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恨生懶懶抿了口酒:“王德,你不覺得讓舒碧薇進宮是個錯誤嗎?”


    “小的該死!”王德雙腿一彎,惶恐的跪了下去:“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以為皇上喜歡舒碧薇!”


    握著酒杯的手震了一震,他高挑起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王德一眼:“若朕並不喜歡舒碧薇呢?那又該如何?”


    “即便皇上不喜歡舒碧薇,但以舒碧薇的身份,未嚐不是誕下子嗣的上佳人選。”


    他清冷的笑了兩聲,長呼了口氣:“王德,若非你一直隨侍朕的身邊,朕倒以為你是母後的心腹呢!”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何罪之有?”他飲盡杯中的酒,擲下酒杯,隱隱中,他竟覺得帶舒碧薇進宮會是錯誤,隻是如今錯誤已發生,是彌補這個錯誤抑或是繼續擴散這個錯誤,確實是個問題:“朕現在就想去看看這個錯誤!”


    較之其他宮殿的燈火通明,廢棄的宜和宮顯得益發陰森詭異,一盞宮燈掛於房簷,微弱的光在高懸的滿月下如同虛無。


    他推門而進,隻見她蜷縮著身子坐在角落,身子微微顫抖著,微皺了皺眉,長腿一擱,慵懶坐於床上。她沉浸於自己的痛苦中,即便房中已突兀的多了他,亦未曾察覺。


    久久,哽咽聲終緩了下來,他吐了口氣:“哭夠了?”


    她幾乎巨震一下,緊緊的抱住膝蓋,往角落裏蹭了蹭。


    周恨生擰起眉,毫不掩飾她的恐懼,如同驚弓之鳥,頓時憐意大起,起身走向她。似感覺到他的氣息逼近,她防備的往一旁挪去,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


    “舒碧薇!”他的眼沉了沉,他不喜歡她的防備,很不喜歡。


    在她還來不及再往一側退去的時候,長手一伸,輕易將她拎起身。


    紅腫雙眸、滿臉淚水,卻似梨花帶雨,又如新荷沾露,一種嬌羞已是欲蓋彌彰,動人憐惜,他咽了咽口水,稍滯片刻,在她掙紮之時,倏然俯頭吻住她的唇,嚐到濃澀的鹹味,卻被其中的甜醇深深吸引,濕滑的舌探得更深。


    她拚命的抗拒更讓他興起征服的想法,若上一刻還猶豫著是將她送到別的男子懷裏,還是將她納在懷裏,那麽此時,他唯一堅定的是: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該死,周恨生暗咒一聲,齒間突然漫開血腥味,她竟然咬了他,唇角勾起冷冽,他強硬捏住她的下巴,肆虐上她的唇,不留一絲空隙,密密覆住。


    委屈、痛苦、羞惱,她出聲不得,唯有不遺餘力的抵抗,她不知道緣何會在這裏,她怕,怕,自地域深處竄到她心窩的陰霾、恐懼,她顫栗不已,唯一知道的是,不管他是何人,她絕不能讓他得逞。


    她看不到,真的看不到,看不到因她的倔強掙紮更加濃厚著他身上的欲望,看不到他眸子的光芒灼熱得嚇人。


    “舒碧薇,你最好不要反抗!”他一下子將她帶到床上,欺身而上,胸膛抵住掙紮不已的身子,有著前所未有的亢奮,他癡醉了、他沉迷了。


    “不——”嘶啞喊出的聲音剛出口,已被他的唇全然堵了回去。


    舒碧薇睜開雙眸,渾身的酸痛讓她如墜深淵,眼眶霎時晶瑩,兩行淚滑落。


    “姑娘!”


    綠袖瞥見她睜開雙眸,低聲喚道,瞧見她臉上的淚珠,暗歎了口氣,昨夜,皇上留宿此處,無須再看她身上的青紫印痕,都明了她的遭遇。


    “姑娘,奴婢去打些水給姑娘洗洗臉!”


    綠袖幽幽出了房,心裏替她委屈起來,宜和宮不過是個廢棄的宮殿,她想弄些熱水給她舒舒身子也不能。正可惜著,隻見王德進了來,忙欠身下去:“德總管!”


    “醒了沒有?”


    “剛醒,又在哭!”


    王德歎了口氣,朝外喊道:“趕緊進來!”


    隻見十來個宮人抬著熱水進了宜和宮,麵露喜色,引著宮人進了房,悉悉索索一陣,不多時已準備妥當:“姑娘,起來舒舒身子吧!”


    柔聲勸了好一陣,綠袖才得以侍候她起身。


    滿是青瘀的身子浸入溫熱的水中,她不禁顫抖起來,眼淚滴落在熱氣中,她拚命搓洗著,她不要身上有他的痕跡。


    “蘭心苑?!”舒翎羽微握拳,為何是在蘭心苑?碧薇,你要好好的。


    “嗯。”月紅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一早住進去的,但是隻有一個宮女在蘭心苑!”


    舒翎羽眉一皺:“一個?”


    “嗯!”


    舒翎羽擔心起來:“那宮女怎麽樣,會不會很凶?”他是讓宮女看著她麽?


    月香瞥了一眼月紅:“回稟娘娘,那個宮女叫綠袖,原是漿家房的使喚宮女,頗為潑辣,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舒翎羽喃喃道:“這可怎麽辦?碧薇眼睛看不見,那宮女若為難她怎麽辦?”


    “娘娘,您別擔心了,顧著自己要緊,她會沒事的!”


