不正經,好好地說著正事,也要拿言語調笑他。


    他既氣又惱,眼尾就染了薄紅。蕭止戈卻看得歡喜,攥著他的手順勢將人拉進懷裏,也不管此時還在馬車上,狎昵地輕含著他的耳垂含糊道:“況且若是沒有喏喏,也不會有今日的我。便是並肩稱帝,喏喏也當的……”


    這人向來網顧禮法規矩,前世就是如此,這一世雖然戾氣稍減,但這脾氣還是一樣。說起渾話來道理還一套一套的,安長卿暈暈乎乎地想著幸好這話也就在他麵前說說,不然叫前朝臣子聽見了,怕是要當場撞柱而亡……


    ***


    回宮之後,蕭止戈果然便開始著手準備封爵之事。


    安長卿的封號,宅邸,以及封地,他都要親自擬定。斟酌許久,才定下了“雁”字。


    時人婚嫁之時,興以大雁為聘,取其忠貞之意;蕭止戈登基之前又鎮守雁州,雁州於他,其意義非同一般。如此兩相結合,便定下了封號。


    十月二十,安長卿帶著一雙兒女回了昔日北戰王府。


    次日,封賞的聖旨便到。


    以安長卿為首,北戰王府上下在門口跪接禦旨。來宣旨的太監是蕭止戈身邊新提拔上來的太監總管韓彰。韓彰約莫三十餘歲,生得憨厚圓胖,卻十分機靈有眼色。不然蕭止戈也不會提拔他做了太監總管,跟在身邊貼身伺候。


    蕭止戈登基之後,安長卿被接進宮這段日子,宮裏看似平靜,但其實外頭早就暗潮洶湧,流言蜚語更是多不勝數。新帝登基,立後乃是大事。若王妃是女子,那立後便順理成章。但偏偏北戰王妃是個男人。有迂腐的老臣明麵上雖沒敢說,但卻明裏暗裏暗示過,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男後,此事違背祖宗立法,有違人倫,言辭間很是不讚同。


    加上安長卿就這麽被接進了宮中,卻一直沒有冊封的消息傳出來,倒像是要被不明不白養在宮中一般。因此不少人心思浮動,難免都盯上了皇後的位置。


    隻是這些糟心事都被蕭止戈壓了下去,根本沒機會傳入後宮,汙了安長卿的耳朵。


    其他人看不明白,韓彰這個整日跟在蕭止戈身邊的總管太監卻看得最明白不過——這後位就是空懸著,也不會落到別家去。外頭那些人,對這位新帝的了解到底還是太淺。


    因此韓彰對安長卿便格外地客氣,白胖的臉笑得堆起皺紋,一點不耽擱地宣了旨——這封賞詔書亦是蕭止戈親手所寫。


    韓彰的聲音高且尖細,洋洋灑灑地念了好長一段溢美之詞,方才讀到了重頭:“……於國於民皆有大功,嘉言懿行當為天下表率,特加封一字並肩王,與君同尊,免跪拜諸禮儀,可隨時出入皇宮……”


    “……封號雁,賜封地雁州……宜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除此之外,還有小世子與小郡主的封賞也一並送到。長子蕭安珩立為太子,長女蕭安珠為公主,賜封號“隋珠”。


    念完詔書,又念封賞,如此一並花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全部念完。韓彰笑眯眯地將詔書卷好,親自將安長卿扶起來:“恭喜雁王,恭喜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安長卿雖早有準備,但此時仍然有些心潮澎湃,他遞了個眼色,邊上的安福便拿出早就備好的賞賜分給眾人。韓彰得了最大一份,笑容更大:“謝雁王賞賜,奴婢也沾沾王爺喜氣。”


    宣完旨,韓彰便該回宮去,臨走前他又道:“陛下昨日說王府尚需修葺翻新,王爺莫要久住。如今宮中冷清,陛下一個人用飯都不香。”


    安長卿昨日下午才出宮,滿打滿算兩人分開也不到一日,這人還特意叫韓彰傳這種話,實在是厚顏。安長卿暗暗腹誹,麵上卻微紅了耳朵,道:“曉得了。”


    宮中來人離開,下人們將一應賞賜都搬進去歸置好。王管家頭一個來賀喜:“恭喜王妃。”說完又意識安長卿如今已經是雁王,又改口道:“奴才老糊塗了,該叫王爺了。”


    安長卿倒是對稱呼不太在乎,隻是想到蕭止戈為他所做的一切,就覺得心裏漲呼呼的。封號雁,特賜封地雁州,又將這北戰王府的舊宅賜給了他……這些微末細節,細細品起來,卻滿心都甜滋味。


    隻有在意的人方才知道,雁州與這處宅邸對於他的意義。


    安長卿翹著嘴角,竟然也有些想念遠在皇宮的人了。不過今日封賞,這幾日少不得祝賀之人,他一時半會脫不開身,也隻能多在王府盤桓幾日。


    次日,來祝賀之人果然絡繹不絕,北戰王府搖身一變成了雁王府,門檻都差點被踏破。


    安長卿著親王蟒袍,在花廳之中接受絡繹不絕的恭賀。一樣的嘈雜熱鬧,但與往日最大的不同便是,如今圍在他身邊套近乎的都是王侯公卿,他再不必像從前一般,不尷不尬地夾在一堆後宅女眷之中小心周旋。


