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能成為夕雪劍主人的上司,那你一定很了不起啦……”少女初識青衫劍客,心中興奮莫名,喋喋不休地講個不停,“不知道你和他,那個更厲害呢?”舒碧薇歪著頭,看著飄落的雨滴,悠然神往。


    一轉頭,卻看見蘇雲棲怔怔地望著掌心出神,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她不由得惱怒,捅了他一下:“姓蘇的,你有沒有在聽啊!”


    蘇雲棲如夢初醒,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回道:“在聽。”


    “那你說,我剛剛講了什麽?”顯然對沙華樓主敷衍的回答不滿意,少女眉頭一蹙,不依不饒地反問。


    “嗯……”他試圖努力回想,然而隻記得她嘴巴一張一合,具體說的內容卻全然記不清了,不由莞爾,道,“薇兒,我忘了。”


    “你……”舒碧薇氣得橫眉豎目,賭氣地歪過頭去,不理他。


    一時之間,煙雨蒙蒙的廊橋上又冷清下來,隻聽得一片雨聲淅瀝。


    ——雪茗曾說,行走江湖,一定要裝得老成,喜怒不形於色。然而,為什麽,在這初識的、望不到深淺的沙華樓主麵前,她竟將自己的真性情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呢?碧薇定定地看著身旁人清俊落寞的麵容,想為自己異常的行為找些合理的解釋,料不到一時間竟看呆了。


    她忽然發現,他長得其實也很好看,隻是,初見的人往往被他奪人的霸氣所懾,隻注意到他睥睨之間,眼角眉稍自然流露出的淩厲氣勢,反倒忽視了他的絕世容光。


    驀地,蘇雲棲抬起頭來,少女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注視,心虛地低下頭。他並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異樣,神色一正,肅然道,“薇兒,你願意加入沙華樓嗎?”


    碧薇抬起頭來,心中鬆了一口氣,卻隱隱有些失望。失望?她悚然一驚,慌忙定下神來,把心中那些旖旎綺思盡皆拋去。少女撐著下巴,沉思半晌,苦惱不已。忽然,仿佛想起了什麽,她霍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蘇雲棲,眨也不眨:“沙華樓是很大的門派吧?”


    蘇雲棲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微笑著從容點頭:“當然,沙華樓是武林第一大門派。”


    “那不管什麽事,你們都可以做到咯?”少女蒼白的臉龐忽然煥發出異樣的光采,妙目中卻有百種情緒交織,悲痛、驚喜、錯愕、激動……她瞬間展露出來的心事,似遠超出她年齡所能承受的範圍,紅袖下,她的手卻絞在一起,甚至微微顫抖著。


    凝碧樓主一怔,正猶豫該如何回複她,對麵那個少女忽地垂下頭來,仿佛在考慮著如何措辭:“雲棲,答應我兩個要求,好嗎?”她聲音纖細,幾不可聞,嬌軀在風中微微發顫,楚楚動人,任誰都無法拒絕。


    蘇雲棲微微點頭,眸中點點光暈散開,仿佛是重瞳下隱藏著的另一個自己。聽得耳邊少女一字一頓地說道:“以後都不要戴麵具了,好嗎?”


    料不到對方提出一個如此的要求,沙華樓主啞然失笑,聲音中不知是讚許還是惋惜:“行,我答應你。”他手一揚,遠遠地將青木麵具擲了出去,翻滾著落入湖中心,消失不見,“還有一條呢?”


    “我要你幫我尋找一個人。”少女低聲道,她手腕一翻,一朵青色的花靜靜綻放在指尖,青澀純真,仿佛盛開在夢境的愛情。


    “青薇!”那一瞬,見多識廣的凝碧樓主發出一聲低呼。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霎,蘇雲棲忽然聽見身旁的緋衣女子低吟一句,聲音飄渺如霧,隻一瞬便消散。


    “什麽?”他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側著臉望她,忽然一震,她眼裏光芒浮動,分不清是水光還是淚光,她手緊緊抓著欄杆,仿佛在支撐著全身。感覺到身旁青衫劍客的注視,她微微一顫,衣袖似有意似無意拂過麵頰,手指盈白如玉,劃破雲霧,點向遠方:“雲棲,你瞧,那就是繁華的嶽陽城,”她的聲音一頓,似在考慮如何措辭,良久,才低低道,“我小時候居住的地方,和這裏一樣繁華。”


    她語氣平靜,仿佛在講述著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卻有掩飾不住的深徹的悲傷一點一點流露出來:“爹是城裏的大戶,很小很小的時候,我曾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後來,時局動蕩,我們家竟被抄了家,我家十七口人都死在那一場大火中,幸得雪茗在熊熊烈火中找到了我,就把我帶回了他隱居的地方,從此,隱居東欄,憑籬而歌。”


    舒碧薇微微冷笑起來,“那一場火,雖然他始終沒有告訴我始作俑者,但我知道,一定是那個倒行逆施的岱朝末帝放的,那個末代獨夫,荒淫無道,凶虐殘暴,終於有一日被心腹大將手刃,做了刀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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