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中。


    寶釵這日在房中坐著,李紈突然前來拜訪,坐下來閑談了一陣兒後,李紈說到了寧國府內,近日來了客人,是揚州來的,喚作林玉,說是寒門弟子,據說曾經和還真道人在揚州城結緣,此次是來進京趕考,據說相貌學識樣樣俱佳,舉止進退自有法度,便是身邊的仆人阿強,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寶釵聽了這話隻笑,說道:“這般人物倒是少有。”


    “誰說不是呢。”


    李紈坐在寶釵身邊,說道:“便是老太君見了那個青年,也是誇的讚不絕口,直言將寶玉給比下去了,說是現在府中的丫頭都去翠環山了,等到她們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在迎春,探春這兩個丫頭裏麵選出一個哩!”


    也是迎春,探春,惜春皆是去了翠環山上,這榮國府內沒什麽人能夠說話,李紈素日也難免寂寞,時常來找寶釵說說家常,像是這等話,寶釵原是不知,也是李紈在老太太身邊聽到說了,寶釵方才知道。


    “迎春?探春?”


    史湘雲在外走了進來,說道:“她們不是在翠環山做客嗎?怎的要成親了?”


    一聽到湘雲聲音,寶釵自覺頭疼,輕輕點著自己腦袋,說道:“要我說啊,就當將雲丫頭給配出去,每次一來我這兒,話就沒個停頭,吵得我都頭疼,嫁出去了,也落得幹淨。”


    湘雲一聽隻是在笑,說道:“要我嫁人啊,除非那個人是寶姐姐……”說話時候,湘雲一把撲入倒了寶釵懷裏,和寶釵鬧了一陣兒,方才說道:“你們說的那個男子,我來這裏的時候見過,雖身子清瘦了些,隻是一身傲骨,說話平和,我一見他,倒是覺得似是在何處見過一般,隻是怎也想不起來。”


    林黛玉,林玉。


    隻是少了一個黛,蓋住了女兒風,外加林動的術法,便是讓這些人分辨不出來,一眼看過去,僅是感覺熟悉。


    “這叫心向往之。”


    寶釵一聽湘雲此般說話,便說道:“許是在你的心裏,已是和他熟知了。”


    “瞎說!”


    湘雲一聽這話,扭過身去,心中不免有想起適才在途徑寧國府的時候,遇到林玉和阿強時候的模樣,林玉真是自有氣度,無怪乎能和還真道人相交,隻是不曾攀談,不知人人交口稱讚的文采究竟如何。


    “我來的時候,看到薛蟠大哥在攔著林公子結交,許是一會兒這林公子就要來這,若是這林公子讓薛家看上眼了,許是迎春,探春都懸嘍。”


    湘雲沉默一會兒,突的說道。


    “這道奇了。”


    寶釵一聽,反是笑道:“莫非是這林玉公子,又是一塊寶玉不成。”


    上一個寶玉是賈寶玉,但是賈寶玉究竟何等德行,寶釵等人都是看的清楚,原本幼年的時候還同寶玉一般玩耍,在寶玉行事越發荒唐之後,這來往也就淡了,而眼下這林玉公子的待遇,倒是和當日的寶玉一般。


    這個疼,那個愛。


    “莫不是要成金玉良緣。”


    湘雲突的說道,這一下登時讓寶釵著惱,伸手就抓湘雲,而湘雲立刻起身,口中央著寶姐姐原諒的話來。


    兩人在這笑鬧,過了好一會兒才靜了下來,湘雲就在寶釵身邊,寶釵則是一心一意針織女紅,在這房間裏麵無聲過著,突然聽到外麵薛蟠哈哈大笑的聲音,說道:“賢弟,你現在這涼亭裏麵靜坐片刻,我去叫了寶玉,我們一並外出……嗯,說說詩詞歌賦!”


    原是近來榮國府中對寶玉下了禁足,而眼下林玉公子頗得兩府喜歡,薛蟠叫來林玉,隻是借巧將寶玉叫出去,一並到外麵吃花酒,此時黛玉本該拒絕,隻是這外麵文人雅士常去的地方,畢竟是讓黛玉想一探究竟,又有林動就在身邊,是以黛玉大膽的同意了。


    寶釵聽著外麵的聲音,針線不由一停,而後看到湘雲將窗子半開,在這裏偷偷望向外麵,本欲小聲製止,隻是不由也在一邊向外看去,隻見涼亭裏麵,林玉公子一身青衫,身材消瘦,英氣十足,坐在涼亭之中,便有男兒傲骨,而那仆人阿強站在一邊,隻是低頭看著圍欄裏麵的花。


    寶釵往外看的時候,“林玉”也恰好轉過臉來,兩個人視線對碰,各自愣了。


    “奇了,這人怎這般眼熟!”


    寶釵心中想道,而後才察覺如此不妥,連忙縮回房間裏麵,麵上不由一紅,心中卻是百般念頭盤旋不定。


    若說不曾見過,卻是不曾見過。


    隻是這一眼看去,卻像是一個舊相識一般……這莫非便是心向往之?


