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 二十五


    胡嬌那時候渾身疼痛, 一天要喝十來碗藥。


    有時候那藥喝下去會讓身體好受一點,可大部分都會比之前更難受, 有時候昏迷著就過了兩天。真的是很艱難的活著, 簡直生不如死。


    都這麽慘了,那個丫頭還變著法地折騰她。


    最常見的就是端著兩碗滾燙的藥,直接就往她口中灌, 灌得喉嚨和舌頭都疼痛不已, 燒得胃生疼。到得後來,胡嬌也弄不清自己喉嚨的疼痛是因為那些藥, 還是被燙的。


    楚雲梨真心想要灌藥的話, 沒人能逃得脫。


    林緲緲兩碗藥喝完, 痛得眼淚汪汪, 趴在地上直嗆咳。


    楚雲梨對於她的慘狀隻覺暢快:“你可別吐, 這藥來之不易, 價錢貴著呢。真吐出來,我還得讓你喝。”


    隻這一回,林緲緲就痛苦不堪, 哪裏還敢受二茬罪?


    當即捂住喉嚨不讓自己吐, 憋得臉通紅。


    林天越將這些看在眼中, 從頭到尾就沒有開口勸說一句。


    “林前輩, 隻要她好好喝藥, 解毒之日應該不遠。”


    林天越頷首:“勞煩胡大夫了。”又吩咐邊上的下人:“在內院給胡大夫找一個院子,離我越近越好。”


    林天越妻妾兒女眾多, 因為山莊地方大, 都各自給他們分了一個院子, 把內院的好位置占去了大半,下人一臉為難:“呃, 除了餘大夫住的院子,又隻剩下藥廬了。”


    林天越皺眉:“把餘大夫挪去外院。”


    “不用,”真去了外院,楚雲梨想要折騰他還得跑一趟,當即道:“藥廬挺好,我就住在那兒吧。”


    林天越沒有強求,又吩咐人去外院給她搬行李。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東西,我自己去拿!”說著,起身出門。


    林天越大概怕她跑了,無論楚雲梨去哪兒,身邊都跟著七八個護衛。


    本身楚雲梨處事謹慎,會讓她暴露身份的東西都沒有放在明麵上。一般人進她屋子,是發現不了疑點的。


    收拾東西這一路挺順利。


    隻是搬去藥廬的時候,李緣跟過來“幫忙”,他借著兩人靠近的機會低聲問:“你到底能不能把人治好?”


    楚雲梨意味深長地撇他一眼:“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脫身。”


    李緣:“……”脫身?


    也就是說,這人根本沒打算好好治。


    如果把人治好了,林天越肯定親自送其離開,哪裏還用得著想法子才能脫身?


    “林天越行走江湖多年,接手這山莊都已經好幾年,暗地裏肯定有不少手段。”李緣皺眉提醒:“胡兄,你別亂來。再想要為難他,也以自己的安危為要。”


    楚雲梨知道好歹,對於真心關切自己的人,她還是感激的:“放心吧!”


    李緣哪裏能放心?


    他看了一眼門口的護衛:“你老實告訴我,你和林天越之間到底有什麽仇?”


    “殺生害命之仇。”楚雲梨麵色淡淡。


    李緣訝然,腦子裏已經開始回想林天越這些年來殺了哪些人。


    這人行走在江湖上,誰手頭都沾有人命,林天越一步步走到如今,雖然廣成山莊女婿的身份讓他順暢不少,但也是憑著真本事,一步一個腳印才打下如今的名聲的。


    如今他對外無論是身份還是武功,已經和其餘幾個莊主平起平坐。和這樣的人為敵,需要不少膽量。


    傍晚,楚雲梨又去給林天越把脈。


    “你配給我的藥喝下去之後很難受。”林天越試探著問:“藥配得對嗎?”


    楚雲梨張口就來:“兩種藥在你體內碰撞,就看誰比較厲害,如果是我的藥占了上風,你身上的毒就能解一點。你當然會難受了。”


    林天越:“……”


    說的好像兩種藥在他體內打架似的。


    他試探著問:“萬一是我體內的毒占了上風呢?”


    楚雲梨揚眉:“也不要緊,我會用銀針給你壓製的。”


    壓製始終不是長久之道。


    還是得解毒,林天越閉了閉眼:“胡大夫,勞煩你盡快。”


    楚雲梨本來想說讓他不急,話到嘴邊時,轉而道:“如果你願意放棄這身武藝,我隻保住你一條命的話,三五天就能把毒解了。”


    林天越:“……”沒有了武功,還不如去死。


    曾經他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結下了不少仇家,要是知道他武功盡廢,怕是一天都活不過去。


    “當今以武為尊,沒有了武功,我與廢人無異。與其那樣,還不如坦然赴死。請胡大夫多多費心,酬勞一定會讓你滿意。”


    楚雲梨點點頭,讓丫鬟端了藥進來,灌給林緲緲喝。


    林緲緲一整個下午都像是死魚一般癱在角落,看到丫鬟送藥,她整個人害怕地往後挪。


    又因為身上的疲憊和疼痛,挪了半天也沒動地方。滿眼哀求地看向父親 ,張口想要求饒。


    可惜也隻是張口而已,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楚雲梨漠然看著,心裏想著的卻是曾經胡嬌向父親求饒時,林天越還能耐著性子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勸她友愛姐妹。


