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不過是幻象,是某種陣法。


    會讓人心中有“這是一堵牆,不能繼續向前”的念頭。


    而幻象散去之後其原本的模樣,卻是一座半開著的石門。


    石門前一道光幕,將此處隔離成了兩個天地。


    眼前光影流轉。


    再次站定於視野可見之處的瞬間。


    方士便忽地暴起。


    手指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便是罡風淩冽,白光帶著殺意攪動四周。


    前方但見幾道黑色的影子,隨著罡風斬落發出一陣非人的咆哮聲,不要命似的朝著方士衝來。


    卻在行進數步便徒然分崩離解。


    化作一地黑色塵土。


    方士的臉上有些難看。


    他雖說心裏早有準備,但方才見到的那些身影,顯然不是生人。


    都是一些早已死去的存在,也就是民間傳言中的僵屍。


    那是人死後被葬在墓中陰氣聚集,又忽遭了生氣才引發的變異。


    本該是如此才對。


    但方才那些僵屍卻與記憶中記載的有所不同。


    因為它們身上的衣著都並非古早的服飾,也並非是從前陳國陪葬的配飾。


    那些衣服竟是與當下江南民眾所穿戴的一模一樣。


    這裏頭的問題可就大了。


    心裏正想著一些什麽。


    卻是已經一把攙住了身側的小白。


    “我覺得我們還是在這裏休息一下比較好。”


    方士眼裏泛著一絲波瀾。


    扶著小白就來到不遠處的牆邊坐下。


    小白也再沒有裝樣子,麵色慘白。


    將整個人都鬆垮地倒在方士的懷裏。


    有些難堪地苦笑道。


    “看來方兄是發現了啊,不知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自然是早就發現了。”


    方士搖了搖頭。


    他是不久前才發現小白的身體狀況的。


    聯想到之前幾天裏的異狀,再加上自己的推測。


    如今小白的狀態卻是堪憂。


    “是那天夜裏的禁製還沒有破除?”


    他眉頭微皺。


    “你為何不早說?”


    在三天前的夜裏,他與小白放出了軒昭。


    軒昭在不知不覺中布下了禁製,差點讓方士著了道。


    卻被小白無形中化解。


    但盡管他躲過一劫,小白卻未能幸免。


    她在中了禁製之後一直未曾掙脫,如今那禁製更是讓她越發虛弱。


    “若是早說了,你豈不是就送上門去了……雖然還能抵抗一陣,但不愧是古早時候的禁製,雖說簡陋……但還是霸道異常……”小白將頭側過去,半張臉埋在發間,聲音越發地輕微,“施展此禁製的修道者……那個軒昭應該是度過了第二災的人,我不是對手……”


    “第二災?”


    這就有些麻煩了。


    方士雖然度過了第二災,但相對的第一災卻是未曾度過。


    這就讓他實際的力量有些縹緲起來。


    他定了定神。


    長舒一口氣。


    “不用擔心,總有辦法的……有我呢,若是論修為境界,我也是度過了第二災的修道者了。”


    “方兄休要逞能了,你這水貨又能做些什麽……”


    小白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雖說現在方士的力量在她之上。


    如今若是沒有一些手段,也斷然不能再輕易勝他。


    但他到底行不行……之前與那軒昭對峙的時候是勝在對方剛剛出來,力量還未恢複完全。


    “小白雖然是中了禁製,但這三天裏那軒昭也沒有來尋麻煩,應當是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我們還是搞清楚個中緣由,至於那軒昭如何,總有辦法的。”


    方士並不覺得自己會輸給那個傀儡。


    就像兩天前小白與他說的那樣。


    一個埋沒了千年的傀儡,到了如今又能幹些什麽?


    不論是術還是道,縱然他天資卓絕,擁有的所有信息都是滯後的。


    或許從前修道者以為是高深的法術,如今再弱小的修道者都信手拈來。


    “再休息一會兒吧,小白你且在這裏坐著,我去附近看看。”


    “方兄!”


