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這幾天,最高興的人無疑是秦楠楠。


    她本想跟兒子談一談,問他能否在家裏過一個完整的年,說白了就是在許家大院多住幾天。


    可是想到兒子幾乎從來都不會因為她的商量而改變主意,秦楠楠最終還是作罷。


    沒想到的是,許半生是大年三十那天回來的,當時什麽也沒說,可晚上卻說自己不走了,要在家裏住幾天。


    兒子的房間是一直都準備的好好的,即便他不回來住,房子也每天都收拾。見許半生主動說起要住在家裏,秦楠楠自然是開心不已,若不是家裏還有不少客人,當時就恨不得抱著許半生親上兩口了。


    而且,許半生說的是住幾天,於是從三十一直到初七,許半生都沒有離開許家大院。


    白天會陪著秦楠楠在院子裏散散步,曬曬太陽,甚至陪著她到院後的將軍山上去走一走。


    一日三餐都陪著秦楠楠吃,反倒是許如軒,沒有那麽多的時間陪著老婆孩子吃飯。


    晚上許半生通常會去陪陪許老爺子,跟他喝喝茶,聊聊天,等到老爺子休息了,他也就回來休息。


    當然,秦楠楠並不知道,許半生在離開老爺子那幢房子回到這裏之間,都會在院子裏呆上一會兒,遠遠眺望著將軍山上的某個方向。


    許半生不擔心迦樓羅是來找麻煩的,他隻是擔心迦樓羅會傷害自己的家人。


    這幾天來,許半生做了無數次推演,都判定許家上下所有人都無病無災,氣血健旺的很,許家的氣運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幾乎預兆著許家不會因此受到任何牽連,許半生總算放下心來。


    隻是,許半生並不知道迦樓羅為何要找自己的麻煩,若是知道,他恐怕會對自己的推演產生懷疑。林淺滅了迦樓羅師門滿門(雖然滿門其實也就是七個人而已),以迦樓羅的窮凶極惡,他幾乎是注定會滅掉許半生滿門的。


    因為有了曾文的預警,許半生就更加細心的注意著周圍的變化,推演一點點的進行下去,剝繭抽絲一般的破除了迦樓羅所設下的遮蔽,許半生也終於可以洞察迦樓羅的存在了。


    一旦鎖定迦樓羅的氣息之後,許半生也就聽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曾文聽到的動靜,這是一種跟隨迦樓羅血脈裏的聲音,並不需要他張開喉嚨鳴叫出來。否則,他也不會被人稱之為迦樓羅,這個名字說的就是關於大鵬金翅鳥的這種鳴叫聲。


    如此一來,許半生自然也就確定了迦樓羅的身份,蔣怡猜得不錯,就是迦樓羅。


    迦樓羅當然也知道許半生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他並未感覺到意外,相反,他覺得許半生的實力是值得他出手的。如果說他已經不小心曝露了行蹤之後,許半生竟然還無法準確的找出他的存在,那麽許半生就太弱了,弱到他甚至都沒有興趣與許半生交手。


    清楚的感應到許半生鎖定他的氣息,迦樓羅那堪稱史詩級恐怖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的笑容也仿佛來自於地獄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半個月的相互觀察,讓迦樓羅覺得差不多了,許半生看來也真的是不知道林淺的去向,而迦樓羅也可以確定林淺還沒死,至少許半生認為他還沒死。


    這就太好了,迦樓羅相信,隻要把許半生控製在手上,林淺遲早是會出現的,他不相信以林淺的修為,會不知道自己的徒弟,而且是唯一的一個徒弟出事了。


    這也是迦樓羅的盲點,他根本就不會知道,許半生的命格如此特殊,即便是林淺,也無法推演許半生的命運,是以許半生出事了,林淺還真未必能夠知道。


    迦樓羅也是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實力了,如果他足夠細心的話,其實是很容易發現這一點的。


    因為他無論動用什麽樣子的手段,竟然都無法鎖定許半生的氣息,能夠找到許半生,完全是因為林淺留給許半生的那些東西。迦樓羅其實是通過鎖定三十多年前林淺的氣息才找到了許半生的位置的,而即便他站在將軍山上,距離許半生的直線距離不到一公裏,他都無法順利鎖定許半生的氣息。


    若非如此,迦樓羅也不會需要每天爬上將軍山才能觀察許半生的一舉一動,以他的修為,他想要獲悉某個人的行為,隻需要一次鎖定之後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在迦樓羅看來,自己無法鎖定許半生的氣息,是因為太一派終究是有他們的手段的,當年的林淺曾經讓他感覺到如此無力,許半生既然是林淺的親傳弟子,又是唯一的弟子,在某些方麵自然應該有獨到之處。


