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 七


    當今世上, 以武為尊。


    中原幾千裏疆域,全部由幾大勢力掌控。


    廣成山莊後山有大片製作兵器的鐵礦, 山莊的一應花銷和超然地位, 全都來源於此。


    更直白點,這片鐵礦落到誰手中,若有本事守住, 誰就傲視群雄。


    采石場中的所有礦工, 大半都是高價從周圍請來的普通百姓,再有就是山莊中犯了錯的下人。


    都是拚命幹活, 不同的是, 前者有工錢可拿, 後者則是去受刑的。


    胡嬌曾經也偶然聽外祖父說起過, 山莊中最大的花銷, 就是要養活後山的采礦工人。


    采礦工人分布在各個礦洞, 多她一個就像是匯入大河的一滴水,根本不起眼,楚雲梨摔掉藥碗的目的也是此處。


    八個護衛送她出後山時, 隻剩下了倆。


    留下的那倆人還玩笑說要那偷溜了的幾人請客喝酒, 楚雲梨乖巧站在一旁, 對幾人的玩笑置若罔聞。


    “你這丫頭也是, 越是主子身邊, 越要小心伺候。你怎麽就能把藥摔了呢?”剩下的兩個護衛不知是好心還是實在無聊,一路上兩人聊得不夠, 還要拉楚雲梨一起。


    另一個護衛接話:“是啊, 我都聽說了。咱們山莊這大半年采購藥材花了不少銀子, 尤其是毒物,那是要別人拿命去拚的。你可倒好……”


    “虎牙, 噤聲!”最先說話護衛麵色嚴肅。


    他謹慎地左右觀望一圈,很明顯,他根本不是戒備楚雲梨這個即將送往采石場有去無回的小丫頭。而是怕這些話給別人聽了去。壓低聲音道:“我都聽說了,鬼醫治病不按常理……”


    虎牙不以為然:“我知道,以毒攻毒嘛。”


    “傻!”他聲音壓得更低:“聽說是讓人喝下毒藥中和藥性,再喂給五小姐。”


    虎牙滿臉驚詫,很明顯是第一回聽說。


    “我聽說,去後山照顧老莊主的三小姐,並不是如傳言一般,而是被關了起來試……所以,山莊采買毒物之類的事,以後可別再多說了。”


    虎牙默了下,解釋:“我隻是說山莊采買毒物,這些事你從哪知道的?”


    “之前照顧三小姐的丫鬟是我媳婦的遠方堂妹,隱約聽她說過兩次……你別出去亂說,這隻是我們夫妻私底下的猜測,我把你當兄弟,才把這些內情告訴你,你可別害我!”


    虎牙連忙指天發誓,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楚雲梨。


    很明顯,他自己不往外說,可這還有另外一個人呢。


    兩人麵麵相覷,虎牙囑咐:“你要是把今天聽到的說出去,咱們在場這三人誰也活不了,還得牽連許多人。”


    楚雲梨還以為兩人謹慎之下會殺人滅口,沒想到就這……她真心實意道:“你們倆的那些猜測都是真的,三小姐已經給五小姐試了大半年的藥,整個變成了毒人,幾滴血就能殺死一頭牛。並且,三小姐因為受不了一天三頓喝七八碗毒物的痛苦,前段時間已經偷溜了。你們去後山尋的賊人,其實就是她。”


    再如何猜測,都沒有真正聽到真相來得震撼。兩人嘴巴張大,滿臉驚詫。


    反應過來後,兩人不約而同掃視周圍,虎牙更是低聲道:“這麽大的事,你小點聲。”又試探著問:“是不是真的啊?”


    楚雲梨繼續道:“三小姐不見了,鬼醫重新找了藥人,就是四小姐。我實在是下不了手灌毒,才故意打翻藥碗。我寧願去采石場,也不要做這麽缺德的事。”


    最先開口的男子許長安抹了一把臉:“姑娘,你太容易輕信他人,這些話,以後可要爛在肚子裏。”


    楚雲梨頷首:“你們也一樣。”


    兩人這一回是徹底不敢再提什麽毒物之類的話了。


    很快到了采石場,場麵熱火朝天,男人們赤膊幹得滿頭大汗,少有女子。


    因為擁有共同秘密的緣故,兄弟倆再不能把這個姑娘當做普通的犯事下人看待。看著這樣的場麵,都有些替楚雲梨擔憂。


    “我沒事,你們回吧。”


    兄弟倆:“……”怎麽會沒事?


    山莊中到了采石場的下人,就少有能回去的。更何況,麵前姑娘知道這麽大的秘密,又是如今管著山莊的姑爺親自發話送來的,工頭們見她毫無翻身之力,定會把人往死裏欺負……她還這麽年輕,實在太可惜了。


    再可惜,兄弟兩人也隻是山莊中的普通護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拚盡全力救她。


    許長安臨走之前,偷偷塞給她一錠銀子,然後,拉著欲言又止的虎牙飛快離去。


    渾身壯實的工頭走過來,上下打量她:“你是新來的犯事丫頭?”


