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葉航取了藥水伺候著祝餘洗淨臉上髒汙,好一會兒才擦幹淨,祝餘的白皙麵皮已經被藥水蟄的發紅,葉航連忙取了涼布巾來為他敷上,輕聲道,“主子可還好?”


    葉航知道祝餘的性子,知道這點疼痛不會讓他這樣,他這會兒怔怔的隻是大仇得報後的悵然。


    許久祝餘將遮在臉上的布巾拿下,輕聲道:“無妨,來喜可回去了?”


    “是,早上您回來後就讓他出去溜達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回宮了。”葉航以為祝餘不放心,又道,“主子放心,來喜蒙主子大恩,就是為主子死了也不怕,再說現在那人已經死了,他不會多說什麽的。”


    祝餘輕輕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我放心他,給我攏個炭盆來。”


    葉航以為祝餘是冷,但這六月裏擺個炭盆也太熱了些,遂勸道:“我拿讓人拿個湯婆子來就罷了,碳盆子火氣太大……”


    “湯婆子……”祝餘這才反應過來,失笑,“我是要燒點東西,去吧。”


    葉航聽了這話連忙取了來,隻見祝餘將懷中衣服夾層裏藏著的東西取了出來,葉航一看吃了一驚,祝餘竟是將皇上冊封慧王為儲君的詔書偷了出來!


    祝餘略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一絲快意,隨手將那詔書扔進了炭盆裏,等著詔書燃成了灰又拿碳叉子將灰燼搗碎了才讓葉航拿出去,葉航不多時回來了,猶豫了下道:“主子這是為何?得虧來喜在宮裏得寵侍衛不敢十分的查,這要是在宮門那被查出來了主子的命不得交代在那了?!”


    祝餘輕笑:“壽康侯於我有大恩,如今我更是投在無雙麾下,說不得要出一份力,更別提……那人不是想要慧王繼位麽?我偏要逆著他的意思來,我要他死不瞑目。”


    看著葉航擔心的神色祝餘一笑:“無事,我也是物傷其類,若是讓慧王繼位了,英王必然要走我父王的老路……這種事,有這麽一回就罷了。”


    葉航還是不樂觀:“就算是沒有繼位詔書慧王也能登基,慧王在皇城,英王還在北地拘著呢,更別說現在朝中被皇上清理了這一遍已經都是他們的人了,我看英王繼位這事勝算不大。”


    祝餘一笑:“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淩無雙的事了。”


    幾日後一封白色文書由風行軍送到英王府上,這日褚奕峰去了軍中,淩霄一看那文書的顏色就猜到十有八九是祝餘得手了,遂在議政廳當著眾官員的麵就將文書拆開了,噩耗一出,整個議政廳中官員大聲慟哭,淩霄更是傷心過度有昏厥之兆,被親兵匆忙送回了英王府。


    “都下去吧……”淩霄以手遮臉,慢慢道,“命人準備壽衣白布,去軍中請王爺回來,不可告訴他此事……”


    親兵領命去了,淩霄隻留下秦龍在屋裏,手放下來,英武的臉上沒有一絲淚意,秦龍給淩霄捧了一杯茶來,淩霄幾口喝了放在一邊,道:“皇城裏的說法是……大行皇帝憂思過度,體力不支在夢中就去了……什麽狗屁不通的!”


    “看樣子是皇上服用了太多夢裏苦的緣故……”淩霄輕敲書案,沉吟道,“這幾個月來皇上性情大變,若真的是在夢裏嚇死的,有這幾個月禦醫病案也說得通,可以服眾了……”


    秦龍拿過皇城裏送來的文書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道:“至少咱們知道,沒有人懷疑到‘夢裏苦’上,主子一直擔心祝餘公子會失手被抓,如今主子可以放心了。還有就是……這封文書並不是慧王發出來的,按理現在他應該已經被左丞那幫老臣扶為太子了,怎麽……”


    淩霄也是想不通,慧王這個時候應該跳出來可勁兒的折騰才對啊,怎麽沒動靜呢……


    兩人正思量著淩霄的親兵在外麵請見,說是皇城裏來了消息,秦龍連忙出去將史沛傳來的密信拿來,淩霄接過一看,裏麵是祝餘的字,幾句話說明白了幾日前承乾宮內的事,並交代了詔書已毀,後麵的事讓淩霄自己斟酌著來,這下子淩霄和秦龍才明白過來,淩霄失笑:“祝餘的花樣倒是多……”


    這一下很多事就解釋的清了,淩霄正要跟秦龍說什麽的時候外麵傳王爺回府了,淩霄輕歎了一口氣:“你去吧,晚些我再叫你。”


    褚奕峰一進府邸就知道出事了,看著管事的捧著粗布白衣匆匆走過,褚奕峰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幾步跑進正屋,淩霄連忙迎出來,褚奕峰見淩霄無事鬆了口氣,急道:“怎麽了?!如何將這些東西都拿出來了?”