    到了他自己頭上,他連這耐心都沒有,直接就把人的嗓子給打傷了。


    無論林緲緲如何哭求,丫鬟還是毫不留情地把藥灌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無聲哭著。


    林天越看得厭煩,擺擺手道:“把人拖去隔壁。”


    林緲緲被人拖走時,眼神始終看著父親,哀求的神情漸漸變成了憎恨。


    林天越活了這麽久,見識過許多人,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女兒恨上了自己。道:“你的命是我給的,我當初為了救你性命付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到了你報答的時候,你也別怨恨。還是那句話,我好了,你才能好。否則,若是我不在了,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道理誰都懂,可林緲緲實在太痛了。


    她眼神漸漸絕望起來。


    林天越見狀,提醒道:“要是你敢尋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等人被拖走,林天越看向楚雲梨,問:“胡大夫,還有別的合適的人選嗎?”


    楚雲梨搖頭:“沒有!”


    她又不是真心想幫林天越解毒,再說,就算解毒,也用不上藥人。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在林緲緲身上以牙還牙而已,當然不要別人。


    林天越若有所思。


    一天四頓藥,楚雲梨配完了就能回去歇著。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逼問老莊主下落的人始終未離去,一整天要打擾林天越好幾回。


    夜裏,楚雲梨正打算睡下,聽到有人敲門。


    “誰?”


    “胡大夫,”外頭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楚雲梨聽出來是林依依,問:“四小姐,天色不早,男女有別,有事就直說吧!”


    半晌,林依依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你能開門嗎?”


    楚雲梨披衣起身,打開門,月色下隻看得到林依依的輪廓。


    還沒看清人,就見一個匣子遞到了麵前。


    楚雲梨沒有伸手去接:“無功不受祿,四小姐這是做甚?”


    林依依很緊張,咽了咽口水,道:“胡大夫,您能幫我治病嗎?”


    “不能。”楚雲梨麵色淡淡:“我是個毫無根基的大夫,沒有林前輩的吩咐,可不敢在尊貴的小姐身上胡亂用藥。”


    林依依白日得知父親找了這個年輕的大夫治病,她便找上了門。既然父親都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那麽,這位胡醜大夫應該挺厲害,她之前為了給林緲緲中和藥性,身上中了不少毒。


    鬼醫再把人治好後,也沒有幫她解,甚至暗地裏又下了不少,林依依如今身子很是虛弱,因為鬼醫病了,她這身子眼看就沒人治……如果不喝藥,痛苦還是其次,她可能活不了幾天了。


    螻蟻尚且偷生,但凡有一絲活著的機會,她都會極力爭取。


    可惜,父親根本不答應讓胡醜幫她治病。


    所以,她隻能暗地裏找上門。


    本以為這位胡大夫聲名不顯,應該會缺銀子花。沒想到他竟然拒絕了。


    林依依很是失落,不過,來之前她也想到過自己可能會被拒絕,對此並不意外。手中的匣子沒有收回,反而往前又遞了一遞。


    楚雲梨退後一步:“四小姐銀子多得花不完麽?”


    林依依低下頭:“我是有事相求。”


    楚雲梨如今隻幫林天越解毒,林依依卻有事相求……求的事應該和林天越有關。聽到這話,她頓時來了興致,抱臂靠在門框上:“說來聽聽。”


    林依依眼神狠辣:“大夫在山莊住了許久,有些事情大概也聽說過。曾經林緲緲中過毒,需要人做藥人,結果選中了我。為了救她,我這幾年過得生不如死,如今身上還有劇毒未解,興許這輩子都解不了……我恨她!”


    她咬牙切齒:“什麽姐妹情深,她好轉之後,從未來探望過我一次。就算是在路上碰到,也假裝看不見我,從頭到尾,她就沒把我看在眼裏,感謝我的事更是從未有過。我想要請求大夫,對待她時別那麽溫柔。”


    也就是說,這是送銀子上門請楚雲梨虐待林緲緲的。


    楚雲梨心下好笑,道:“我不做這樣的事。”


    反正她也不會讓林緲緲好過。


    林依依訝然抬頭:“隻是順便而已。這裏麵可有五萬兩銀票!”


    楚雲梨冷笑一聲:“敢問小姐,這些銀票從哪來的?”


    是山莊的,是胡嬌祖孫三人的!


    林依依雖然不知道胡家人去了哪裏,但胡嬌的下場她卻是親眼所見。


    還有,胡嬌和她們這些姐妹不同,山莊長大的大小姐生性驕傲,從來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當初願意試藥,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常人根本熬不過去。


    可嬌生慣養的胡嬌卻生生熬了過來……這裏頭,應該也是有些文章的。


    再有,自從到了山莊後,他們這些兄弟姐妹都不缺銀子,銀子來自何處,林依依心裏也能猜到個大概。


    聽到麵前的年輕男子如此問,她麵色乍青乍白,很是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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