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不安地動了動,旋即猛地驚醒:“誰?!”


    夜無絕伸手扣著她的下巴,借著月色,他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阿絕?”黎未晞一驚,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轉念就往他懷裏撲,“你怎麽才來!”


    “……嗯。”


    他好像更冷了些。


    連說話都嗬著白氣。


    果然是……已經覺醒了嗎。


    “你去哪了?”她仔細端詳著他的臉,又因為剛醒眼睛看得模糊不清,不由得氣憤地揉了揉眼睛。


    夜無絕淡淡地說:“找你。”


    “我不就在這兒嗎!”黎未晞哼一聲,“阿絕,我被魔族抓走了……真是嚇死我了,差點我就以為我見不到你了……”


    他隻是把她抱緊了些。


    她果然是,厭惡魔族的啊。


    “可是阿絕,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殺人呢?”她的眸子炯炯有神,“我記得古書記載,人們最原始的時候,殺人是最初獸/性的表現。可幾千年過去了,我們早就融匯成一個大家庭,難道還要像老祖先一樣生活嗎?那我們的這些進步又是為了什麽?”


    夜無絕慢慢地環住她的腰,坐在床上,把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因為是魔族。”


    魔族,天性就是以殺戮為樂的。


    “魔族怎麽了?”她咂咂嘴,觀點依然天真,卻又純澈而無暇,像是未經雕琢的美玉,散發著幹淨的光芒,“魔族也是大陸上的住民啊。阿絕,有時候我在想,魔族活著不累嗎?每天殺太多的人,他們午夜夢回時,會不會想起曾經那些被他們折磨過的人,和那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夜無絕沒有說話。


    她繼續說:“我沒有殺過人。可我在森林宰殺獸的時候,隻要發現它的眸子盯著我看,我就忍不住……感到內疚,感到心軟,感到下不去手。殺獸族都這樣,那殺人呢?”


    “活得累嗎?”他靜靜地靠著她,“小晞,這是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嗎?”


    “是啊……”黎未晞說道。“我沒什麽大心願,我就希望你,我,狼爹爹,還有九語姐姐,我們都能夠好好的,幸福美滿的過這一輩子。阿絕,我知道你身上背負著深仇大恨,我知道……”


    夜無絕發出了個細細的音節:“嗯?”


    “抓我的魔族在看見我之後就不太對勁了。我聽見了他的嘀咕,說什麽魔君的氣息……”


    夜無絕的身子一僵。


    他更不願說話了。


    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暴露了。


    “是你嗎?”


    她問道。


    良久,黎未晞才聽見一聲輕的幾不可聞的回答:


    “嗯。”


    夜無絕想到很多。


    想起他幼年時期跟著母親,村子裏的小夥伴都會嘲笑他,罵他有爹生沒爹養,罵他/娘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他們拿石子打他,用新學的法術對抗他,捉弄他,愚弄他,嘲諷他,孤立他。


    那時候他就在想,哦,他就是這樣的人了。


    就是個小雜種,不是嗎?


    直到他母親死了,一個強大而陰沉的男人把他帶走,告訴他,自己是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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