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下著,外麵寒風吹著。


    賈蓉跪在地上,本是在求著林動賜藥,在地上跪了個把時辰之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起來,四下裏黑壓壓一片,聽著遠方樹木搖曳,叢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平日各種恐怖想法曆曆浮上心頭,這一次賈蓉不再求藥,開始乞求還真觀能開門,隻願意在裏麵借宿,不再言其他。


    古時山中多有猛虎豺狼,毒蛇更是多有穿行,在山林之中稍有不對,容易喪命。


    賈蓉一變口風,還真觀就有小道童開門,給賈蓉整理了一個房間,打了些水,讓他擦拭幹淨之後才能入睡,免得汙了這裏的床榻,累及這些小道童們重新整理漿洗。


    第二天雨霧蒙蒙,翠環山被這雨水洗過更有黛色,用過早餐之後,賈蓉再求見林動,然後就被道童們下了逐客令。


    翠環山沿途向下,又要走個把時辰,就算是下山路好走,這雨後初晴,滿是泥濘,沿途而下是深一腳,淺一腳,賈蓉還是這等十七八歲的人,雖已成家,究竟年少,等到下山見到了仆人之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一聲哭,可是將在家裏受到的委屈,逼迫著他必須來到還真觀中求藥,讓他一個人爬山,一個人跪,一個人麵對玄真觀外的雨夜,又一個人從山上走下來的委屈都給哭了出來。


    似他這等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可是從未受過此等委屈。


    下麵的仆人一聽賈蓉哭了,跟著也就哭了,這些仆人往日受過秦可卿的恩惠,知道秦可卿這天仙般的人物,性情好,心善,但此番卻突然的遭遇難解之症,而還真觀中的還真道長還不願意伸出援手。


    一行人就此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寧國府,剛一進門,賈珍聽到沒有求到藥,哪裏管賈蓉受了多少委屈,上去就是兩耳光。


    “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賈珍對賈蓉怒罵說道,口水噴了賈蓉一臉,而賈蓉經受此打,卻是一點都不敢出聲,隻能站在原地挨著。


    現在秦可卿有病,賈珍幾乎恨不得自己替她而死,如果不是他這公公上門求藥名不正言不順,賈珍早就親自上山了。


    秦可卿的病,是他和秦可卿那日在天香樓中“更衣”所留,兩人在天香樓中之時,被丫鬟瑞珠撞破,這丫鬟瑞珠本是秦可卿的丫鬟,雖然對外不言,卻在秦可卿的心中留下了病根,而後又被庸醫診治,有些說是有喜了,有些說不是喜,這一來二去,又被大夫耽擱了,眼見這秦可卿一日不如一日,賈珍也是萬般無奈,才想到了翠環山的還真道人。


    眼下還真道人不予診治,讓賈珍這一肚子氣都撒到了賈蓉身上。


    “珍大哥。”


    賈寶玉在榮國府中走出來,往東而來,正好是看到門口賈珍打賈蓉,怒斥的一幕,連忙拱手來勸,舉止瀟灑,從容有度。


    “原來是寶玉。”


    賈珍看到賈寶玉之後,收拾一下心情,說道:“寶玉可是要外出?”


    近日來,賈寶玉在榮國府那邊盡出風頭,言談舉止不似尋常孩童,兼之外麵一直在傳,賈寶玉含玉而生,通靈寶玉多有靈驗,賈珍對寶玉也不敢小看。


    “聽聞侄兒媳婦病了,昨日還去了翠環山求藥,不知道將這藥求回來沒有?”


    賈寶玉問道。


    在“上一世”,此時的寶玉懵懵懂懂,隻是知道秦可卿死去的時候,這秦可卿得了什麽病,什麽人治療過,都是聽丫鬟們在瞎傳,便如這翠環山求藥之事,賈寶玉竟然從未聽過。


    有上一世的經曆,賈寶玉對於翠環山的還真道人終究留心在意,上一世他總聽還真道人之名,而不知還真道人麵貌,不知還真道人神通,但是這還真道人,卻是將他的姐姐妹妹都給度化上山的人,到了賈府滅亡之後,還真道人也不知所蹤,徒留下翠環山的名聲成為仙家聖地。


    這一世,聽到東府求藥之事,賈寶玉倍加上心。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一聽求藥之事,賈珍對著賈蓉在此斥責,而後對寶玉說道:“如果真的求藥成了,他也不必在我這裏挨罵了,天倫團聚,誰人不喜。”


    明明是蓉侄兒的媳婦,珍大哥倒是上心百倍。


    再想到秦可卿死的時候,賈珍痛哭,安排後事,賈寶玉不由暗歎秦可卿得人心。


    “許是這還真道人徒有其名呢?”


    賈寶玉張口說道,不顧身邊大仆小廝驚訝之色,說道:“他既是不肯出手相助,想來會是自身並無此能,故不敢在我等真人麵前露相……”


    “萬不可如此說!”


    賈珍罕有在寶玉麵前色變,正色說道:“還真道人自是真有本事,家父隨還真道人修行,已有所成,你豈能做此妄言!”


