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離西郊夜市隻一湖距離的上湖客棧下,一隊哭喪的人正嚎啕著從樓下經過。哀怨悲涼的氣憤和星湖對岸的繁華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哭喪的隊伍之中,三兩結隊的巡城衛比讓日要頻繁了些,每隔一刻鍾便要從出現一次,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要停下來好好查探的一番。


    朝廷雖封鎖了消息,但黃河口的事故漸漸影響到了京城百姓的生活,都隱約感覺到發生了什麽大事。


    現在的京城是家家閉戶,夜不敢出,也隻類似星河畔的花街柳巷還有人了。


    上湖客棧的樓頂上房,夏商眉頭深鎖地看著這一切,對麵坐著的是哈欠連連的李子衿,身邊江南乖巧地不出聲,見到先生的茶水涼了,去屋外倒了之後又添上了熱水。


    “江南,今日時候不早,你也該回去了。”夏商淡淡道,“現在看來,我會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接下來的話,你不便在場。”


    賽江南沒有異議,點了點頭,給先生道了聲告辭。然後又小聲到李子衿身邊:“殿下,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李子衿還是哈欠連連,沒有半點兒嚴肅和緊張。


    倒不是這小皇子年幼無知,隻是眼下他還不能理解夏商所展現出的嚴肅意味著什麽。


    眼看著江南離開,客棧房門再次關上的那一瞬間,夏商便問了出來:“江南似乎是在有意引薦我,其中有什麽緣由嗎?”


    李子衿有些茫然,不知道夏商忽然問這個幹什麽。


    接著桌上的油燈,再次打量這位皇子殿下。


    從表麵上看,這個人除了稚嫩和長得好看之外,從他的一言一行之中完全感受不到半點兒皇室血統的高貴,至少從他往日的言行舉止之中沒有感受得到。


    或許這也是為何此最年幼的皇子贏得了夏商好感的一個重要原因。


    “沒關係,這不是重點。”夏商否定了自己的問題。


    “先生……”


    “等等,殿下身份非凡,‘先生’這二字要出口還得慎重一些。至少關於我的一些身份和我所麵臨的一些問題要事先了解清楚。以免後悔。”


    “身份和問題?”


    夏商沒有回答,默默地拿出了一塊腰牌。


    “此物,殿下可認得?”


    李子衿將腰牌拿在手上,有些漫不經心:“見過,我在大哥身邊的護衛身上見過,跟你這個一樣,不過它的虎口之中是一個‘三’字。”


    “那殿下可知道這腰牌在京城代表的是什麽?”


    李子衿搖搖頭。夏商微微皺眉:“這麽說吧,不管是殿下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尋找這塊腰牌,可以說都在尋找持有這塊腰牌的人。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要麽能掌控我,要麽就是殺了我。這便是我為何在京城改換身份的原因之一。並且,江湖中人也很懼怕這塊腰牌,相信也有很多人希望我死,也有很多人在暗中尋找我,伺機殺了我。可以說,圍繞在我身邊的殺機不比殿下少。像這樣充滿危險的人,殿下還願意叫一聲‘


    先生’?”


    “放心吧,先生自是有學問之人,不論先生身份過往,我李子衿都不介意,也不怕。”李子衿回答得很輕鬆。


    如此的輕鬆讓夏商略感失望,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這隻是個十四五的小孩子,要期待他跟個早熟的神童似的並不現實,現在的李子衿顯然不能權衡利弊。


    不過如此也好,一塊毫無汙染的美玉,才能給匠人足夠的發揮空間。


    李子衿將腰牌放在桌上:“今夜我們所討論的應該是如何給先生正名,如何給先生一個名正言順成為少師的身份,而非這些旁枝末節。”


    “身份我已經有了,商人夏商。”


    “商人?這……”


    “商人的身份的確還不足以得到天下人的認可,不過我自然會有一番作為。此事不會殿下操心,如果這簡單的身份都要殿下操心,那我這個‘先生’也不用當了。”


    “既如此……”


    “既如此,今夜便沒了他事。我隻不過是想讓殿下事先知道一些我的事情,隻要殿下不後悔就好了。在成為少師之前,殿下不可再來這裏見我。這一段時間,殿下最好是在皇宮之中靜心下來。”


    “那何時是個時機?”


    “看緣分吧,或一月兩月,或一年半載。”


    “這麽久?”


    “殿下,此事不必糾結,您還是回吧。今夜還有客人要來。”


    “還有客人要來?誰?”


    李子衿心直口快,問出口來,但出口之後又有些悔了,起身拘禮,不再說話,默默開門離開。


    客房之中沒有二人,隻有夏商一個,但夏商所說的客人卻在李子衿走後不久推門出現。


    “砰!”


    一聲悶響,門開門關也就一瞬間,同時房門敞開的窗戶也被一股無形的氣勁給帶著關上,桌上的燈火也險些被勁風吹滅,好在與夏商一直小心嗬護著,似乎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高大的人影印在門口的門框上,微弱的燈火照亮了門前之人陰沉的臉。


    “若我沒記錯,前輩應該叫廣邪吧?”


    對方正是廣邪,在仙桃山上與南宮楚心一起的中年壯漢。但此人絕非一個簡單的粗鄙漢子,那氣勢乃是不可多得的武林高手。


    夏商坐在桌前,淡淡說著。


    廣邪也沒有廢話,上前兩步,一柄長劍直接壓在了夏商肩上:“臭小子,少在老子麵前裝神弄鬼。說,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附近的?”


    “要談話,前輩為何不坐下慢慢說?難道前輩還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在前輩的眼皮子地下逃走?”


    廣邪冷眉一挑,也有幾分傲氣:“諒你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說著,便將壓在夏商肩上的劍收回,走到夏商對麵坐下,用力將劍往桌子上一拍,硬生生用劍身在桌子上映出了一道深痕。似乎是在展示自己的內力有多深厚。


    這一招對別人或許有用,對夏商卻一點兒震懾力也沒有。見過了太多高手,廣邪這樣的估計還進不了前十,他這麽做反倒讓夏商對此人輕視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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