    “月香、月紅,你們能進蘭心苑嗎?”


    月紅搖搖頭:“娘娘,皇上不讓任何人接近蘭心苑!”


    她黯然坐下,碧薇,我該如何是好?他有沒有為難你?碧薇,你快些醒過來,保護好自己!


    她一手端起茶杯,一手優雅的拂拂杯中的茶葉,抿了一口,淡淡問道:“蘭心苑?”


    鶯紅接過她遞過的茶杯,肯定的點頭:“回皇後,是!”


    慕容嵐咦了一聲,慵懶的抬眼看著鶯紅:“可知蘭心苑的女子是何人?”


    “皇後,奴婢旁敲側擊探到,蘭心苑的女子名喚舒碧薇!”


    她悶哼一聲,微慍:“鶯紅,你怎麽辦事的?舒碧薇不是雅妃麽,她在青綺宮怎會到蘭心苑?”


    鶯紅嘴角抽動了幾下:“皇後,確實是如此,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蘭心苑!奴婢聽著也頗感奇怪!”


    淩厲的眼光掃過:“即刻給本宮查清楚,本宮不允許不明不白的女子留在宮中!”


    “是,奴婢這就去!”鶯紅福福身急急退了出去。


    桃腮杏臉蒙上一層陰冷:不管是誰,她都不會輕易饒過她!


    綠袖百無聊賴的盯著坐在床上淚眼婆娑的舒碧薇,努努嘴:“姑娘,你會說話的對嗎?為何不說說話?你是不想和奴婢說話麽?”


    她歎了口氣,無論她怎樣絮絮叨叨一整天,她都一聲不吭,一個勁的流著淚。


    “啊,對了,姑娘,你不說話,就寫好不好?”綠袖一本正經的磨起墨來,倒不真以為她會寫,隻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哪怕讓她離開床上片刻也行,若不然,真的拿淚流不盡的她無可奈何。


    費了好一些勁,綠袖終將她半按坐在案邊,將筆交在她手裏:“姑娘,你眼睛看不見,不能寫的話那就隨便畫點什麽。”


    綠袖撐著頭伏在桌上,默默看著她,久久,以為她不會再動一動的時候,她卻顫抖著摸索到紙,筆落到紙上……


    小嘴長得老大,她向前傾了傾,一手在那雙眸前來回晃了晃,又低頭瞧了瞧紙上的字,正要開口細問,瞥見緩緩進房的他,猶豫的看了眼桌案前的她,福福身靜靜退了出去。


    見她坐在案前低頭揮筆寫著什麽,周恨生一臉疑惑,她真的看不見嗎?


    趨近案前,眸底映入眼角的晶瑩淚珠,心裏歎了口氣,手撚起一張,字倒也清秀圓潤,帶著一絲嫵媚,他低吟:“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


    手中的筆一顫,她知道他是誰,對她來說是最可怕的存在,她不知為何會見到他,是翎羽帶她回宮的嗎?如果是,為何不見翎羽?而他,又為何會對她——


    “經書?!”周恨生眼底有些不悅,扔下手中的紙:“你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見?若是真看不見,怎能還寫得如此端正?”


    舒碧薇緊緊攥著筆,不吱一聲,她不敢問、不敢說,對於她的身份,不管他是否確認,一旦她承認,她怕承擔不起那後果,除非她能見到舒翎羽安然無恙!


    “怎麽,你不想和朕說話?”周恨生正坐在她對麵,似能從那對眸中找到強烈的憤意,不覺一笑:“若是蕭梓雲或是周紫川呢?”


    蕭梓雲?周紫川?她心裏輕輕念道,秀眉微皺。周紫川,他說他叫周紫川!她的手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一直以為,失明並不可怕,但是她再次深深的感到了恐懼,由他身上狂襲而來的恐懼。


    “碧薇不認識他們?”低沉、蠱惑的聲音落入她耳際:“那舒翎羽呢?你想見她嗎?隻要你開口朕就讓她過來看你!”


    她想見她,輕啟粉唇,終是沒開口,他怎會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逼人的氣息隨著清香自身後撲來,遽然環上她腰際的手讓她巨震了一下,沒再多遲疑,她冷冷甩開他的手,腳下卻因她的抵抗拌了一下,噗通摔在地上。


    哼,他嘴角微揚,雙手抱胸,幽然看著掙紮著警惕的往後拖著身子爬的她:“舒碧薇,朕警告過你,別再反抗,不然傷的會是你自己!”


    她如何能不反抗,她想逃,遠遠的逃離,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夢醒了,她還在清水庵,師父她們都還在她的身邊。


    但此時,一再防備,一再後撤的她猶如受傷的獵物,而他偏偏是那嗜血的野獸,今夜,怎能饒過她!


    董觀看著醉意洶洶的周紫川,搖搖頭,好幾天了,他一直放任自己,喝醉睡去、睡醒喝醉,口中隻低吟著一個名字:碧薇。


    也許這就是有緣無分,一場偶遇,錯過。她清醒了,卻成了皇上的女人。


    董觀歎了歎氣,當他聽得皇上留在她所在的蘭心苑時,他眸中深深的痛讓他吃了一驚。


    “王爺!忘了吧,忘了她吧!”不確定他能否聽得進去,董觀還是說出了哽在喉嚨裏的那句話。


    周紫川苦澀一笑,想要忘記談何容易,她就那樣,帶著明澈的眼眸,如此無辜的闖進了他心裏,他毫無防備,深深陷了進去。他想要好好寵愛她,去疼她,護她在懷裏。


    他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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