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諸葛家。


    便在青州城中心繁華地帶。


    其祖上時代侍奉陳國君主,大抵負責廟堂供奉事宜。


    可誰知某日不知為何觸怒了陳國君主,那位君主一怒之下,竟是直接將諸葛家逐出上京。


    雖然在青州紮了根,但諸葛家每一任家主都會給他們的孩子教習宮廷奉納之禮。


    旨在期待某一日上京宮中收回成命,將他們全家召回上京。


    隻是已過幾百年,或許如今的宮中都已然忘記這世上還有諸葛一家。


    方士了解這一家的傳統,因為小時候在祖廟祭祀的時候,正是那位諸葛家家主主持。


    談及祭祀利益,那位家主還饒有興致地說起曾經宮中軼事。


    隻是如今那位家主應該是已經死了。


    所有認識的,或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在幾年前就應該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麵前是一座青瓦白牆的大門,門上牌匾金漆寫著二字——諸葛。


    九級階梯上兩側各站著四位守衛。


    總共八人,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雖然如今兩人狀態,那八人根本看不見他們,但方士還是有些後怕。


    “此處便是諸葛家……小白姑娘,我們要怎麽進去?”


    “自然是走進去。”小白腳步未曾停頓,徑自來到紅漆木門之前,手指在門上一點,那大門便已經開了,隨即朝著方士招手,“還不快過來,若是走得慢了,好戲可就都結束了!方兄難得與我一起看戲,可要好生珍惜這一次機會。”


    “小白姑娘好手段。”


    “方兄莫要說話!”


    目光掃視四周,卻見那八名守衛仿若根本看不見正在發生的事情一般。


    呆滯地盯著正前方。


    果真是神異手段。


    他心中不免羨慕。


    若是自己也有如此手段……


    但小白也曾說過,除非他放棄如今心中所願,要不然是不會教他任何東西。


    如此一想,方士心中些許雜念便被強行擯去。


    “他們在正堂,走快些。”少女吩咐著方士。


    時不時地遇見諸葛家的仆從。


    雖然看著他們做著不同的事情。


    隻是看他們的麵容,死氣沉沉得仿若是家中死了人一般。


    旋即入了正堂。


    方士便見著了那位被稱作少將軍的年輕人正站在正堂中。


    明晃的燭火映照得他一張臉緋紅。


    他依舊如晌午所見,一襲輕甲。


    在他麵前正有一人雙膝跪地。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也從背影瞧出此人身份。


    正是那位諸葛家的公子。


    “看來還沒有錯過最精彩的部分,邊上便是桌椅,方兄不若先坐著。”小白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木椅,邊上桌子還擺放著失了溫度的涼茶。


    方士擺手,正想發聲詢問。


    嘴唇卻被少女伸出的一根手指捂住。


    “方兄莫要說話,你不過是凡人……若是說話了,這幻術可就失了效果。”


    方士點頭。


    他終究還是沒有聽少女所言。


    而是站在兩人邊上。


    冷眼看著他們作為。


    ……


    “……跪了那麽久,可曾想明白了?”少將軍突兀地冷哼一聲。


    “大哥所做之事,愚弟……未曾想明白!”


    “你差點壞了我等大事,如今卻還未想明白?該死的……你可曾知曉何謂長兄如父!”


    少將軍怒斥,竟是直接抬手,扇了那位諸葛家的公子一巴掌。


    隻是那位少將軍還不解氣,又抬起了一隻腳,眼看著要朝著對方胸口踹去。


    卻見諸葛家公子驀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攥著少將軍腳踝。


    “溫華……你竟敢反抗你的大哥!”


    “諸葛天元,你又何曾將我當做是你弟弟!”


    一直跪在地上之人心中憤怒似乎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


    徒然雙目睜得渾圓,猛地一推,竟是將對方推到在地上。


    兩人扭打在一起。


    “你忘記了當初家父死前悲願了嗎,溫華!”喚作天元的少將軍厲聲道,雖然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上,但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來,反而將喚作溫華之人壓在身下,兩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你我兄弟二人,一人修文一人修武……他日去上京誥問君主,免了諸葛一家不得回上京的罪名!”


    “自然是心裏記得。”被壓在身下之人聲音沙啞,“我苦讀十多載,還不就是為了年後的那一次大考,卻不知大哥你又如何覺得我是壞了你大事,宴請方家子不過是文人心性,又能如何!”