    寶釵不由做出此想。


    “寶姐姐倒是看到我了。”


    黛玉微笑,對著“阿強”說道:“隻是不知寶姐姐的心中,我這林玉可曾入眼。”


    “入眼入眼。”


    “阿強”在一邊說道:“別說是寶姑娘,就是雲姑娘也被你迷了……隻是不知道林公子到時候能否順路將雲姑娘也娶了,倒是省事。”


    “哼哼。”


    黛玉哼了兩句,覺得作為男子,這等撩妹的感覺還真不錯。


    黛玉就在這涼亭裏麵坐著,林動則在一邊無所事事的站著,兩個人在這裏等了片刻之後,身穿紅衫華彩,頭上戴著束發金冠,二龍搶珠的金抹額,賈寶玉一別多時,再一次出現在林黛玉的麵前,這剛看到林黛玉之後,心中登時驚疑,手上卻不失禮,和黛玉分別互相介紹,認識。


    “林玉公子。”


    賈寶玉看著黛玉,也是此時的林玉公子,猶豫再三之後,問道:“公子,你可有玉?”


    黛玉一聽這話,秀眉顰起,略一拱手,說道:“小生倒是不曾有玉,玉石是尊貴之器,想來不是人人都有的。”


    賈寶玉一聽此話,心中就有許多不滿,見到林玉之中,他便自覺自己成了濁流,不想在這世間,也有像是還真道人一般的男人,而像這等男人,比他強了何止百倍,這寶玉若是通靈,就當跟著林玉這般的人,在他的手中,豈不就是糟蹋了嗎。


    心中一想,賈寶玉伸手就要將自己身上的寶玉送給林玉,隻是黛玉怎會收這等玉石,薛蟠也知玉石事關重大,多番勸阻之後,方才讓寶玉將這玉石給收了起來。


    在這裏說了一會兒話,便由薛蟠帶路,一行人向著錦香院而去,到了這錦香院中,薛蟠早就安置好了,同坐的人有馮紫英,柳湘蓮,蔣玉函,以及這錦香院中的各路小姐。


    林動站在黛玉身後予以護持,黛玉初入這般場合,免不了好奇,隻是正如初入榮國府的時候一般,終究不曾有失禮的地方。


    “寶玉,近來怎麽不曾聽過鯨卿的信兒?”


    柳湘蓮在落座之後,問向賈寶玉。


    一聽秦鍾,賈寶玉臉上不免惱了幾分,說道:“你別說他了,若不是他告狀到了敬老爺那裏,近來我們的工程怎會停下,將這事情鬧得衙門都知道,革了一個下麵的軍官,革了賈雨村,方算是將這事情給收住了,鯨卿弄出了這事之後,便離了京城,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早知此等虎狼之性,還不如當初就任他……”


    黛玉將這話都收入耳中,不想在男人麵前,賈寶玉竟還有如此一麵。


    “今日我們不談公事”


    馮紫英將話題帶過,看向黛玉,說道:“林公子近來在城中,我可算是久仰大名了,我們在座的這些人中,隻有公子和還真道人有過交情,不知公子可否詳說一下,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城中任何與還真道人掛鉤的,都是引人注目的,寧國府中住進了林玉公子,是揚州城還真道人的舊識,現在於寧國府中借宿,要考科舉,這種種傳聞都在京城之中廣為傳播。


    “不過是一些舊情誼罷了。”


    黛玉一言帶過,說道:“此時功不成,名不就,不敢過多妄言,隻有等到功成名就之後,才敢將這種種說出,方為佳話。”


    這話說的在理,馮紫英也不再多問。


    “難得今日出來一次,今日就旨在飲酒。”


    賈寶玉端起酒來,一飲而盡,說道:“既然我飲了這杯,大家皆要聽我酒令,不妨我們說出悲愁喜樂四個字,酒令之中皆要帶上女兒……”


    “何不帶男兒?”


    黛玉在一邊突的說道。


    這話一說,寶玉,薛蟠,馮紫英,柳湘蓮四個人互視一眼,最終由寶玉說道:“男人的事,少了味趣,不過就是風花雪月,倒是這女兒種種,非是男兒能比。”


    黛玉聽了卻不以為然,說道:“我倒是覺得這男兒之事,比之女兒要寬闊的多,非是風花雪月,還有江山社稷,蒼生黎民,這種種事,豈是女兒家閨房刺繡所有?”


    這話一說,讓賈寶玉啞口不言,似他這等紈絝,若說江山社稷,終究是太厚重了,若是旁人說出此等話來,寶玉當場便要甩手翻臉,隻是這林玉公子別有不同,說出此等話來,寶玉隻感心頭堵的慌,在心中也不由和林玉公子生分了。


    黛玉見這等話果然是刺住了寶玉,方才止住,


    “今天我們什麽酒令都不談,什麽詩詞都不用,我們不談江山社稷,隻是把酒言歡。”


    薛蟠拿過酒碗,一飲而盡,氣氛才又上來。


    “林兄弟說的這些話,倒是和我妹妹平常規勸所說不差。”


    薛蟠看氣氛熱鬧起來,扭臉對黛玉說道:“林兄弟,你婚配了沒有?不如我當你大舅哥如何?你坐我妹夫,絕對不折辱我妹妹!”


    賈寶玉一口酒剛要咽下,突然聽到此言,霎時間這酒就入錯了道,接連咳嗽之後,順著鼻孔直往外流。


    “對了對了。”


    薛蟠又說道:“我妹妹有一樁金玉良緣,莫非壓應在林玉兄弟你身上?”


    賈寶玉憋的麵色青紫,暈了過去……


    他不是,他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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