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三十一


    高如蓉心中一片慌亂。


    周圍吵吵嚷嚷, 聽到大夫的話後,同行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傷成那樣, 我還以為沒救了呢。”


    “這兩天得照顧好。”有人衝著周母提議:“大娘, 要我說,你哪怕在忙,都先把手頭的事放一放。如蓉這邊帶著個孩子, 又懷有身孕, 哪照顧得過來呀?”


    周母此時心裏也有點慌。


    她不是不願意照顧兒子,而是周豐猛又受了傷, 還得養傷大半年不能進山……這以後可怎麽辦?


    她能幫忙幹活, 但卻拿不出銀子來。


    如果隻是吃喝, 省一點還能勉強過日子。但兒子受了這麽重的傷, 得花銀子買藥。


    一頓飯不吃隻是餓, 回頭補起來就行。可是藥要是不喝, 可能就丟了命了。


    “大夫,這配藥得多少銀子?”


    大夫沉吟了下:“先配三副,回頭我來瞧過再配。”


    傷得太重, 藥得用好的。加上今日還幫著包紮, 直接就要走了一兩銀。


    周母拿不出, 還是周大哥出的。


    付銀子後, 他還被邊上的周大嫂掐了一把。


    大夫和郎中走後, 村裏人幫著兄弟倆把人挪進了屋,然後, 大部分回了家。


    不過, 還是有少部分留在外頭議論。


    “怎麽又受了傷了?”


    “這麽多人一起, 怎麽還會摔下山崖?你們好端端的,去山崖做甚?”


    周母本來在院子裏準備熬藥, 聽到這話,立刻圍了上去:“對啊,你們沒事去山崖做甚?是誰帶的路?”


    話裏話外,已經有了追究之意。


    眾人麵麵相覷,心裏則開始慶幸。


    好在是周豐猛自己帶的路,還是他執意要去的,否則,今兒怕是說不清楚了。


    聽到是自己兒子非要去那邊采藥,周母眼神一轉,揚聲開始喊:“孔新衣,你給我出來。”


    楚雲梨在山上奔波了兩日,回來後先是去洗漱,然後就帶著孩子在廚房做飯。聽到周母大喊,她探出頭來:“何事?”


    “你帶著我幾個兒子上山,又帶著他們采藥,如今人受了傷,你竟然麵都不露。這事怎麽都說不過去吧?”周母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人是跟著你受的傷,現在這藥錢,你得分擔一點。”


    楚雲梨早就想過,周母走投無路之後,很可能會賴上自己,當即抱臂走到兩家的籬笆牆中間,冷笑道:“你們周家果然是一脈相承,占起便宜來沒夠。他周豐猛住的院子還是我爹造的,現在進山受了傷了,竟然還想讓我幫著治!你們家要不要臉?”


    “我在跟你講道理,怎麽不要臉了?”周母跳著腳:“反正我兒子是被你帶進山的,你要是不賠銀子,這事兒就沒完!”


    本來已經離開的村裏人聽到這邊有了動靜,又有好多人掉頭回來。


    當然了,跟著一起進山的人都覺得周母不講道理。


    但也有少部分人認為,不說孔新衣帶著周家兄弟進山的事,隻如今周豐猛受了重傷拿不出買藥的銀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孔新衣就該出點銀子把人救回來再說。


    楚雲梨不看眾人,也不聽他們廢話,直接道:“首先,周豐猛不是跟我進的山。是有人帶他和我一起的,你找不著我!再有,當時他滾落山崖的那條小道,是他自己非要去的,最後,他滾下山崖的時候,是自己走在最後,沒有人碰他,是他自己腳滑滾下去的。所以,你不止怪不得我,他落下山崖的事和我們一起進山的人都沒關係。”


    “最後的最後,我要提醒你一句,眾人費盡心思把他抬下山來,周家應該謝我們才對,哪裏來的臉皮問我們要賠償?”


    一番話有理有據,周母聽完後,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實在是周圍的人都在附和孔新衣的話。


    這銀子……怕是要不到了。


    周母一時間悲從中來,趴在地上哭天搶地:“我兒子受了這麽重的傷……以後可怎麽辦啊……那麽多人進山……為何就是他出了事呢?”


    眾人:“……”這得問他!


    事實上,好些一起進山的男人的家人此時都滿心後怕。


    這掉下去的若是自家男人,且不說周家賠不賠的事,這也忒危險了。


    周母嚎得肝腸寸斷,有那些心慈的人,忍不住就給了一些好處。


    邊上的人見狀,小氣的人趕緊溜了,有那好麵子的,也忍不住給了一把銅板。


    周母見狀,嚎得愈發起勁。


    這一哭就是半個時辰,楚雲梨覺得耳朵嗡嗡的,正想讓她別哭了,就看到隔壁屋中高如蓉大踏步奔出門,慌亂道:“娘,豐猛發高熱了!”