    頭兩日,安長卿在府中受眾人恭賀。到了後頭,來得便都是無關緊要之人,安長卿便叫王管家與安福出麵招待。他則請了齊巍等親近之人小聚。


    蕭止戈登基為帝,齊巍等人也都論功行賞,加官進爵。隻是大家的交情是從雁州始,比起旁人就更深厚一些,沒了外人,還是如往常一般親近說笑。


    齊巍喝多了酒就管不住嘴巴,嘀嘀咕咕地說:“陛下遲遲沒有立後,我和鐵虎先前還擔心王妃被始亂終棄,沒想到陛下是要憋個大的嘿嘿……”


    他這話說得有些大逆不道,謝陵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喝了點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陛下也是你能碎嘴的?”


    齊巍瞪他:“我又不像你沒心沒肺,前陣子多少人想把自家姑娘塞進宮裏當皇後呢。要我說,這皇後除了王妃,誰也不配!”


    “對!我也隻認王妃!”鐵虎也附和道。


    “那是因為我有腦子。”謝陵嗤笑一聲。


    他早就看得透透的,陛下壓著立後一事,分明是早有打算,哪裏輪得到他們來操心,可惜謝陵和鐵虎兩個直腸子都聽不進去,要不是他攔著,估計還要去找蕭止戈胡咧咧一通,然後再平白挨一頓罰。


    安長卿卻是不知道這事,微微皺起眉頭疑惑道:“很多人盯著皇後的位置嗎?”


    齊巍沒想這麽多,撇嘴道:“那是自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又沒有姬妾,膝下也隻有太子和公主,那些家裏有適齡女兒的,哪個不想往宮裏塞人?也就是陛下不為美色所迷,通通拒了。”


    安長卿卻不知道這茬,也從未聽蕭止戈說過,當即便楞了一下,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這些事沒有傳到他跟前來,想來是因為蕭止戈一力擔下了。


    如今蕭止戈又對他大肆封賞,若是那些人有眼色些,就會歇了心思,也不敢鬧到他麵前來。


    蕭止戈為他做了十分,卻隻拿三分來邀功。


    想到昨日蕭止戈還派了太監來傳話,催促他回宮,他原本不甚急切的心情忽然就有些躁動了。


    心不在焉地同齊巍等人喝完酒,已經是黃昏時分,安長卿原本想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回宮。隨即又想到詔書上說雁王可隨時出入皇宮,躊躇了一下,便按捺不住換了一身衣裳,策馬匆匆往宮中去。


    宮門守衛是雁州將士,見了他畢恭畢敬地放行。入宮後安長卿直接去了乾正宮,料想這個時辰蕭止戈應該準備休息了,卻沒想到撲了個空。


    汪昱見他回來,滿臉喜色地迎上來:“王爺可算回來了。”


    “陛下呢?”


    汪昱道:“王爺不在宮中這幾日,陛下都在崇政殿偏殿歇息。聽韓總管說,陛下每晚都要處理政事到很晚才歇下。”


    安長卿擰起眉頭,又轉身去了崇政殿。


    崇政殿偏殿果然燈火通明。安長卿過去,外麵的宮人看見他就要出聲行禮,卻被安長卿攔住了。他放輕腳步走進內殿一看,果然就見蕭止戈正埋頭案牘,案頭的奏折堆了老高。


    韓彰在一側剪燈芯,將燭火挑亮些,一抬頭正瞧見門口的安長卿,頓時驚了一跳:“王爺?”


    蕭止戈聞聲抬頭,看見安長卿眼神便深了深,接著又有些賭氣一般道:“雁王真是稀客。”


    安長卿抿了抿唇,給韓彰遞了個眼色,便往內走。韓彰意會,連忙退了出去,順帶將外麵伺候的宮人也打發去了外麵。


    蕭止戈很不高興,他的喏喏就像一隻得了自由的鳥兒,一放出去就不願意回來了。這些日子他獨守深宮,聽著王府傳回來的消息,氣悶的飯都少吃了兩碗。


    他故意板起臉來,也不先開口說話。若是在前朝,那些朝臣看見他如此模樣,早就嚇得兩股戰戰了。


    可惜安長卿卻不是那些畏懼他的前朝官員,也不怕他佯裝的冷臉。他像一隻歸巢的鳥兒,三兩步走到他跟前,然後順勢坐在了他腿上,接著又仰頭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彎著的眼睛裏盛滿狡黠:“我想你了。”


    蕭止戈繃著臉,沒做聲。


    安長卿於是又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又問:“陛下想不想我?”


    蕭止戈終於繃不住,扣住他的腰,將他抵在自己與桌案之間,發狠地咬了他一口:“我想不想你,雁王不知道麽?”


    安長卿配合著他的親吻,嘴角高高揚起來,黑亮眼底滿是笑意:“我知道,所以我趁夜回來了。”


    蕭止戈動作一頓,手臂不由收得更緊,動作也更凶狠起來。


    而這一晚,安長卿為這幾日不歸家,複出了十分慘痛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我覺得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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