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孫子相依為命的老太太 七


    話說到這種份上, 才扯起的遮羞布瞬間被人撕開。那些不堪的內情都暴露到了眾人麵前。


    楊姑娘從林子裏奔出來,也不知是趕得太急, 還是真的生氣, 滿臉潮紅,額頭上還帶著細汗。一路奔到了盧氏麵前,抬手狠狠就是一巴掌。


    盧氏挨了一下, 捂著臉整個人都懵了。


    楊姑娘卻不罷休, 指著她的鼻子臭罵:“你個不要臉的,帶著男人往林子裏鑽, 你這樣的人就該被沉塘……你比鎮上那些花樓中的女人還要惡心, 至少人家光明正大擺出來賣 , 你呢?躲躲藏藏窩窩囊囊, 我們村出了你這樣的人, 以後村裏的姑娘, 誰還敢娶?”


    最後一句話,將整個村的人都擺到了盧氏的對立麵。


    如此,本來還想護著自家姑娘的盧家人心思瞬間調轉, 不止不想護著, 反而還開始撇清。


    “毒害原配嫡子, 那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事。”


    “可不是麽?人家隻是把她休回來, 便宜她了!”


    “聽說是陳東家的主意, 陳家就是心善。像這樣的女人,幹脆把那些香都讓她自己聞了才好呢……”


    ……


    聽著周圍人的指責謾罵, 盧氏隻覺得無地自容。有些事情做歸做, 卻是經不起人評說的。她出聲強調:“我沒有毒害別人。若我真的傷了陳唯安, 陳家那老夫人會饒過我嗎?”


    “都說了是她心善!”有人不耐煩:“就在前天,老夫人已經說了, 隻要幫她家幹活的人,每天都會漲兩文工錢!”


    盧氏百口莫辯,哭得無比傷心。


    楊姑娘餘怒未消:“你還有臉哭。”一邊罵,一邊抬腳就踹。


    連踹了兩腳,邊上有人來拉她:“別生氣。現在他還是孔東家的心尖尖,你若傷了人,萬一孔家惱了你……”


    楊姑娘又踹一腳,冷笑道:“我從小得爹娘寵著長大,可不是讓人如此欺負的。他既然放不下這女人,那我也不會再嫁進去。”


    她聲音朗朗,剛好落入被推著過來的孔成耳中。


    此時的孔成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心裏煩躁不已。


    夫妻兩人相聚被人碰見,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村裏這些愚昧的畜牲不講道理,不容他解釋,上來就打人。


    這會兒又聽到未婚妻如此說,當即道:“你不嫁更好。我不過是和孩子她娘說了幾句關於孩子的話,怕你誤會還特意在村外說,落在你們眼中,卻是我們倆藕斷絲連……你這樣的姑娘我不敢要,你們楊家如此不講理,這門親事我更不敢結!一會兒我就讓人送婚書過來。”


    楊姑娘跳腳:“你想得美。我和你已經定親這麽久,鎮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現在退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你得賠我!”


    孔成氣笑了:“你們把我揍成這樣,還不夠?”


    “那是你活該。”有婦人湊上前來,滿臉義憤填膺:“你比那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還會扯,說孩子的事,用得著抱在一起?老娘剛才親眼看到你的手都伸到她衣衫裏了,你這是查看她腹中的孩子還差不多!”


    村裏的婦人活得粗糙,說話也糙。


    最後一句話落,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大笑。


    盧氏聽著那些笑聲,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林子裏蚊蟲多,又處處都是荊棘。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很快,眾人就押著孔成夫妻倆回村,把人帶到了楊家院子裏。


    反正得給個說法。


    村裏的人不講理,拉孔成的時候那些人的手挺重,還有人罵罵咧咧一副仇富的模樣說想要弄死他。


    孔成真的有點怕。


    就算沒有被殺死,讓他斷胳膊斷腿是很可能的,其實他身上已經受了挺重的傷,每走一步都痛,壓根不想再挨打。


    眼看楊家不肯幹休,非要他賠,孔成心下明白,今兒不給銀子怕是出不了村。秉著花錢消災的想法,他咬牙給了楊家十兩銀子。


    銀子一給,楊家將那些幫忙抓人和打人的眾人含笑送出門,還說改日會請他們吃飯致謝。


    大門關上,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楊家人瞬間換了一副麵孔,變得無比和善,楊父道:“也是村裏人太熱心,其實我倒是能理解你和夫人之間的感情,方才我想攔,人一多,根本就攔不住。孔東家,您別怪我才好。”


    孔成嘔得想吐血,卻也不敢擺臉子,萬一楊家生氣了把那些人叫回來揍他一頓怎麽辦?


    現在最要緊的是離開這個土匪窩。


    一群愚民,聽不懂話,也不講道理。不是土匪是什麽?


    走出村口的孔成丟了一個三日後就要成親的未婚妻,還有十兩銀子,簡直欲哭無淚。


    而另一邊,盧氏被送回了家。


    當著外人,盧母一直都在解釋,強調女兒是出去撿柴的,碰到了孔成後兩人便多說了幾句孩子,不是村裏人以為的藕斷絲連。


    等到大門一關,盧母的臉色瞬間沉下,瞪著女兒道:“我都說了孔成靠不住,你還非要與他來往。現在弄得自己的名聲比茅坑還臭,我看你以後怎麽辦?”