    眼神在她纖細的腰和胸口上掃視一圈,饒有興致地問:“凡是山莊那邊送來的人,到了這兒就沒有能出去的。看你年紀不大,應該也不想去男人堆裏幹活,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三字從舌尖吐出時,頗有些粘膩。聽在耳中讓人格外不適。


    “你要是願意,就跟著我。回頭就去廚房做個廚娘,保證活計輕省,還能吃得飽飯。”


    楚雲梨半晌無語:“我寧願去幹活。”


    聞言,工頭頗為詫異,隨即臉色沉了下來:“不識抬舉。跟我來。”


    說著,率先轉身往前走。


    他穿過忙碌的人群,楚雲梨一個女子走在其中,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然後,就是一排排黑漆漆點著燭火的礦洞。漸漸地道上看不見人,隻餘從礦洞中傳來敲擊的聲音和呼喝聲,到了後來,連這聲音都越來越小。


    楚雲梨眼神一閃,腳下不緊不慢。


    前麵的工頭終於停了下來,這裏有兩個黑漆漆的洞口,裏麵連燭火都沒,仿佛一腳踏入,就會踏入無盡的虛空,墜入無邊黑暗一般。


    楚雲梨無意間踢了一顆石頭下去,好半晌才聽到底下有落石聲傳來。


    麵前的工頭已經在拉扯身上的衣衫,臉上滿是邪笑:“到了這兒的女人,就得乖乖聽話,否則,爺就讓你從這滾下去,別想活命!”又大笑幾聲,丟開手中衣衫:“讓爺疼疼你……”


    說著,鐵塔一般的身子撲了過來。


    楚雲梨側身一避,還是被他抓住了一角袖子,她使勁一扯,與此同時,一腳飛出,把人踢入了黑漆漆的洞口。


    她往下看了半晌,沒見有動靜,餘光瞥見邊上那麽從她袖子上扯下來的衣衫,她伸手撿起想要帶走,走了兩步後又改了主意,就那抹衣衫掛在了洞口的石頭上。


    然後,她飄然遠去。


    *


    “姑爺,有下人來稟,在丫鬟輕絮的屋中發現了藥材。”


    林天越聞言,並沒放在心上,隨口問:“什麽藥材?”


    “下人拿去給大夫辨認,說都是些解毒之物。”


    聽到這話,林天越霍然睜眼:“什麽?”


    他突然間想到了輕絮和胡嬌長相相似。又想到了後山中被人扒了衣衫的護衛……也就是說,胡嬌從後山逃出,然後變成了輕絮?


    他立刻起身:“去采石場。”


    到了采石場一打聽,得知昨天來的丫鬟被工頭帶走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答話的人戰戰兢兢,明顯嚇得不輕。


    林天越一路摸爬滾打到如今,見識過這世上許多的惡事。後山的采石場中,這些工頭就是這兒的天,沒有人敢反抗。


    並且,後山中少有女子,偶然有兩個丫鬟過來,都會淪為工頭的玩物。


    想到輕絮可能是自己女兒,林天越麵色難看無比。


    他是個護短的人,簡單來說,就是他的人隻能他自己欺負!當即沉聲道:“去把人找來。”


    本以為不用一刻鍾就能見到工頭本人,也能看到輕絮。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林天越麵沉如水,又催促了幾遍。


    在他耐心耗盡之際,一個中年管事急匆匆趕過來,額頭上滿是冷汗:“姑爺,那個工頭他不見了!”


    等得太久,林天越怒氣越積越盛,眼看還見不到人,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大概用了內力,桌子瞬間化為一攤齏粉。


    眾人嚇得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快給我找,一刻鍾內,我要見到輕絮!”


    管事小心翼翼偷瞄他一眼,試探著道:“小的查過了,昨天狗三見到輕絮姑娘之後,就帶著她往廢棄的礦洞去了。方才小的親自尋過一遍,找到了這……”


    他暗暗叫苦,顫著手遞上一抹巴掌大的粉色衣料。


    林天越伸手接過,沉聲問:“在哪發現的?”


    管事看到他黑沉沉的臉,不敢多說,隻道:“小的帶您去。”


    站在黑漆漆的洞口前,林天越捏著手中衣料:“她當真落下去了?”


    管事悄悄抹一把額頭的汗:“應該?”


    林天越惱怒:“讓人下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管事為難不已:“姑爺有所不知,這處礦洞去年正開采的時候,忽然就塌方了。小的讓人下去試過,十丈的繩子都放不到底,還搭上了兩個人。這……”


    半晌,林天越長長吐出一口氣:“罷了,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他拂袖而去。


    剛被打發到采石場的輕絮在到的當日,就和工頭一起掉入了塌方的礦洞。


    這個消息傳出後,除了幾個有心人外,在山莊中並沒有掀起波瀾。


    認識輕絮的人不多。也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而犯了錯,都以為是個普通犯了大錯的丫頭。這樣的人在山莊中隔三差五就有一個,並不稀奇。眾人聽過就算了。


    許長安兄弟兩人是在當值的時候聽說的,當時費了好大力氣才克製住沒有讓自己露出破綻。到了夜裏,兩人還買了紙錢去後山門外燒了。


    六小姐林嬋嬋當晚做了噩夢,好多天都沒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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