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身上的法紋越來越多,許半生的陣法行將完成,妖怪無論如何翻滾自己的身體也是無用。


    他的身體太大了,又如同一根肉腸,中間滿是褶皺。那褶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可他這麽大的體量,許半生可以輕易的藏身褶皺之中,任憑他如何翻滾,許半生也是不傷分毫。


    妖怪知道不能如此下去,可卻又無可奈何,他破口大罵道:“小子,你給我滾下來!不然爺爺讓你好看!”


    許半生嗤笑一聲,道:“大蟲子你的智商太低了,你真要是有辦法,你早就動手了。哦,忘記了,你沒有手,你渾身上下也隻有一張嘴而已。你再敢開口,小爺我敲碎你滿口牙。剛才被我敲掉牙的滋味兒如何?話說你到底是個什麽怪東西,無頭無尾,惡心至極。”


    妖怪大怒,不斷的翻滾著,將本就低窪的地麵,更是刨的越來越深,此刻若是天降甘霖來一場雨的話,估計這裏就是一個小小的人工湖了。


    “若不是我被封印了觸須,又豈能容你這等築基小輩囂張!”一時間,這妖怪說漏了嘴,他也是氣急攻心了,才會如此。


    許半生聽罷,笑道:“原來你被封印了觸須,是以手訣掐不出,任何法術都不出來,隻能用嘴弄點兒幻術出來是吧?”說著說著,許半生倒是想起來一樣東西,那東西口吐迷霧,幻化世間萬象,難怪可以做出如此逼真的幻境,原來是它!


    同時,許半生也明白了為何此妖的防禦如此驚人,其實並不是他的防禦強,而是蜃本是軟體動物,他身上的皮肉幾乎像是流水一般。除非攻擊力足以一次性穿透他整個身軀,否則,這邊轟出一點缺口,瞬間就被其他的部位流淌過來彌補上了。也難怪許半生和了凡的攻擊打在他身上,讓他痛苦不堪,但卻始終無法攻破他的身體,讓了凡脫困而出。


    “哈哈,終於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了,原來你是個蜃妖。被封印了觸須,一身法力無從施展,但卻依舊可以口吐蜃霧,製造幻象。也難怪你無需任何輔助,便能布下這極其龐大的幻陣。是的,隻有蜃妖才能如此,換做人類的修士,便是元嬰、化神,也支撐不了這麽龐大的幻陣。”


    蜃妖被說破了身份,竟然安靜了不少,似乎他也在苦思對策,而許半生趁此機會,又是鐵筆銀鉤,在蜃妖的身上畫下不少法紋。


    “小子,你停筆,我這就放你義弟出來!”


    終於,這蜃妖知道大勢已去,實際上他已經相當於人類金丹期修仙者的實力,但卻被封印了觸須,無法使用任何法術,這才被許半生打的狼狽不堪。


    許半生哈哈大笑,道:“你這妖怪,既然已經讓我識破了身份,你以為我還會放過你麽?你現在觸須被封印,空有一身法力卻無法施展,不趁著這個機會要了你的命,難道留著你去害人不成?”


    “你敢殺我!定林寺不會放過你的!”蜃妖厲吼。


    許半生一愣,心說難道這蜃妖真是定林寺豢養的妖獸?不過既然他是蜃妖,這倒也不是沒可能。


    按理說定林寺這種門派,又是佛門,不至於豢養妖獸,可若是蜃妖就能理解了。


    蜃這種東西,雖然也可以修煉成妖,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他永遠也無法化形,隻能以這種最為原始的形態,如同一隻醜陋的大肉咕嚕一般,蓋因他本身就是海中貝類,除去外邊的殼之後,裏邊就是軟體動物的形態。上天給了蜃一項天賦,可讓他口吐蜃氣化為幻陣,在幻陣之中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幻化為任何形象。可是,在真實的世界裏,卻也讓他承受永遠無法化形之苦。哪怕蜃妖修煉到返虛境界,也依舊隻能以這樣的本體形象示人,隻有在渡過天劫飛升之後,才能擁有自己的金身。而且,那金身還是仙庭賜予他的,並非他自己修煉得來。


    定林寺豢養一隻蜃妖,要的便是他口吐蜃氣幻化海市的本事。一口蜃氣,足以化作一座城池,像是定林寺這種衰敗之中的門派,衰敗的原因無外乎修煉資源的緊缺,否則,一個堂堂上門又怎麽可能墮落成為左道?在資源本已緊缺的定林寺中,隻怕那些和尚也舍不得將門派的資源用在建築修繕之上,雖然這些花銷並不算多,可還有諸多法陣呢?還有數十萬年強大曆史的淵源呢?這些隻怕都已經落敗不堪了。


    可是有了這樣一頭蜃妖,定林寺就沒問題了,隻需令其吐出蜃氣,化作亭台樓宇廣闊大殿,至少有人來訪之時,定林寺依舊是往日那名門大派的架勢。


    可笑這幫和尚,竟然也心有雜念,不去好好修煉,不去一心侍奉佛祖,卻想這些歪門邪道。


    當然,這也是因為蜃妖對修仙者並沒有特別致命的傷害所致,無法化形就意味著蜃妖無法隨意的殺人,相當於金丹的修為,也隻能欺負欺負比自己境界低的修仙者,真遇到金丹以上的強者,若是他老老實實隻是幻化一個幻境倒也罷了,對方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可他若想在這幻境之中做出不利於對方的事,那法力波動瞬間就能讓對方睜開天眼看穿一切。


