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朱此行去何處暫且不論。


    如今方士卻是遇上了難題。


    先前與他說的那般話語雖然不是很懂,但其中一些意思也算明白。


    小白有危險,便在她最可能在的地方。


    隻是如今四周危機四伏,就算知曉了對方所在也不可能完好地走到那裏。


    那些從雪地裏竄出來的黑色突刺雖然一直都未曾動彈過。


    但方士心裏還是難免有些擔心。


    生怕自己走到半道上便會被地麵突然竄出來的突刺給刺穿了身體。


    更何況四周黑色霧氣不斷流轉著,仿佛整個人置身幽冥一般。


    唯一安全地地方似乎也就隻有百草堂這一處地方了。


    方士正這般想著,卻是聽身後傳來越來越響的轟鳴聲。


    地麵再次顫動起來。


    待方士轉身朝著那生意傳來的方向卡去。卻是正巧看見那座百草堂正從內部冒出黑煙。


    僅僅數息的時間,卻是徒然自上而下崩塌。


    心中驚恐,便下意識地遠離那房舍。


    等到走遠,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百草堂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被貫穿的廢墟。


    “該死……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方士心中暗罵。原本正一心沉浸於觀看醫書典籍中。


    卻無端被九朱叫出來。


    見到了這一幕天地變了的樣子。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似乎昨天夜裏才發生過一些事情。


    怎的今日又是那麽多事端。


    正這般想著,心裏卻又想著小白此時會在何處。


    若是所料不差的話,根據九朱所言,小白應該就在當初尋找靈樹的地方。


    隻不過當初她什麽都未曾發覺,如今天地大變,若是真被她尋到了什麽……


    九芝草已經不再,隻留下九魂木。


    那異樹妖邪,天知道遇上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


    得快些過去看看!


    便打定主意朝著當初那片樹林的方向走去。


    原本以為四周已經成型了的黑色突刺不會再有什麽動靜。


    但還未走幾步,方士便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四周黑色的霧氣漸漸幻化成幾道虛幻的身影,張牙舞爪地朝著他撲來。


    幸而速度不快,憑借如今的腳力也未必會被那些幻影捉住。


    隻是中間方士還做了些嚐試,發現那些虛幻的身影對自己施展出來的幻術根本毫無反應。


    “那些到底是什麽……”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有閑心回身看看身後的狀況之外,直到現在他再也分不出一旦心神去管身後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隻消停下腳步哪怕片刻,都有極大的可能被捉住。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地能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似男非女的呢喃聲。


    就如昨夜聽見的聲音一般。


    九魂木應當是發生了些什麽變故!


    雖然他不敢如此想,終究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可千萬不要出事了才好……”


    方士心中有些焦急。


    眼看著前麵已經辨認不出道路。


    越來越密集的突刺漸漸地讓他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卻在這時,隻覺得自己一隻腳被什麽猛地一把拽住。


    害得他俯身撲倒在地上。


    兩隻手撐著地麵,被地上細微的突刺給劃破了一些口子。


    “都這時候了究竟是——”方士將視線落在自己腳邊,那一聲怒罵終究是隻說出去半句。


    卻是一隻骨手,從泥濘的地裏彈出來,攥著他的腳腕不放。


    瞬間的驚恐之後,方士便抬著另一隻腳想著將其踢開。


    卻發現那隻骨手分外堅固。


    而與此同時,那些原本在身後緊跟著的黑色虛影竟是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他們話語聲雜亂,時而懵懂,時而尖銳。


    但說出來的話語卻不過是一個意思。


    “與我們一起——”


    “成為永恒——”


    同時扭曲著身體,朝著方士伸出手。


    有的牽著他的衣服,有的攥著他的頭發。


    似乎要將他淹沒在其中。


    “我……就要死在這裏了?”


    “不可能的……我身上還有九朱前輩留下來的手段……手段……是什麽來著?”