    這還真道人真有本事?


    重生一世,賈寶玉也算人精,聽聞賈珍此言也並無異色,對賈珍說道:“珍大哥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非是蔑視真人,隻是這真人不出手,我等卻也激他出手。”


    “你是說,智激?”


    賈珍立時會意。


    古時話本在智激二字上麵多有描繪,像是諸葛亮智激周瑜,豬八戒智激孫悟空此等計策,屢試不爽,不過就是上前蔑視於他,讓他顏麵難掛,迫使他出手。


    “不錯。”


    賈寶玉湊上前來,對賈珍說道,我等隻要如此這般,定教真人出手相助。


    賈珍一聽寶玉之話,隻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暗歎這寶玉不愧是含玉而生的人,果然有本事,賈珍也自信此舉一出,定是教還真道人騎馬難下,不得不出手相助。


    蓉哥兒失意還真觀,寶二爺妙計請神仙。


    話本中常有的話,此時在賈寶玉心中拂過。


    “好!好!好!”


    賈珍拍著寶玉的肩膀,說道:“寶玉你能做出此計,和那孔明劉基也不遑多讓啊!如此,今天我就讓人傳話上山,盡早的讓這還真道人下山而來!”


    賈寶玉在一側低笑,連稱不敢。


    當下賈珍找了寧國府中的仆人,婆子,再一次打發上山,而這些仆人婆子聽賈珍所說,皆是為了救助秦可卿之後,自也是奮不顧身,當下就一收拾,三十多個婆子,仆人一起向著神京外的翠環山而去。


    賈珍邀請寶玉進屋,兩個人坐下之後詳談一番。


    這一詳談,賈珍對寶玉更是刮目相看,隻覺眼前少年屬實老成,閱曆見識非比尋常,就算賈珍也自認有所不及。


    寶玉也去了秦可卿的房中探視,隻見躺在病床上麵的秦可卿躺在床榻之上,自有一股嫵媚氣質,此時病懨懨的模樣,倒像是一個病西施。


    一看到秦可卿的模樣,賈寶玉不由念起之前在這裏睡過午覺,而在夢中也和秦氏有過一段淵源,隻是這夢就並非是太虛幻境中的靈通之夢,純粹是賈寶玉有心所發,對秦氏略有異心所致。


    賈珍看到秦可卿此等模樣,不由開始抹淚。


    “也是我自己沒福,公公不要太過傷心,隻是不曾在你們麵前盡過一天的孝心……”


    秦可卿在床上一看賈珍流淚,不由開解,卻又不免自哎自歎。


    她和賈珍之事非是一天,兩人之間也是有了難為世俗所容的感情,隻是這等感情終究不能大白天下,一旦見光,必要死亡。


    林動便是知道這等感情存在,故秦可卿本人雖好,卻也不伸手救援,皆因這扒灰之事世所難容,老子綠兒子的事情,林動也就看個熱鬧好了。


    “你也不用憂心。”


    賈珍說道:“我已經派遣了人去翠環山求醫,還真道人妙法無邊,定有辦法能治你的病。”


    秦可卿微微搖頭,說道:“萬事不可強求。”


    兩人在這裏敘了會兒話,便到了正堂吃茶,賈寶玉坐了一陣子之後,告辭離去,賈珍親自將寶玉送了出去。


    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寧國府中派出去的婆子仆人就都回來了。


    所謂的智激,不過就是出言擠兌,這些婆子仆人們均是此中行家,此番去翠環山,主要就是罵還真道人空有虛名,而此時回來各個都是喜氣洋洋,滿麵紅光,賈珍迎出來之後,當先的婆子便將信封遞給了賈珍,報喜說道:“這還真觀中的道童也真是怪脾氣,我們好話說盡,他也不肯給藥方,倒是我們開始說還真觀徒有虛名,還真道人是一個騙子之後,從懷裏麵拿出來了這信封,說是都在這裏麵,要交給老爺您看,想來這就是藥方吧。”


    接過信封,賈珍看上麵字跡如同遊龍穿雲,飄逸靈動,心知非凡,連忙將這些下人們拉回府中,各個重賞,隻是看到賈蓉的時候,幹脆利落的賞他兩耳光。


    “秦可卿當於三十五天之後,交三鼓之時死去,藥石難醫,神仙不治。”


    信封裏麵所說,竟是給秦可卿定了死期。


    寧國府的人上山就是為了說林動徒有虛名,林動便給寧國府這邊下了一張死亡通知書。


    賈珍看著此中書信,登時雙眼發白。


    “珍大哥,恭喜恭喜!”


    榮國府的賈寶玉聽說求藥回來,各個喜氣洋洋,不由沾沾自喜,出來邀功。


    “我恭你媽個頭啊!”


    賈珍對著賈寶玉就是一拳上去,此時的賈寶玉不過十多歲,賈珍對上他,就是一個全方麵碾壓。


    這當是:林真人袖手死期降,寶二爺獻計反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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