    “但你可知那方家子如今的名聲如何,貿然宴請人家……若是傳出了不好的名聲,你可知我等到時候又會失去多少威信!方家子終歸是學不來文的,一旦你等文人之間漏出了馬腳可就真的是萬劫不複!”


    “大哥此言何意,那方士能從邊境一路走來此處,有了一州書院的推介信,如此可見他學識絕對上乘,莫非還做了假不成!”


    “愚弟……你什麽都不懂!那方士姓方啊……”


    諸葛天元還要再說些什麽。


    但就在此時,卻聽正堂之外傳來一聲輕呼。


    這聲音方士很熟悉。


    一個多月來,聽得最多的便是這聲音了。


    不禁讓站在一側的方士心中一沉。


    為何她會在這裏?


    出現的人讓他心中思考能力幾乎散去。


    如今卻是什麽想法都已經沒有了。


    想的最多的隻是空虛的疑問。


    究竟是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要接觸到事實的真相。


    盡管正如小白所言,他想知道的東西,或許原本就不知道會更好。


    卻見從正堂之外走入一人。


    “天元兄又何必動怒,溫華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芸兒?原來是芸兒來了,啊哈哈……”眼見來人,諸葛天元的麵色再變,從地上起身,朝著來人招手,“芸兒那麽晚了過來想必是累了吧,快坐快坐,這兒有剛泡好的上好岩茶……這茶怎的是涼的,該死!”


    “天元兄不必麻煩,芸兒深夜來此,不過是想與天元兄聊聊……”


    “好,那咱們就聊聊……芸兒隨我來。”


    眼看著一男一女離開了正堂。


    此處隻剩下了諸葛溫華一人。


    他回身看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眼中卻是閃爍著一絲恨色。


    “狗男女……”


    “大哥你當初……一定是看錯了人!”


    他正自語著,卻是忽覺身側有什麽聲音響起。


    明明這屋內隻有他一人,但有一瞬間卻是覺得,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立身於此。


    如此想法讓諸葛溫華心中不禁一陣惡寒。


    半響才回過神來。


    口中自語著。


    大抵是自己是讀書人,不信鬼神之說。


    ……


    “方兄意下如何?”少女看著方士,卻是手一揮,掌心顯現出一麵晶瑩的小鏡子,“不妨看看自己的表情,當真是精彩。”


    “……我們跟上去。”方士說出的聲音沙啞。


    也不顧方才少女再三叮囑。


    旋即走出了諸葛家的正堂。


    少女也不多言,跟了上去。


    隻是兩人走的步伐稍顯緩慢。


    如少女所見,方士雙腳微微顫抖著,似乎不願意馬上見到那兩人。


    明明隻是很短的一段路,偏偏用了很長的時間。


    雖然最後因為跟丟了那兩人,還是靠著小白指點才到達的目的地。


    入眼卻是一座別苑,坐落在竹林之間。


    若是白天來看,應當是頗為雅致的。


    隻是如今卻是入夜,什麽都看不見。


    “方兄若是覺得難以接受,不若在此處等著如何?”


    少女輕笑。


    但方士卻深吸了一口氣,邁著步子。


    竟是直接站在那小小別苑的窗戶之下。


    裏邊正傳來兩人對話聲。


    ……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芸兒這邊離開。”


    “芸兒切莫著急走啊,兩日不見甚是想念……如今怎的對我如此冷淡!”


    屋內周芸正要離去,卻猛地被諸葛天元抓著手腕。


    周芸掙紮未果,卻是索性放棄了動作,冷眼看著麵前之人。


    “天元兄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你我之間的事情……早就不是你我二人可以私自決定得了的了……如今你是少將軍,日後也定然會征戰邊疆,見麵的機會就更少了……不若趁早將芸兒忘了如何、”


    “若不是那該死的方士,你又如何會被你家大人如此安排!你本事屬於我的,是屬於我諸葛天元的東西!”


    諸葛天元怒喝一聲。


    周芸低下頭,眼中閃過些許悲戚之色。


    輕聲歎息。


    “再多說又能如何,這本來就是多家共同商議好的事情……如今周家隻出了我這一個女兒為代價,已經是足夠了……”正說著,卻是聲音漸漸變得低沉,頗為悲戚,“女子命運,又如何是我一人能決定得了的。”


    “芸兒!”