    迦樓羅並不認為無法鎖定許半生的氣息能夠他造成什麽麻煩,許半生的武功隻達到了舌之境,術數修為在迦樓羅眼中看來更是不值一提,若非想要獲得更多的關於林淺的信息,迦樓羅在見到許半生的那天就會把他輕易的幹掉。


    早早的呆在山頭之上,看到許半生走出了那幢別墅,迦樓羅很輕易的傳遞了一個信息過去,他在問許半生有沒有膽量單獨見上一見。


    許半生對山頭上笑了笑,然後背起雙手,帶著李小語走出了許家大院。


    迦樓羅可以感受到許半生回應他的信息,許半生讓他在山上等著,他很快就到。


    真的很快,不到十分鍾,迦樓羅就和許半生在半個月後,真正的第一次見麵了。


    “你其實是來找我師父的麻煩的吧?”許半生見到迦樓羅之後,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絲毫膽怯的表現。


    迦樓羅虛起雙眼看著許半生,臉上那猙獰的肌肉隨著他心裏的波動而不斷的跳動著。他很討厭許半生這個樣子,雖然和當年他見到的林淺不同,但是兩人身上都有一個絕對相同的特質,那就是其實根本就沒有把迦樓羅放在眼裏。或者說,許半生和林淺一樣,沒有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裏。在他們的眼中,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


    “三十多年了,我每一天都想要殺掉林淺。”迦樓羅的聲音如同金屬之間的摩擦,令人心中發毛。


    許半生還是平靜的很,他笑了笑,說道:“因為他,你跑來找我,這好像有些不合適。不過來都來了,我也知道你不會放棄。但是你總該告訴我,你和我師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為何如此恨他,他又對你做過些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我還以為以我師父的本領,他的仇人應該都被他親手解決掉了,沒想到聞名南洋的迦樓羅,竟然會是他的仇人。這個老家夥,怎麽沒去南洋自己解決你這個麻煩啊!”


    “你是在拖延時間麽?難道林淺正在趕來?”


    許半生搖搖頭,歎口氣道:“你觀察了半個月了,也該知道,我也聯係不上那個老家夥。而且,如果他真的要趕過來,我就不會答應你見麵了。那個院子裏,還是有些讓你也感覺到恐懼的東西,不是麽?否則你大概早就到院子裏去找我了吧。”


    迦樓羅一驚,他以為許半生並不知道這一點。


    他來到吳東之後,在確認了許半生的修為並不算太高之後,的確想過要直接進入許家大院把許半生抓來。可是,就在他接近了許家大院的時候,他卻產生了一種危險的感覺,就好像隻要他走進那個院子,就一定會悔不當初一樣。


    這種心底最深層的預感,讓迦樓羅對許家大院望而卻步。


    之後他也再度嚐試過,卻發現許家大院顯然被高人設下了禁製,而且是威力極其龐大的禁製。迦樓羅如果要硬闖的話,那道禁製未必就傷的了他,但是卻絕對會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迦樓羅沒有把握在破去許家大院的禁製的同時,還能拿下許半生,倒是在他和禁製相抗之時,許半生趁機偷襲得手的可能性會大得多。


    隻是從許半生的表現來判斷,似乎許半生並不知道關於禁製的事情,沒有表現出任何對於許家大院的倚仗。


    迦樓羅想,可能是林淺給許家大院設下的禁製,目的是保護許半生的家人,但卻並未告知許半生,所以他才並不知情。


    可現在許半生卻突然說了出來,迦樓羅心中暗忖:這小子到底還有多少讓我出乎意料的東西?還是說他所有的表現都隻不過是在裝佯而已?


    就因為這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卻讓迦樓羅的心裏產生了一種情況不妙的感覺,他開始擔心,自己對許半生的判斷是不是錯了。


    不得不說,迦樓羅對於許半生的防範心理著實太重了,這也可見三十多年前,林淺究竟給迦樓羅的心裏造成了多大的陰影,讓他到了今天,依舊對林淺的手段畏如狼虎,甚至對許半生也有極其嚴重的防備心理。


    許半生看了看不做聲的迦樓羅,又說:“不管你究竟在畏懼什麽,又或者你隻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警告我,這都不重要。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師父到底對你做過些什麽。迦樓羅,你願意在我們動手之前,先讓我知道來龍去脈麽?”


    或許是源自心中突然生出的對許半生的不確定,迦樓羅竟然真的答應了許半生的要求。


    於是,這個在南洋令人聞風喪膽的巫門大魔頭,竟然和許半生這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十九歲的太一派掌教真人坐在了將軍山上的一處涼亭之中。


    然後,迦樓羅開始敘述一件關於三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


    他的思緒,一下子跑的很遠,三十多年前,迦樓羅早已背叛了佛門,拜入巫門之中。在那個時候,他已經被人稱之為迦樓羅,當初那個將其趕出來的寺廟,也已經被他血洗一空,一百多名僧人,無一幸免。


    在南洋,迦樓羅幾乎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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