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門內,數年來一直閉門不出,連門派事務都交給弟子們去處置的神機子終於睜開了雙目。


    天色一片漆黑,頭頂連一點星光都沒有。


    屋外寂靜如許,鳥兒不再鳴叫,就連蟲鳴都暫時的安靜了下去。


    神機子緩緩抬起頭來,屋頂根本阻擋不了他如炬的目光。


    “又有人以肉身進入虛空亂流了,估計,也唯有他了吧。雖非劍神傳人,卻依舊繼承了他的衣缽。”


    說罷,神機子又緩緩閉上了雙目。


    翌日,神機門上下皆知,門主苦竹閉關百年,事關飛升,任何事務皆不可驚擾門主。


    ……


    百萬大山。


    白亦之端坐雲層之上,天地一片漆黑,星光無存,皎月不再。


    看著浩淼的蒼穹,白亦之緩緩舒出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隻是看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濃濃夜色。


    足底一蹬,白亦之化作一道劍光直衝雲霄,天工開從睡夢之中驚醒,聽到白亦之留給他的話。


    白亦之道:“我走了,你身懷重器,最好換個地方吧。”


    第二日,天工開召喚所有弟子奴仆,將他們天家世代相傳的造物結廬徹底毀滅,從此不知所蹤。


    ……


    北方,煢後沈怡仰麵望天,身旁是束手而立的火鳳凰丹絳彤。


    丹絳彤也仰臉看著天空,她道:“師父,是他麽?”


    煢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終究還是跟白亦之的軌跡一樣,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人會在這種時候跑到那個鬼地方去了。”


    “可是他還沒有到咱們這兒來呢!”


    “那個小子,心比天高,比起當年的白亦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謙和的表麵下,其實是遠比白亦之更加堅定的向道之心。白亦之和我們沒有做到的,也唯有靠他去完成了。”


    “他真能重開飛升通道?”


    煢後搖了搖頭,道:“沒有人知道,但如果飛升通道能夠重開,也無非落在你們這小五聖的頭上。萬年的關閉,總歸是要有個說法的。”


    “弟子閉關去了。”


    “去吧,為師等你百年後出關。”


    丹絳彤轉身而去,化作一道火光投身極北之地厚達數百丈的冰層之下。那厚厚的冰層,卻似乎也擋不住丹絳彤的火光,冰層變得炙熱滾燙,但卻沒有分毫融化。


    ……


    那爛陀寺。


    數萬佛塔之間,緩緩走出一個老邁的身影。


    六十年的麵壁結束,聖僧覺意出關。


    一出來,聖僧便召喚那爛陀寺當代的住持,讓他派人去太一派將了凡找回來。


    住持很奇怪,當初是聖僧讓了凡追隨許半生百年,而今剛到六十年,怎麽就讓了凡回來了?


    聖僧並未解釋,住持也隻能照辦,半月之後,了凡回到那爛陀寺,聖僧命其留下所有身外之物,師徒二人僅憑雙腿,走下那爛陀寺,開始了長達百年的艱苦跋涉。


    了凡問聖僧:“師父,我大哥並不是去找白前輩了吧?”


    聖僧不答,道:“苦行百年,這是你的大道。”言外之意,許半生也有他的大道,而這和了凡無關,了凡也幫不了他。


    了凡明白,當初自己的師父讓他跟著許半生,隻是因為許半生修為尚淺,卻又是正一仙身的資質,極容易召來禍端。而如今,許半生早已名滿天下,修為也已經讓化神都為之忌憚,在劍氣宗和白亦之的雙重保護之下,了凡已經幫不了許半生任何。


    師徒二人宛若遊方的苦行僧,一路跋涉,片刻不停。


    ……


    虛空亂流之中,許半生傲然而立。


    溫青水帶著他進入到虛空亂流之後,許半生便向溫青水辭行,溫青水大愕,他本以為許半生是想跟著他去他們那個世界看看的。


    想問,但卻最終沒有問出口,二人之間的交情還遠不到溫青水為許半生保駕護航的地步。


    溫青水道:“那就祝你好運了。”


    許半生點了點頭,道:“百年之間,不用找我,若是百年之後還需要符籙,咱們大青山見。”


    溫青水猶豫了一下,其實他並不看好許半生能在百年之內回到太一派,甚至於,他懷疑許半生會死在這虛空亂流之間。但他總不能這樣說,這無疑是在詛咒許半生,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和困惑,溫青水轉身離開。


    這一轉身,便是千年萬裏,二人俱都失去了對方的坐標,虛空亂流裏,一步萬年都是有可能的。


    看著身旁閃爍著無數小千世界的光輝,許半生的嘴角含笑,他一伸手,體內的小千世界被釋放了出來。


    俯身看著小千世界裏的種種,許半生輕聲道:“老東西,我要開始我的征途了。百年之內若是得償所願,我會帶著你們再回到九州世界。可我若走不出這裏,你們便在這虛空亂流之中經曆各自的輪回吧。終有一日,會有一個人立地證果,讓這無序的虛空亂流井然有序的。”


    在那個和身旁無數小千世界毫無二致的太一洞天之中,已經按照地球所在的大千世界進入到了科技時代,蒸汽機的出現最終讓整個世界徹底被改變,二進製的出爐也使得世界進入到地球村的模式當中。