    “以後?”盧氏嫂子聲音刻薄,尖聲道:“就她還有以後?娘,你最該擔憂的是二妹。她如今還待字閨中。發生了今日這樣的事,以後誰敢上門提親?將心比心,讓你娶這樣一個兒媳婦過門,你樂不樂意?”


    盧母自然是不樂意的,可被人嫌棄的人是自己女兒,她心裏頓時堵得慌,煩躁之餘,愈發惱怒麵前女兒。


    “鬧成這樣,於家那邊的婚事肯定黃了。”盧母想著對策:“隻能另尋他人,對了,從今日起,你不許和孔成再來往!”


    “我不!”別的話盧氏還能忍著,可讓她不和孔成來往……她做不到。


    不提在孔家能夠養尊處優,也不提兩個孩子,隻今日她在孔成身上毀了名聲,她就不會離開。


    “我們就是藕斷絲連,就是互相放不下了又如何?孔成稍後一定會上門提親,重新娶我的!”


    話落,已經奔進了屋,“砰”一聲關上了門,緊接著就傳來女子壓抑的哭聲。


    盧母見女兒衝自己發這麽大的脾氣,愈發惱怒:“你跟我凶什麽?剛才在楊家的時候,你怎麽一聲不吭呢?還想再嫁入孔家,我看你是白日做夢,有陳家老夫人在,她能容得下你?”


    這是在自己家,盧氏說話沒那麽多顧忌,加上她此時心思浮動得厲害,衝動之下,回嘴道:“一把年紀又快入土的人,看誰熬得過誰!”


    盧母:“……”


    簡直是鐵了心的奔著孔家。


    嫂嫂對著小姑子就沒那麽多耐心,當即冷笑道:“我看陳夫人年輕得很,至少還能活二三十年,你難道要在家裏耗這麽多年?”她伸手撫上肚子:“我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這一胎很可能是女兒。身為母親,我是不願意讓她還沒出生,就有你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姑姑。你若是不想嫁人,就給我滾出去。”


    盧母瞪著兒媳:“老娘還活著呢,輪不到你做主!”


    嫂嫂氣得慌:“你要留下她?那我走,這總行了吧?”說著,轉身就進了自己的屋,開始收東西,一邊還大罵:“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你還護著,要我說,這就是讓你慣的!我這就走!我倒要看看,林家以後會落到什麽下場?”


    她動作麻利地包好一個包袱,走到院子裏時,冷笑道:“娘,你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女兒逼兒媳離開,果然是母女情深。我祝你們以後互相埋怨,互相怨恨,都不得好死。”


    她氣得腦子一片空白,滿腔怒氣無處發,說出的話也有些顛三倒四。


    嫂嫂卻不管這麽多,對著聽到動靜趕過來的眾人學母女倆說過的話。末了道:“這盧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你們要是有合適的人幫我說一個。我沒有別的要求,也不要聘禮。隻要是能接受我這個孩子的人家就行。”


    她緊緊捏著兒子的手,一手抹淚,顯得格外傷心。


    言下之意,是想盡快改嫁!


    盧母也沒想到兒媳居然會唱這番大戲,氣得七竅生煙:“趕緊給我滾回來,不嫌丟人嗎?”又喊兒子:“大山,你快來。”


    盧大山從楊家回來去茅房中蹲著,他實在忍得太久,忍不住了。


    沒想到不過幾息,外頭的婆媳倆話趕話就說到了要和離的地步。他趕緊拎著褲子起身,跑到大門口出拉住了妻子:“這是我們的家,你要去哪?”


    嫂嫂抹著眼淚:“人家都說了,這家中容不得我做主。非要留下聲名盡毀的女兒,為了兩個孩子的名聲,那我隻能自己離開了!”


    盧母氣急:“快回來,別再丟人了。”


    卻始終沒鬆口,要把女兒趕走。


    嫂嫂心下一橫,抬步就走。


    盧大山看看妻子,又看看母親,聽著屋中傳來妹妹的哭聲。牙一咬,抬步跟了上去。


    這一去,當日就沒回!


    *


    孔成很怕事情傳開,丟臉是小,如果嶽母因此生氣,不再給他機會,那才是虧大了。


    所以,他左思右想過後,認為與其由別人添油加醋的告訴嶽母,不如他自己去說,言語上還能為自己爭取一些。


    “娘,我真的隻是和她說幾句孩子,誰知道就被村裏人誤會了?那楊家委實不講道理,非訛了我十兩銀子。”


    楚雲梨恍然大悟。


    楊姑娘非要和他定親,大概就是想到了他們夫妻斷不了,就等著抓到兩人來往故意訛銀子。


    “你給了?”


    孔成委屈得不行,指著身上到處青青紫紫的傷,哭著道:“我能不給嗎?”


    楚雲梨上下打量他,恍然道:“好像確實不能哈!”


    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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