    小白憤怒地揮了揮拳。


    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


    卻沒能打在他身上。


    方士隻是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轉身便朝著遠處走去。


    這附近應該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而遠處卻還是有些讓人在意的東西。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在附近留了幾道劍氣。


    若是當真有危險,他自然會感應到。


    石門另一側,多了一道生機。


    也是一個修道者。


    雖然他見不到對方的模樣。


    但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生機,以及看見對方的命數。


    之所以這般安心離開。


    也隻是因為他心中篤定。


    對方不敢過來,也未曾透露殺意。


    ……


    這石門後世一間巨大的內室。


    高有百丈,目之所及都未能看到頂端。


    但寬度卻並不是那麽大。


    正中一條石階一路延伸,石階上鑲嵌著發光的石頭。


    那光點就一直深入遠處的黑暗中。


    石階兩側是單膝跪地的兵士石像,那些兵士雙手做舉劍的姿勢,劍柄處掛著燈盞,裏麵燃著長明燈。


    微弱的光並不能帶來多少視野。


    但也勉強映照出兩側石壁上一些模糊的輪廓。


    那些是壁畫。


    方士來到壁畫前,掌中流轉著氤氳,將牆壁盡數照亮。


    但見一幅沉寂了無盡歲月的繪卷映入眼簾。


    第一幅畫中天穹上一條金龍落下,在金龍口中銜著一個嬰兒。


    而下方卻是一座宏大的祭壇,周遭有數不清的民眾叩拜。


    “這是……此間墓主人的生平?”


    他呢喃自語。


    雖說隻看了第一幅壁畫。


    之後還有許多。


    但他卻一眼看出了這壁畫中所要傳達的信息。


    若說此地當真是那李湘君的衣冠塚,倒也符合。


    畢竟又有哪個帝君不是將自己神化的呢?


    哪怕是死了,也是如此吧。


    已經距離小白的方向有一些距離。


    他正要接著向前走。


    卻忽地眉頭一皺。


    迅速回轉過身子,朝著小白的方向跑去。


    他先前布置下來的劍氣被觸發了。


    趕回去後,卻是有些愣住。


    但見小白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


    蹲在那幾個僵屍化作的灰燼前默然。


    似乎在擺弄著什麽。


    眼見方士回來。


    便朝著他揮手。


    “方兄且看我發現了什麽!”


    “不過是一些死人的物件,到底有什麽……”


    話說到一半,卻是止住了。


    因為小白掌中拿著的,赫然是半塊竹片。


    這竹片是被損毀的,斷口處圓滑整齊,是被先前他的劍氣所傷。


    另一半竹片應該就在灰燼之中,但已經沒有尋找的必要了,因為在這一半竹片上,赫然篆刻著一個字。


    高!


    這分明就是高家的身份令牌!


    他從前與高升在同一個書院裏的時候,是見過高升的身份令牌的。


    分明與這個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


    “這幾個僵屍都是高家人?”心裏越發覺得有些陰寒,也不知是因為此地陰氣濃鬱,還是因為某種冥冥之中的悸動,“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方兄啊……”小白麵色也是不大好看,“就算是衣冠塚,皇帝的陵墓也得建在龍脈上吧?”


    “說得也是。”


    他其實來到這裏的瞬間就注意到了。


    這所謂的李湘君衣冠塚,根本沒有絲毫與龍脈有關的靈氣波動!


    再想退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陣法是容進不容出。


    布置陣法的修道者也比他方士強出不少。


    可越是細思,心裏的困惑就越是多。


    為什麽李湘君的衣冠塚裏會有修道者的痕跡?


    修道者都能被送來此處修建衣冠塚了,為何李湘君還會亡國?


    “接著向前走吧!”


    小白站起身,笑道。


    那張臉上已經看不到疲憊的神色。


    拉住方士的衣角。


    “反正來都來了,總得走出去不是。”


    “也隻能如此了。”方士苦笑,忽地想起了什麽,指著不遠處石壁道,“我倒是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跟我來。”


    ……


    “他們走了。”


    紫衫異人咧嘴一笑。


    露出兩排猩紅的牙齒。


    他已經等不及了。


    為了今日,為了渴望的那件東西。


    已經等待了太久。


    “我們跟上去。”言罷,便要躋身步入前方的牆壁幻影。


    卻聽軒昭沙啞的聲音響起。


    帶著堅定。


    “等等,把這孩子帶上。”


    “帶著這孩子做什麽?不過是你的一具傀儡……”


    “探路。”


    紫衫異人的第三隻眼微微睜開。


    沉思片刻後,終是頷首。


    “罷了,反正到時候這因果算不到我頭上,你若是要帶……便帶著吧。”


    軒昭的手一招。


    孩子便乖巧地來到他身側,牽住他的手。


    軒昭的身軀微微一滯。


    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跟著紫衫異人,沒入了前方原本就不存在的石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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