    方才記得九朱揮手,一道光便沒入眉心。


    卻不曾知曉究竟是什麽手段。


    對方也未曾提及,隻是提點方士要想起來一些東西。


    但如今的他卻是保命都來不及又要想什麽呢。


    方士隻覺得一陣窒息的感覺席卷全身。


    在無法使用幻術的前提下,他似乎又變作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單憑幻術是遠不能改命的。


    當年小白曾經與他說過。


    隻是他當初不以為意,直到今日才反應過來,似乎確實如此。


    幻術終究隻是某種障眼法,欺騙了再多的人,也終究騙不過自己。


    “如果我會更厲害的法術……”


    如果會更厲害的法術,又如何會落得這般境地。


    肯定是能平安地去小白身邊了吧?


    如今小白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


    似乎也唯有自己才能護著她了。


    隻有自己——


    “更厲害的法術——”


    眼前視線漸漸地變得模糊,快要被灰色完全地吞噬。


    那些虛幻身影不斷地訴說著各自的苦難,妄圖將方士的意識拉去某個遙遠的地方。


    正是必死之時。


    方士心中卻是驀地靈光一現。


    “我……似乎有更厲害的法術!”


    一點金光,瞬間出現在他的眉心。


    那道光未曾護住方士的身體,隻是一點點散開。


    在金光散開的過程中,方士分明是記起了一些東西。


    是一道法術。


    過去曾經學過的法術。


    隻是許久不曾用過,又被人刻意地埋進了記憶裏。


    便順著記憶中自己過去做過的那般動作。


    盡管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但也沒有關係,心中想著那個動作便好。


    那些虛影僅僅束縛住了自己的身體,並未束縛住自己的意識。


    嘴唇微張。


    一道近乎無情的聲音脫口而出。


    方士隻覺得自己身周的天地瞬間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壓抑得讓人窒息。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某種“氣”正在流經自己的身體。


    那種“氣”不斷流轉著,在自己的體外凝聚成可怖的力量。


    時間仿佛瞬間安靜了下來。


    方士冷靜地感受著這一切。


    盡管那力量龐大,但一切都仿佛在他預料中的那般,並未傷及他分毫。


    隨著有規律的呼吸。


    力量在積蓄。


    然後迸發。


    最終隻剩下灰色的身影,被一道由內而外的紫芒吞噬。


    “紫霄宮敬……請迎滅妖神雷……一點雷光,誅萬邪!”


    ……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祭壇上了。


    雖然有心掙紮,但身體卻仿佛誠實地不再動彈。


    身體的力量還未完全恢複。


    雖然她心裏也清楚,就算是已經完全恢複的巔峰狀態,最終的結局也會如現在這般。


    沒有絲毫抵抗地出現在這裏。


    看著四周的石壁崩塌,瓦礫傾覆。


    唯獨這祭壇上的這株巨大樹木輕輕搖曳。


    “……你是誰?”她輕聲開口。


    卻是得不到回答。


    唯有一片紅葉從枝頭落下。


    點在她的頭頂。


    那一瞬間,她看見了一些東西。


    是屬於她過去的記憶。


    “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她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隻是如今不是人形,看不出容貌表情。


    單從聲音去判斷也能知曉,她的情緒波動很大。


    似乎很傷心。


    又有些失落。


    但更多的,卻是決然。


    “不甘麽?”卻是一道似男非女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為什麽要不甘?”


    “因為你什麽都失去了,過去的一切……”


    “隻是沒有緣分而已,若是成仙了……一切就都是永恒。”


    “成仙?你成不了仙的……”那聲音卻是一聲歎息,“你的路錯了。”


    “我……錯了嗎?”她的雁陣透著些茫然。


    似乎就連她自己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明明已經堅持了那麽久。


    明明依靠那份信念走到了今天。


    但這一切都是錯的嗎?


