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菩提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自詡智商無敵,怎麽會淪落到成為階下囚。


    因為她心中的愧疚,她必須給許半生一個交待,她來到了蒙兀,來到了蒙兀茫茫的大草原上。


    對於這片看似根本無路可走的大草原,依菩提卻是熟悉無比。


    在這片大草原上,依菩提渡過了整整六年的光陰。


    第一次踏上這片大草原的時候,依菩提隻有五歲,頭一天她還在黔南家裏,渡過了自己五歲的生日。生日的第二天,她就跟隨自己的師父之一滿都拉圖來到了大草原上,開始跟隨滿都拉圖過著苦行僧式顛沛流離的生活。


    幾乎每天都在走路,走到連修行的時間都隻有是在睡夢之中。


    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依菩提都跟隨著滿都拉圖一步步的在大草原上用鞋子丈量大草原的遼闊。


    一開始,依菩提根本就吃不消,可是滿都拉圖根本都不理她,無論依菩提如何喊苦喊累,滿都拉圖都隻有一個表情。


    他那仿佛被刀子雕刻出來的臉上,永遠都是麵無表情,他的腳步很慢,但是卻從不停歇。


    依菩提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哭喊對滿都拉圖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這個老和尚隻會一步步的朝前走,而當依菩提感到害怕,已經快要看不見滿都拉圖的背影的時候,她總是會哭喊著追上前去。


    就這樣,三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依菩提對於這片草原也早已熟悉了然。


    她再也不會哭喊,甚至不知疲倦,完全適應了在大草原上不斷前行卻永無終點猶如漂流一般的生活。


    可是,滿都拉圖卻突然告訴她,她該回去了,回到黔南。


    一直對大草原感到極度厭惡的依菩提,卻生平第一次的對這片漫無邊際的大草原感覺到了依依不舍。


    三年的時間,每天都在青草枯草之間行走,從不停歇。


    看似沒有任何修行的時間,但是,依菩提卻發現,自己的修為在穩步的提高著。對於她來說,她的修行就是行走,這大概是滿都拉圖極為特殊的修行法門。


    可是現在滿都拉圖卻突然叫她離開,她開始有些舍不得了。


    隻是,師父的命令是從來不容違抗的,依菩提在終於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這片草原的時候,依菩提隻能委屈的邁上了離開的道路。


    沒有錢,沒有車,依菩提隻能依靠自己的雙腳走向黔南。


    可是這麽遠的路,她一個不過八歲的小姑娘,又怎麽可能真的走回去呢?


    走出了草原的範圍之後,依菩提開始見到其他的人類,他們有車,依菩提便跟那些人商量,讓他們捎自己一段。


    這是一件其實頗為驚悚的事情,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卻滿臉風霜,而且絲毫沒有一個八歲的孩子應有的稚氣,顯得老氣橫秋。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孩子,他們更多的是在替這個孩子擔心,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母怎麽會忍心讓這個孩子一個人流離失所。


    有人好心的想要收養依菩提,卻被她拒絕,有人試圖報警,可警察來到之前,依菩提就已經離奇的消失了,自行離開。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好人,相比起這些好心人,依菩提遇到的更多的都是別有用心之人。


    清洗幹淨的依菩提當然是很漂亮的,於是便有人想要將其賣給人販子,其結果是那人和人販子交易的時候,依菩提卻突施殺手。那些凡人雖然都是成年壯漢,經年的風霜也讓他們孔武有力,但在佛道巫三修的依菩提麵前,他們連小孩子都不如。


    留下一路屍體,依菩提繼續上路。


    她甚至遇到喪心病狂之徒,哪怕她隻有八歲,那些人卻也對她的美貌饞涎欲滴。


    隻是,他們的猥瑣甚至來不及展現出來,就已經成為了一具冰涼的屍體,死的不可置信,死的太甘心,死的極為驚悚。


    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瘦弱單薄的小姑娘,怎麽可能突然化身魔鬼,而他們在這個小小的魔鬼麵前,連基本的抵抗能力都失去了。


    一路風塵,也是一路殺戮,依菩提在回到黔南的整個途中,飽飲鮮血,心誌之堅定,已經不亞於一個殺人無數的魔頭。


    她終於回到黔南,此時距離她離開草原,已經接近半年之久。


    跟著三聖教的師父修行三年,那是不眠不休的修行,每日勤學武功,打坐修習心法,無數的道藏攤開在她的麵前,依菩提終於知道,相比起她在大草原上的顛沛流離,三聖教的修行更顯得殘酷折磨。


    三年之後,她十一歲,同樣是生日那天,她再度見到滿都拉圖。


    滿都拉圖再度帶著她來到了大草原上,又是三年馬不停蹄的奔波,每天過的都完全相同,走路,隻是走路,行走,隻有行走。


    三年過去了,依菩提已經開始變得不悲不喜,她似乎對任何一種生活都感覺到了麻木和淡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令其動容了。而她也親眼看到了這三年裏,滿都拉圖是在以一種何種的方式迅速老去,老到滿都拉圖看上去已經如同一棵老樹,如同老樹遒勁錯綜的老根。