    林淺這一世,是個互聯網巨鱷,坐擁千億資產,風光無兩。


    蔣怡是個大學教師,風姿綽約,學生們最願意的事就是蔣怡能夠拖堂,隻可惜,蔣怡從來都不拖堂,甚至連課後的提問也總是用隻言片語打發他們。


    李小語是個女作家,作品被翻譯成了五種語言,總銷量超過一個億。其作品改編的電影一共四部,每一部都是世界票房巔峰。


    夏妙然是個小歌手,不出名,但卻有一些固定的擁躉,唱片公司對她很頭疼。放棄吧,她的專輯總有個三五萬張的銷量,可想捧,她的音樂又太小眾,商演也隻能在酒吧進行。


    朱弦是個顛倒眾生的大明星,每個人都說她是花瓶,各大獎項也從來跟她無緣,但她卻豔光四照,是絕對的票房保證。隻要有她的電影,哪怕再爛,也有五億票房打底。


    依菩提一心向佛,是個孤兒,從小被某尼姑庵收養,青燈古佛為伴。


    張柔柔是個小白領,每天掙紮於地鐵和公司之間,上班下班,是她每天生活的唯一旋律。


    石予方是個警察,每天都跟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現在正在追捕一名殺手。


    史一航則是那個殺手,他知道警方在四下搜捕他,可是他卻必須前往那個最危險的城市,因為他接下了一單生意。像他這樣的殺手,從未有過失手的經曆,這一單他也必須要完成,哪怕付出生命作為代價。對於他來說,名聲早已比生命更加重要。


    張楚陽這一世,也是個企業家,身家超過百億,最近正為一個新項目頭疼不已。


    玉兔的這一世,還隻是個孩子,不過六七歲,正跟著父母準備赴宴,而她關心的,僅僅隻是宴會之上會不會有好吃的冰激淩和棉花糖。


    就在許半生將太一洞天放置在虛空亂流的那一刹那,所有的這些人竟然出現在了同一個場合,他們仿佛受到了某種命運的召喚,原本生命軌跡絕不可能相交的他們,卻因為許半生的緣故,而匯聚一堂。


    某超級大城市,擁有這個世界最高的建築,同時也擁有這個世界最高的餐廳。


    史一航的刺殺對象,赫然正是林淺,而林淺,今天要在這個餐廳之中,發布他們公司的一個新項目。


    張楚陽是出資人,就是他要殺了林淺,因為林淺的新項目一旦發布成功,會極大的重挫他的公司,他必須在其發布會召開之前看到林淺死在自己的腳下。


    石予方作為警察,自然也出現在這次的發布會上,他的目標,不單是保護林淺的安全,還要親手抓住那個他已經研究了三年之久的殺手。


    張柔柔的公司,就在這幢大廈之中,她按照老板的要求準備去另外一家公司送一份材料,可進了電梯之後,電梯卻沒有將其送到一樓大廳,卻反倒直行向上,把她帶到了以她的收入絕對不敢走進的餐廳之中。


    這次的發布會,跟蔣怡所在的大學某研究所有來往,蔣怡也是這個研究所的成員之一,作為研究所的顏值擔當,蔣怡被邀請參加這次的發布會。


    而李小語,則是新書發布會在這幢大廈的七十一層,中午到頂樓用餐之後,意外的遭遇到其他人。


    夏妙然是來跟一個歌迷見麵的,這個歌迷不光是她的歌迷,同時也是個金主。在音樂圈一直起起伏伏的夏妙然,早就萌生了退出之意,她的一個歌迷表示願意為她開一間酒吧。


    她的那個歌迷,正是玉兔的母親。


    朱弦則是這次發布會被邀請的明星嘉賓,在經紀人和保鏢的陪伴下,剛剛走出電梯,她就遇到了蔣怡,從未謀麵的二人,看到對方,卻都生出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而依菩提,則是來參加一個佛教的交流會的,途經此地,看到大廈頂上烏雲蓋頂,心思不寧,仿佛受到佛祖的啟示,跟隨內心走到了這裏。


    發布會還在準備之中,但這些曾經密不可分,而如今卻是絕不相識的一群人,卻都因為各自的原因站在了這裏。


    林淺一身布衣,坐在一旁,他的助理正在向他匯報發布會的準備情況。


    偶然間看到了蔣怡的身影,已經五十多歲並且從來不近女色的他,卻竟然被吸引了目光,置助理而不理,緩緩站起身來。


    蔣怡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放下對朱弦的好奇,轉過身去,看到林淺,熟悉的感覺再度油然而生。


    石予方看見了史一航,這是他一直在追捕的殺手,哪怕史一航化了妝,他也一眼認了出來。


    隻是,以往都是在視頻或照片上看到的史一航,今天卻給了石予極為熟悉的感覺。


    不光他們,玉兔一看到夏妙然,就伸出雙手求抱抱,令其父母極為驚訝。


    而夏妙然,此刻卻是看著整緩步走進的小尼姑依菩提,總覺得仿佛在哪裏見到過她。


    張楚陽和林淺是認識的,他正迎向林淺,卻看到了李小語,不知為何,他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李小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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