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姑娘的娘 十四


    孫吉富張了張口, 半晌才道:“這也不能怪娘。”


    聽了這話,楚雲梨真心想笑。她也確實笑了:“我都不是你妻子了, 你還護著你娘。你娘把你當畜牲拉來配種, 都是你自己縱容的。活該!”


    她拎著棒子轉身就走。


    孫母不願意了。


    她背上挨了一下,又摔了一跤,身上好幾處都在疼, 哪能不計較?


    “你給我站住。”


    楚雲梨轉身:“怎麽, 你要打回來?”


    她眼神和動作都滿是躍躍欲試,孫母有些被嚇著:“再怎麽我也是你長輩, 對長輩動手, 就是你蔣家姑娘的規矩?”


    楚雲梨冷笑一聲:“蔣家又沒把我當親人, 我不會聽他們的話。當然了, 你如果能說動他們來教訓我, 那是你的本事, 但聽不聽,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恰在此時,孫家院子門口傳來一陣驚呼聲。


    婆媳倆吵架的動靜不小, 很快就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槐花站在孫家門口, 並沒有想過來拉架, 此時的她忽然就吐了。


    吐了一地還嫌不夠, 捂著肚子使勁的吐, 好像要把腸子也吐出來似的。可吐了半天,隻吐了黃疸水出來, 引得眾人驚呼開來。


    孫母眼神微動, 想到什麽, 背不痛了,腿也不痛了, 瞬間爬了起來,幾步奔到自家門口,一把握住槐花的手:“你是不是有身孕了?月事有沒有晚?”


    槐花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羞澀地點了點頭:“晚了四天。”


    孫母大喜,握著槐花的手連連說好。


    孫吉富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得知槐花有孕時的欣喜瞬間就散了個幹淨。他總覺得眾人都在嘲笑自己,埋著頭衝進了孫家的院子裏,進了院子後覺得自己這動作突兀,隨口解釋道:“我去殺隻雞。”


    “對,該殺的。”孫母喜氣洋洋:“殺那隻老母雞。”


    眾人:“……”


    楚雲梨拎著打狗棒感慨:“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孫母回過頭來,嘲諷道:“隻會生丫頭片子,給你吃了也是浪費。”


    楚雲梨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她:“看你這樣子,比那在村裏亂竄的狗還精神,應該沒有大礙,回頭不會來訛我了吧?”


    孫母:“……你這是什麽話?”


    楚雲梨一臉驚詫:“你連我的話都聽不懂,難道真是畜牲?”


    孫母氣得胸口起伏:“蔣秀雲,你別以為老娘怕你!”


    楚雲梨掄著棒子:“來啊!”


    孫母:“……”


    “我要照顧孫子,沒空理你。”


    孫母說話間,扶著槐花轉身,還不忘狠狠關門。


    “好快呀,這才多久啊,就有了身孕。”


    “當初秀雲的肚子也是差不多一年一鼓,有孕是很快的,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提起這事,婦人們瞬間就來了興致,有人壓低聲音道:“都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會不會又是女兒?”


    楚雲梨語氣篤定:“孫家缺德,哪那麽容易生兒子?”


    眾人:“……”


    楚雲梨本身就是個高明的大夫,方才槐花那模樣,她雖然沒有把脈,卻也看得出來她那並不是有孕,應該是積食,或是吃了變質的東西才會嘔吐。


    孫母想要抱孫子,至少現在是不可能的。


    *


    新抱回來的雙胎剛開始有些不習慣,不過,她們在府城的時候,雖然伺候的人多,但同齡人很少。回到家裏之後,大大小小好幾個姐姐,兩人都挺新奇的,跟著跑跑跳跳。


    夜裏也好睡,楚雲梨配了些藥給她們喝,都是一夜到天明。


    小的那倆她也很快改了名字,喚作寶嬋和寶雲。


    孩子都找了回來,想要好好養,銀子必不可少。楚雲梨先前在城裏贏的幾十兩銀子已經花掉了少半,剩下的那些夠她在鎮上買個小鋪子。


    楚雲梨很快就將鋪子買下,又從別的村裏請了個人幫自己看著,她三天兩頭去一趟就行,銀子賺了,還空閑了下來。


    關於買鋪子這事,她沒有瞞著蔣寶金和忘憂,這兩個大點的孩子自己心裏有主意,也容易多思多想。當初忘憂更是連讓楚雲梨賣了她的心思都有,楚雲梨可不敢瞞著。


    姐妹兩人知道家裏有了鋪子,瞬間就安心了。忘憂很是歡喜,反應過來後又提議道:“娘,如果你還有銀子的話,就在村裏買兩畝地吧。”


    莊戶人家,地才是最重要的根。


    楚雲梨想想也是,又跑了一趟鎮上,買下了三畝水田,位置不錯,地也特別肥。由於已經種上了苗,她還多付了一些青苗費。


    也就是說,等到今年秋日,家裏就能收糧食了。


    忘憂歡喜得不行,又催促著楚雲梨再去買些地回來。


    楚雲梨哭笑不得:“那得再等一等,容我賺了銀子再說。”


    於是,忘憂就知道,母親手頭的銀子應該花得差不多了。但這已經不少了,家裏有了宅子,又有鋪子,還有了三畝水田,多養些雞和豬,日子就能往下過。


    對於村裏人來說,蔣秀雲也變得太快了。


    從一無所有帶著一串拖油瓶被夫家攆出門的獨身女子,變成了一個有宅有地的富人。


    是的,就是富人。


    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穿著新衣,所有的物什都是新的,幾乎每天都能聞到藥味和肉味,村裏誰家都比不上她。


    也不知道這銀子是哪裏來的?