    淩霄猶豫了下,輕聲道:“峰兒,皇上……駕崩了。”


    “六月初七一早發現的,禦醫診斷是憂思過度,在夢裏去的。”淩霄看著褚奕峰的神色心裏刀剜一樣,哄道,“既是在夢裏去的,想來……沒有什麽苦楚。”


    褚奕峰愣了下,深深低下頭,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淩霄心中大痛,皇上對褚奕峰做的那些齷齪事褚奕峰多不知道,如今出了事褚奕峰自然還是心傷的。


    淩霄連忙扶著褚奕峰做到軟榻上,褚奕峰側過頭將臉埋在了淩霄懷裏,一聲不出,眼淚不一會兒就透過薄薄的衣衫滲到淩霄衣衫裏了,淩霄輕輕的揉著褚奕峰的後背,低聲道:“峰兒……別憋著,哭出聲來……”


    褚奕峰像是沒聽見一樣,隻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下來,淩霄知道褚奕峰從小並不親皇上,後來又有無數猜忌,如今哭隻是血脈間斬不斷的情誼,比起老皇帝死時候的情形好多了,想起這個來淩霄禁不住心疼,褚奕峰這半年裏竟是去了兩個至親……


    淩霄怕褚奕峰憋氣輕輕抬著他的額頭,低下頭來輕吻褚奕峰的耳畔,輕聲哄到:“峰兒……”


    褚奕峰輕輕抬起手摟著淩霄的腰,一次次的事讓他知道,誰都會離開,隻有淩霄會一直在。淩霄輕輕撫摸著褚奕峰,靜靜的等著褚奕峰發泄完畢……


    晚間的時候淩霄以王爺傷心過度為由將眾官員送走了,隻有梁丘傑沒走,上前行禮道:“淩相,下官有事相商。”


    淩霄讓梁丘傑進書房裏麵,著人看茶,輕聲道:“梁大人請坐,什麽事?”


    梁丘傑接過茶,讓伺候的人下去,沉聲道:“淩相,如今山陵崩,國不可一日無君……”


    淩霄輕挑長眉等著梁丘傑接著說,梁丘傑倒是沒有什麽顧慮的,直言道:“如今成年的皇子隻有大皇子慧王和咱們王爺,三皇子四皇子不足弱冠先不用考慮,立儲一事大行皇帝雖然……雖然有所偏向,但並沒有留下詔書,等於是留下了個難題給百官,日後該尊哪位王爺為帝?”


    “論長幼之序,論大行皇帝寵愛程度,論在皇城中的人脈關係。”梁丘傑總結道,“慧王登基眾望所歸。”


    淩霄輕笑:“梁大人說的是,若是皇族親貴與重臣們都推舉慧王,那說不得我們北地也要俯首稱臣了。”


    梁丘傑搖頭:“論軍功,論太祖皇帝寵愛程度,論品性聲望,英王登基當之無愧。”淩霄眉梢一動,淡淡道:“梁大人請慎言。”


    梁丘傑不在意的一笑:“我梁丘傑怕什麽?今日下官逾矩說這些話就是想提醒淩相,英王除了不是嫡長,沒有什麽比不上慧王的,或者有人說王爺心智單純仁善不宜登大位,但就下官看來,隻要有淩相一直侍奉左右……怕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梁丘傑見淩霄依然不動聲色,繼續道:“臣消息閉塞尚且知道在皇城中慧王與英王不對,若來日慧王登大寶,焉有王爺的立錐之地?還請淩相多思量。”


    淩霄定定的看著梁丘傑,半晌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如今我離不開王府,還請大人去一趟北部軍營,將剛才跟我說的話再跟烏戟將軍說一遍,大人舌綻蓮花有當日孔明戰群儒之才,相信也能為了王爺說服烏戟將軍。”


    梁丘傑連忙起身:“下官領命。”說著就要往外走,淩霄忍不住問道:“梁大人,你我相交不過半年,如何就……”


    梁丘傑輕聲一笑,也不轉身,沉聲道:“淩相可知,梁某已近不惑之年,當年也是進士出身,可惜蹉跎半生不過是個小小六品,幸得淩相賞識,如今已是四品官職,梁某不是貪戀官階,隻是……”下麵的話梁丘傑沒說,淩霄大概也明白,梁丘傑實在是個得用人,但輸在為人不夠圓滑玲瓏,後得淩霄知遇之恩,自然會傾力相報。


    梁丘傑走後淩霄回到裏院,裏麵碧荷捧著一個食盒等在外麵,見淩霄來了連忙趕上來道:“少爺,您快看看王爺吧,晚飯根本沒吃,咱們也不敢勸……”


    淩霄打開食盒的蓋子看了一眼,裏麵有一碗粥還有幾碟子小菜,淩霄接過食盒道:“你去吧。”碧荷福身退下。


    屋裏麵隻點了幾盞燈,褚奕峰正坐在榻上出神,淩霄進屋將食盒裏的粥拿出來,取了些糟鵪鶉肉拌在粥裏,端了坐到榻上來,輕聲道:“來,吃點東西。”


    褚奕峰眼睛紅紅的,但還是接過粥碗吃了下去,淩霄接過空碗,勸道:“早些睡吧,明日我就打點東西跟你回皇城,後麵有要忙的時候呢。”


    褚奕峰點點頭,還是話不多,淩霄幫著他收拾了就寢,褚奕峰剛躺下就聽見外麵有人叩門,淩霄不讓褚奕峰起身,自己去了外間,攏香拿著張疊好的信紙交給淩霄:“剛才外麵的人讓交給您的,說讓您這就看了。”


    淩霄抖開信紙一看:烏戟攜北部眾軍士誓死追隨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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