    滿都拉圖再一度讓她離開,這一次,依菩提甚至沒有任何的掙紮,她隻是點點頭,對滿都拉圖說道:“師父,我走了。”


    隨後,十四歲的依菩提,便找到一護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吃了一頓飽飽的飯,還找牧民要了木桶,將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


    依菩提至今無法忘記,當她從一個宛如小叫花子一般的黑泥團突然變成如花似玉潔白無瑕的小姑娘的時候,那家牧民是如何的震驚。


    感謝過牧民,依菩提再度踏上回黔南的歸途。


    這一次,要輕鬆的多,畢竟,現在的依菩提看上去已經和一個成年人無異。


    她此刻已經無所畏懼,她搭上了南下的順風車,車上的兩名黑臉漢子明顯圖謀不軌,試圖趁她睡著之時將其強|奸,可是,沒等這兩名漢子碰到依菩提的哪怕一寸肌膚,他們就已經捂著喉嚨倒了下去,致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隻是在死之前,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個魔鬼,甚至,他們可以聽到自己的喉嚨被破開的聲音,那裏邊,爬出了無數的蠕蟲。


    蠕蟲很快把兩具屍體啃噬的隻剩下一具骨架。


    依菩提再度步行,很快她又遇到順風車。


    就這樣,一輛輛車換下去,如果對方真的是好心人,依菩提會給他們賜福,或許那些人並不知道這種賜福有任何好處,但是他們之後的歲月之中,卻會逐漸感受到這份賜福帶來的幸運。而那些圖謀不軌的家夥,則無一例外的倒在了路途之上,連屍體都沒有剩下,化作累累白骨。


    依菩提回到黔南家中,巫術大成。


    一年之後,滿都拉圖再度出現,比依菩提預想的要提前了兩年。這一次,滿都拉圖再也沒有帶她去大草原,而是命其到吳東上學。


    在一年前從大草原回到黔南的路途之中,依菩提的性格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在此之前,她隻是一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小姑娘,可在這一路上,她經曆的一切,卻讓她變得對生命完全的漠視起來。她決定以玩世不恭的態度麵對整個世界,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值得她去在乎的東西和人,實在不多。


    隻是,她沒有想到,來到吳東之後不久,遠比她的年齡成熟的多的依菩提,竟然陰差陽錯本意是惡搞的喜歡上了許半生。


    最初的時候,依菩提隻是覺得好玩,她知道許半生是個高手,遠比她還要強得多,但是她對除了滿都拉圖以及三聖教的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沒有敬畏之心,即便知道自己並非許半生的對手,她也依舊想要試一試,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戰勝許半生這樣的強者。


    可是,許半生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相反,在一次次無異於調戲的接觸之中,依菩提發現自己的本心已經喜歡上了許半生。


    這對她不難接受,依菩提是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修行,她隻憑著本心行事。


    是以,她徹底釋放了自己的感情,像是她這樣的小魔女,感情一旦釋放,就絕不可能收回。


    但是她絕沒有想到,自己的師父卻要與許半生為敵。


    這讓她很難受,一邊是自己的師父,一邊卻是自己喜歡的男人。


    在並不知道滿都拉圖其實還在吳東,並且在她登機離開後不久就已經死在許半生手裏的情況下,她來到了大草原上,按照滿都拉圖當年帶她行走過的步伐和路徑,試圖尋找滿都拉圖。她要問個明白,她要給許半生一個交待,或者,她需要的其實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時間過去了很久,但是依菩提卻一直沒能尋找到自己師父哪怕一丁點兒的蹤跡。


    然後,她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和滿都拉圖擁有非常相似氣息的老人。


    那個老人,是一個部落的薩滿。


    他穿著長長的羊皮袍子,臉上也如刀刻一般畫滿了歲月和風霜的痕跡,褶子之間甚至都跟滿都拉圖一樣,滿是泥垢。但和滿都拉圖不同的是,他的手裏永遠握著一根法杖,哪怕在睡覺的時候都片刻不離手。


    喝了一碗羊奶,吃了一隻酥油餅,老薩滿告訴依菩提,他可以幫她尋找滿都拉圖。


    依菩提並沒有懷疑,這在從前是絕不可能的。


    可是這一次,她感覺到老薩滿身上那股和自己師父幾乎完全相同的氣息,並且了解到老薩滿所習巫術和自己同出一源,依菩提感覺老薩滿和自己的師父有著非常親密的關係。


    但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老薩滿卻從不幫她尋找滿都拉圖,這讓她產生了懷疑。


    而當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的時候,老薩滿卻揚起手中的法杖。


    依菩提不是老薩滿的對手,很輕鬆的就被老薩滿擊敗,然後便被關在了一處地窖之中,不見天日已經一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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