    心裏疑惑的不是一兩個人,好多人都覺得蔣秀雲的銀子來的邪性。不過,誰也不會把自己賺銀子的門道告訴外人,那蔣秀雲隻要不傻,也肯定不會往外說。


    一個女人,如果年輕貌美,突然有了大筆銀子,那肯定和男人脫不開關係。可蔣秀雲都已經快三十歲,生這麽多孩子,被摧殘多年,原本七八分的容貌也隻剩下了三分,男人到底是得多瞎,才會看上她?


    既然和男人無關,那應該就是不義之財,偷是不可能偷的,最大的可能是撿來的。


    村裏人猜測紛紛,卻沒有人上門來問,甚至沒有人來開口借銀。


    可財帛動人心,總有那些不要臉的人找上門來。


    這一天楚雲梨站在院子裏看著小的那兩個孩子攆雞,心裏想著是不是該去找些貓狗喂上,又擔憂它們會傷了孩子,正盤算呢,就聽到了敲門聲。


    大的兩個孩子帶著多福她們正在地裏捉蟲,楚雲梨起身,外頭站著的是一位中年漢子,著一身深色綢衫,身材矮胖,滿臉的凶狠,門一開就想往裏擠。


    楚雲梨怎麽會讓他擠進來?


    她一手抓著打狗棒,堵在門口厲聲道:“你是誰?有話就在門口說!”


    男人語帶威脅:“你最好還是讓我進去說。否則……”他眼神在路上掃一圈:“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楚雲梨還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挺粘膩,尤其在她的胸和腰上流連,她瞬間就怒了,抬腳一踹:“滾遠一點。”


    男人措不及防之下被踹個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些懵,反應過來後,大怒:“你敢踹我?”


    楚雲梨拎著棒子追出門,順便還帶上了門,陰森森:“再用你那種眼神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獨居,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人上門欺負,村裏人雖然沒有人上門,但暗地裏說閑話的不少。


    楚雲梨早就想殺雞儆猴,正缺那隻雞呢,男人自己湊上門來,她當然不會客氣。


    男人有些被嚇著,察覺到周圍有人靠近,他梗著脖子大叫:“我這樣的人怎麽會看上你一個半老徐娘?就你這樣的,給我提鞋都不配。我早上沒事,想讓你還我銀子……”


    聽到這話,圍上來的眾人麵麵相覷。


    眾人早就覺得蔣秀雲的銀子來得邪氣,聞言瞬間就支起了耳朵。


    “你的銀子?”楚雲梨似笑非笑:“誰讓你來的?”


    男人心下一驚:“我丟了二十多兩銀子,就在去鎮上的路上。我打聽了好久,才問出了那天往返於鎮上的所有人,他們都和以前一樣。隻有你又買宅子又買地。不是你是誰?”


    眾人恍然大悟。


    看著眾人的臉色,明顯都信了男人的鬼話,楚雲梨並不著急,不疾不徐道:“要是真撿了銀子,那肯定是藏著掖著,怎麽會大張旗鼓的拿出來花?”


    這話也對。


    男人立即道:“你就是故意一反常態,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無辜。我丟銀是事實,你今天要是不還,我們就公堂上見!”


    最後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


    眾人更是深信不疑。


    孫母探出頭來,笑吟吟道:“秀雲,這撿來的銀子你也敢花,當真是膽大。還是趕緊還給人家吧……銀子花了不要緊,能還多少是多少,你把宅子和地的契書拿出來,我相信這位老爺也能原諒,剩下的你慢慢還就是。”


    話裏話外,已經篤定了楚雲梨撿銀子的事。


    饒是隻有孫母一個人幫腔,男人也瞬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大聲道:“對,你還多少都行,我也不催你。每個人都會做錯事,錯了不要緊,改就行了。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沒想把你們孤兒寡母往死了逼,你要是老實承認了此事,把地給我就行,宅子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這麽大度,眾人都驚了。


    紛紛出聲勸說,讓楚雲梨趕緊還銀。


    楚雲梨麵色不變:“我不還,你告官吧。”


    男人:“……”


    眾人:“……”她傻了麽?


    楚雲梨冷笑著道:“你跑上門來訛詐,開口就問我要二十多兩銀,就算你不告官,我也是要告的。這天底下是講王法的,你跑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大人一定會為我們討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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