    “你的路……沒有希望了……若是不信,便讓你一看罷……以後的你,究竟是何種結局。”那道聲音落下,卻是樹幹裂開一道剛好容得下她的口子,口子裏麵是一片黑暗,不知其中究竟有些什麽,“來吧……進來吧,看看屬於你的真相。”


    “真相?為何你說的便是真相……”


    “我們乃天地創造之物,從無至有之物,與天地結緣之物……相信我們,因為我們所見,便是天地所見。”


    她想後退。


    但卻已經沒了退路。


    不管本人願不願意。


    最終她的腳步還是一點點朝著那裂口走去。


    心中稍稍有些抵觸。


    但也是無可奈何。


    不允許她生出分毫二心。


    隻能木然地跟著感覺走。


    或許……這般也是不錯。


    她的心裏甚至生出如此想法。


    眼看著就要完全沒入樹幹中。


    卻是忽覺兩眼一花,自己的身體竟是被人抱了起來。


    同時還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白你可擔心死我了,怎的一聲不響地來了這裏?”


    “嗚——”


    她想開口說話。


    隻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唯有不斷地嗚咽。


    自己究竟是為何來了這裏?


    為什麽要那麽衝動?


    如今再想已經是連自己都有些糊塗了。


    但她本能地想要早些恢複到昔日巔峰。


    “下次可千萬不能再這樣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啊,若是出了什麽事情那可怎麽辦。”


    她看著將自己抱在懷裏的那個人。


    眼中卻是閃爍著異樣的神色。


    心中有些觸動。


    隻是——


    這樣真的好嗎?


    這一襲白袍的人,真的……


    ……


    天穹之上一聲炸響。


    卻見原本就將天幕莫名遮蓋住的一片黑雲徒然四分五裂。


    有天光落下,將天穹上的兩道身影映照得分明。


    其中一個是穿著一身白袍的孩童。


    雖然長得稚嫩,但嚴重卻帶著凜冽的氣息。


    而如今那雙眼中隱隱帶血。


    更是平添了幾分狠厲之色。


    尤其是在他身後又淡藍色的火焰流轉著,幻化出一隻圓球形的龐然巨獸。


    更是讓人望而生畏。


    而與之對立的卻是一道幻影。


    明明是虛幻的身影,卻又手持著凝實的刀劍。


    一手持刀,一手握劍。


    但是粗看對方長相,一時之間竟是還當真不知如何形容。


    明明是第一眼見到它,卻仿若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一時半刻又不知從何處見過。


    “眾生萬相,沒想到居然被你修煉到如此地步……若是再放任幾百年,還真被你鑽著空子,修煉成鬼仙了也說不定。”九朱負手而立,腳踏虛空,隻是那張小臉上卻沒有了往日的從容,反倒是有些凝重地看著麵前那道虛幻的身影。


    而那道虛幻身影也是有片刻詭異的搖動。


    從四麵八方傳來一陣怪笑。


    “沒用的……因果早已種下,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我們終將得到永恒……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我甚至已經抓住了他們的後裔……怎麽可能!為什麽……該死!”那虛幻身影話還未說完,卻是僅僅過了數息,便破口大罵起來。


    心情似乎變得很不好。


    而與之想必,麵前的九朱卻是不禁傲然笑道。


    “終究不過是怨氣的集合,就算是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靈智,其心性也不過是如此,對於‘生’的渴望已然化作了執念……這又是何苦?不若讓本王給你……給你們一個痛快,助你們化解這些個怨氣如何?”


    “還沒完……一切還沒完!那幾個人的後裔終究還是弱小,還有那個凡人……我們會讓他們成為我們的一部分,一定會——我們還有血祭,祭品已經立身於這片天地,與我們結下了因果,隻差一步就行了……今日之後這片天地再也沒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們要你永遠地消失!”


    那虛幻身影說著模糊不清的話語。


    卻是從體內分出一道黑芒,徑自朝著地麵上降下。


    同時又見從地麵上驀地伸出黑色的枝幹,將立身虛空的虛幻身影團團裹住。


    便見黑氣纏繞,化作一個球。


    一股如腐朽般的氣息從其中傳出。


    又聽下方一陣慘叫聲。


    卻是五道突刺直插入半空中。


    每一道突刺上還分別掛著一道身影。


    他們不斷地哀嚎著,每過一分一毫,便有鮮血順著身體融入黑色突刺中。


    九朱並未理會那五人的哀嚎。


    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團黑球。


    卻是輕聲呢喃著。


    “有意思……千萬莫要本王失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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