    卻是手腕用力,一把將周芸攬入懷中。


    將頭埋入長發內,深吸一口氣。


    “芸兒可曾變心?那方家子……可曾當真愛過?”


    “天元兄又何必多此一問,芸兒一直都是……”


    “那待大勢已成,便將那方家子殺了,你我二人……”


    “不能那麽早動手,方士如今是獲得了天書認可,若是死了會有非議。”


    “天書?天書根本未曾認可他!”諸葛天元冷笑。


    “就你聰明……”


    屋內隱約傳來一陣啜泣的聲音。


    男女的呢喃之聲迅速變作初中的喘息。


    於屋內發生的事情,似乎也不必再多加明言。


    ……


    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們想要得到什麽?


    方士眼中已經沒了神采。


    屋內二人私語已經不再聽得分明。


    甚至眼前所見之物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他不願意去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腰間長劍,被他緊緊地攥在掌心。


    耳畔傳來小白似笑非笑的聲音。


    “方兄果真讓我看了一場好戲,世態炎涼不過如此了……不過方兄現在打算做什麽,衝進去將他們都殺了不成?”


    “讓姑娘見笑了……”方士苦澀地回應。


    隻是手還是從劍鞘上移開,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裏邊聲音漸漸地輕了,直接來到門前輕扣。


    卻聽裏邊一陣窸窣聲響。


    諸葛天元開門,四下張望了一二,卻是未見一人,正怒罵兩聲。


    周芸已經穿好衣物,慌張地從屋內跑出。


    任憑對方再如何挽留也無用。


    ……


    “該死的,究竟是誰!哪個人那麽不長眼睛!”諸葛天元回到房中,徒然將一邊桌上的茶具摔在地上,又是一聲怒喝,“到底是誰壞我好事,定教他生不如死!”


    “你若能辦到,盡管一試。”


    “是誰!”


    卻聽身後徒然傳來一人聲音。


    諸葛天元正要轉身。


    卻忽覺胸口一陣鑽心疼痛。


    低頭便見一道寒芒帶著血跡,直接穿透了他的心口。


    轉身……


    見到一人麵孔。


    他臉上驚異,伸手正攥著對方衣襟。


    “諸葛天元……當真是個好名字。”方士臉上未帶絲毫表情,隻是冷眼看著對方麵龐的變化,“本想問你一些問題,不過如今看來……是問不成了,放心……日後死的人,不會隻有你一個。”


    “你究竟……如何來的這裏……”諸葛天元身軀猛地用力,掙脫了方士手中長劍,但胸口淌血,讓他摔倒在地上,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而口中卻依舊重複著方才的問題,“如何……來的此地……”


    “你若當真有本事,便猜出來試試。”


    方士冷笑,用桌上的錦緞拭去劍刃鮮血,隨後將長劍收入劍鞘之中。


    蹲下身看著對方沒了聲息,便拾起地上對方的佩劍。


    轉身便欲離去。


    卻是停下腳步,回身冷冷地說道。


    “你們尋我的緣由……或許我已經知曉,不過也正如你所說……姓方的從來都不是讀書的料,哈哈……”最後的笑聲裏,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苦澀,“我方士不過是賊,又如何能讀得了聖賢書!”


    “天書認可?天縱之才?嗬……都是假的,假的!”


    做完這一切完全沒有經過細致的思考。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坐在一處走道裏。


    此處還是諸葛家。


    少女就站在他的身側,笑而不語。


    “……小白姑娘,我們回去吧。”


    “不知方兄想回哪裏?”


    “自然是客棧。”


    “就沒想著將故事繼續進行下去?”小白臉上笑容不減,卻是已經將頭湊了過去,“我可還沒有看夠呢,而且我還是第一次發現,方兄殺起人來,可是絲毫不見手軟。”


    “現在在下什麽都不願去想,隻想……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正要起身,卻是驀地覺得眼前一片灰暗。


    頭一沉,便沒了知覺。


    少女眼看著麵前年輕人昏厥,正躺倒在她懷中。


    卻是眼裏一陣無奈之色。


    “若是方兄什麽都不知曉……便沒有那麽多煩惱了吧。”


    “反正最後我還是會救你離開,你這又是何必……將事情變得那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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