    就連許半生都在一入山門的時候就看穿了他的幻境,正是因為山門處竟然有法力波動,是他準備對許半生不利的結果。即便是許半生不能以常理度之,可隨便來個金丹,這蜃妖便是觸須沒有被封印,也害不了人。


    這樣一個害處不大的妖怪,為了幾分上古佛門聖地的門麵工程,豢養一隻倒也不為過了。


    想明白這一切之後,許半生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停下了手中的判官筆,整個陣法隻留下最後一筆沒有畫下,然後他對蜃妖說道:“你先將我義弟放出來。我答應不傷你的性命!”


    蜃妖不信,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這陣法隻剩下最後一筆,你若不信,我便畫下,到時候你化作天地元力,我義弟依舊可以出來,頂多受點兒牽累,總不致死。你現在已經是我俎上魚肉,我有必要欺騙你麽?!”


    蜃妖沉默半晌,似乎終於相信了許半生,又或者說是屈於眼前的形勢,不得不屈從。


    張開那幾乎不存在的大口,一個汙濁不堪的人影終於從他的口中被噴了出來,許半生電眼急看,確定了那就是了凡,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蜃妖吐出了凡的同時,卻又噴出了一口極為濃烈的蜃氣,將許半生團團包圍起來。


    一瞬間,眼前一切再度變幻,佛祖高高在上,盤坐在蓮花座上,手裏持著金剛佛杵,法相莊嚴。座下十大弟子,目犍連、迦葉、須菩提等皆在下方恭立,一百零八羅漢在兩旁張牙舞爪,口中連連發出金剛怒吼,就連文殊、普賢、觀音、地藏這四位菩薩也是分立兩側。


    佛祖開口說道:“下方何人膽敢不恭?!”佛音梵唱,威勢動天,任何人見到此番模樣,隻怕都會心神失守,頓時跪伏下去。


    可是許半生卻是猛然跳起,一巴掌重重的拍向上方那個寶相莊嚴的佛祖,結結實實的給了他一個大耳光。


    “你明知道你的幻術對我沒用,還敢來?!你這是存心找死啊!”說著話,許半生拳打腳踢,隻打的那個佛祖抱頭鼠竄,而一旁的四大菩薩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許半生猛一回頭,大聲嗬斥道:“看什麽看?再看連你一塊兒揍!”那被他嗬斥的普賢菩薩,竟然無恥的掉過頭去。


    許半生繼續追打本就滿頭包,現在更是滿臉包的佛祖,一百零八羅漢神經病一樣手舞足蹈齊聲怒吼,卻沒有半點辦法,十大弟子幹脆齊齊低下了頭,跪在追打佛祖的許半生麵前,一言不發。


    許半生打的有點兒累了,這才放出一把大日火雷,熊熊的大日紫火瞬間吞噬了所有的幻象,眼前又恢複了那個已經如同湖泊的窪地,以及在地上蠕動不止,被打的不敢再有任何動靜的蜃妖。


    一旁是同樣目瞪口呆的了凡,他剛才也置身幻境之中,隻不過許半生沒注意到他罷了。


    他親眼看著許半生追著佛祖猛打,佛祖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隻是不斷的抱頭鼠竄,而四大菩薩和十大弟子都是默不言聲,一百零八羅漢也隻剩下瘋狂吼叫的動靜。


    眼前幻象雖然解除了,可許半生追打佛祖的那一幕,卻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這讓了凡自幼一心向佛的心裏,留下了不少陰影。


    “義兄,你怎能對佛祖動手?”了凡呆呆的說道。


    許半生翻了個白眼,道:“那是這坨妖怪搞出來的幻境,哪有什麽佛祖!他被定林寺僧眾豢養,對你們佛門耳濡目染,因此才會幻化的很像那麽一回事,可眼見未必為實,你師父難道就沒告訴過你這一點?”


    了凡呆了呆,訥訥的說道:“師父倒是說過我此行會有一劫,然後會有一個逆天之人出手相救,並且告誡我此人會對佛祖不敬,隻是我實在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義兄你。”


    許半生也愣了愣,心說了凡的師父也是個了不得的人,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是逆天之人?


    這逆天,說的當然不是在九州世界,而是在地球所在的世界。許半生跟天道差點兒都打了一場,而且擁有了跟天道一樣的實力,原本應該夭折的他卻瞞天而活,自然可以算的上逆天。最終更是破碎虛空來到這九州世界,這就更加是逆天了。


    那蜃妖已經絕望了,再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之心,此刻隻是縮成一團,仿若一個肉球一般團在他自己搞出來的窪地中央,一動不動。


    看著這麽大的一團肉球,許半生也是有點兒頭疼,有心殺了他,可他畢竟是定林寺豢養的妖獸,而且也沒什麽害處。有心把他送回定林寺,可這麽大的地方,想要找到那破敗的寺廟估計也不容易,更何況這麽大隻的蜃妖,許半生還真是沒辦法把他弄過去。


    正愁著呢,卻聽到遠處有人呼喊:“道友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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