    方才大夫說了,發了高熱就很凶險。


    如果退不下來,說不準人就這麽沒了。


    周母顧不得哭,連滾帶爬進了屋。隔著院子,楚雲梨還聽到了她讓高如蓉燒熱水的聲音。


    半夜裏,楚雲梨起來去茅房。


    事實上,她壓根就不急。會起來是因為隔壁一直在折騰,一晚上都沒睡。


    也是怕周母起了盜心,萬一翻過來把家裏的東西拿走了,沒抓個現形再去討要……怕是沒那麽容易。


    周母就算有心有膽,也壓根沒空。


    一整個晚上,她都在用溫水給兒子擦手腳,周豐猛從頭到尾就沒醒過來,周身燙得能夠煮雞蛋,甚至還說起了胡話。


    周母一邊擦一邊哭,對著邊上的高如蓉更沒了好臉色。


    在高如蓉又一次擰帕子踉蹌一步,撞在了床上的周豐猛身上時,更是氣得破口大罵:“你小心一點啊……你個狐狸精,把我兒子害成這樣,你還往他身上撲,你是怕他死的不夠快嗎?什麽城裏來的姑娘,依我看,是城裏來的災星才對。”


    “誰娶你誰倒黴!往前數幾十年,進山的人那麽多,為何偏偏就豐成和豐猛出了事?我兒碰上你,簡直倒了八輩子黴……被你害得妻離子散不說,連小命都要丟了。”


    尤其是在兒子和離之後,前兒媳如今捏著大把銀子,鎮上生意做順風順水,反觀兒子一直在走下坡路,周母就更是意難平。


    她自然是舍不得責怪自己兒子的,於是,便把這些憋屈都怪到了高如蓉身上。


    高如蓉從今日午後到現在一直就沒歇下,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忙活了大半夜,沒得到一句感激,反而惹來這一通罵,她當時也生了怒,將手頭的帕子狠狠一丟:“既然我這麽黴,那我走就是!”


    說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就開始收拾包袱。


    周母確實不喜她,但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她要是走了,誰照顧兒子?


    “高如蓉,這大半夜的,你發什麽瘋?”


    高如蓉一邊哭,一邊道: “從小到大,我都沒被人這樣嫌棄過。我受不了這個罪,做不了周家媳,我自請下堂還不行嗎?”


    她抽泣著道:“我這就走,從今往後,我跟他一刀兩斷!如此,你該滿意了。”


    說這話,她手中已經熟練的打好了兩個包袱,又去隔壁抱起兒子。


    周母見她真的有了去意,急忙問:“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高如蓉抹了一把淚:“ 群兒有自己的宅子,我們回自己家去,不受你這份罪!”


    竟然是想回之前周豐成的那個宅子。


    周母真的慌了。


    周大伯一家當初趕母子倆出門,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想要那個宅子,可這都好幾個月了,周家人除了偶爾進去打掃,一直都把院子鎖著。可見,他們根本就沒想占侄子的東西。對外,也都說那是給群兒留著的。


    如果高如蓉不再嫁人,一心給周豐成守著的話,周大伯也不會趕她出門。


    這女人要是有了去處,還會回來嗎?


    周母自己是要靠著大兒子養老的,幫這邊的忙隻是偶爾,並不能天天留在此處。要是兒子孑然一身,到時候怎麽辦?


    想著這些,眼看高如蓉大包小包帶著孩子要出門,周母撲上前將人拽住:“你別走!”


    高如蓉愈發來勁:“你那麽討厭我,為何還要挽留?我走了不是更稱你心意麽?”


    周母心裏慌亂,有些口不擇言:“你把我兒子害成這樣,現在想一走了之,你做夢!”


    高如蓉呆住,不可置信問:“我害的?”


    “不是你還有誰?”周母振振有詞:“要不是你勾引我兒子,他會拋妻棄子?孔家的女婿做著,何必冒險進山? ”


    退一步說,就算是進山受了傷,以孔家如今的財力,也不會缺衣少藥。更不會缺人伺候。


    還有,在她看來,兒子會摔下山崖,很可能是因為手傷還未好的緣故。


    而兒子為何手傷未愈又急著進山,說到底,還是為了這對母子!


    越是想,周母愈發認為,不能輕易放過了高如蓉。


    “我不許你走。”


    高如蓉帶著兩個大包袱,又抱著孩子,根本也掙紮不動。氣得直哭。


    村裏各家的房屋離得不遠,周豐猛院子裏一夜沒消停,好些覺淺的人根本就睡不著,聽到婆媳兩人吵鬧,許多人披衣起身。


    楚雲梨從後院出來就看到隔壁燈火通明,已經站了不少人。


    高如蓉抱著孩子蹲在地上,身邊放著兩個大包袱。


    周母坐在那兩個包袱上,振振有詞:“你就算要走,也把我兒的傷養好了再說。”


    高如蓉從午後起,就一直在想自己以後的路。留下來,她不止不能被周豐猛照顧,還要反過來照顧他。


    幹活也罷了,累就累一點。可他受著那麽重的傷,藥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周家兄弟那邊就算願意出一點,也有限得很。最後這筆藥錢,大概還需要她來出。


    高如蓉會嫁給他,是想被他照顧……如今,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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