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想要解釋, 但說話漏風,口中也痛。說不了幾句不說,這會兒說出來的話外人也聽不懂。


    打又打不過。


    葉氏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楚雲梨訝然:“我又沒冤枉你, 你哭什麽?這一哭,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惹不起, 惹不起……”


    一邊說, 一邊帶著柳子安退出人群。


    天色不早, 還得回去做晚飯呢。一路上,母子二人的心情都不錯。


    回到柳家院子,還沒走近就看到裏麵圍了一圈的人。楚雲梨心下驚訝,飛快上前,竟看到有人在扯孝布。


    一般是辦喪事,才用得上孝布。


    楚雲梨抬眼看向屋簷下,那裏門板上睡了一個人,臉上蓋著白紙。而小葉氏帶著一雙兒女正嚎啕大哭。


    柳老三死了?


    李念秋那輩子好像沒發生這事。


    方氏正帶著村裏的婦人忙前忙後幫忙, 楚雲梨湊上前,疑惑問:“這是怎麽了?”


    方氏歎口氣:“今兒太陽不大, 老三去西邊的樹林開荒,碰上了五步蛇,還沒到家,人就沒氣了。”


    村裏的各家都在忙著秋收, 可柳家人不同。柳家的地不多, 但兄弟卻多,攤給每家的地很少。就方氏這樣的人,也默認了不給二房分地,不是她刻薄,實在是沒法子了。


    就他們分到手的地, 隻剛好夠一家人吃,遇上年景不好,還得餓肚子。


    柳老三的地因為有葉家人幫忙,幾天就收完了。而開荒這事,衙門那邊有規定,每年開的荒地都有定數,不能亂開。到了秋日,就會有衙差到各個村莊邊上的荒地量地,畫出一條線來。


    但凡畫出來的,村裏人都可以去開荒,前三年免收賦稅。


    村裏的人勤勞,地就是命根子。所以,各家各戶秋收之後,能開荒都會去開。


    這裏麵就有個問題,荒地和荒地還是不一樣的,有的地方是荒草,有的地方是荒林子。前者自然要好開許多,傻子都知道怎麽選。前些年為了這個還打了好多架,所以,村裏也定下了規矩,誰先開誰得。


    這就杜絕了爭地,也是一種平衡。本來嘛,地多的人,地裏的活兒就多,開荒肯定是去得最晚。而相對的,地少的人就要多開荒,地裏的活最少,肯定是去得最早的。


    如此,天長日久之後,肯定各家的地都差不多。


    小葉氏勤快,可柳老三是個懶人,太陽大的時候都不幹活。往年三房的糧食都是最晚收全的。今年怎麽這麽快?


    楚雲梨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妯娌二人說話,邊上幫忙的婦人都知機地避開。方氏聽到她的問話,把她拉到了偏僻處,低聲道:“我也奇怪。但我認為,這是被你給影響的。”


    楚雲梨一臉驚訝:“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方氏斥道:“小聲點。”又回答她的話:“你這天天不是肉就是蛋的,別說孩子 ,大人都饞。三房那兩個孩子,為了這個沒少挨打。三弟妹大概是想要手頭寬裕一些,今年都不讓三弟在家睡覺。找了娘家的兄弟來幫忙把糧食收了,就催三弟去選塊好地開荒。誰知道就發生了這事。”


    她聲音壓得更低:“如果真是這樣,三弟妹肯定會恨死你。”


    楚雲梨:“……”天降大禍!


    關她什麽事?


    又不是她讓柳老三去地裏幹活的!


    當下講究同氣連枝,無論平時大家心裏有多少齟齬,柳老三始終是親兄弟,所以,柳家人都得幫忙。


    楚雲梨也去幫忙了,秋收各家都忙,喪事辦得簡單。又因為天氣太熱,不過兩日,就讓柳老三入土為安了。


    值得一提的是,葉家那邊來了許多人送喪儀,還有出嫁了的葉氏女也有人上門,這裏麵就有葉氏。


    葉氏掉了兩顆門牙,說話漏風。也不知道是顧忌著是本家侄女的事,還是怕了楚雲梨,反正隻遠遠的瞪了幾眼,沒上來鬧事。


    小葉氏守了寡,可日子還得過。她躺了兩日,起來後以一切如常,隻是不如往日愛笑,也不愛來找楚雲梨麻煩了。


    以前還酸言酸語指桑罵槐,說些天天吃肉會拉肚子之類的酸話。現在則一聲不吭,整個院子裏安安靜靜,楚雲梨都有些不習慣。


    漸漸地,所有人都接受了柳老三離世的事實。


    楚雲梨這個人呢,也不是喜歡鬧事的,一般別人不撩撥她,她也不會動手。所以,柳家院子自她回來後,空前地和諧起來。


    秋收過後,豐收的喜悅彌漫在整個村裏,好多人把稻米賣了,換成粗糧。有些人辛苦一年,上街給自己和孩子置辦東西,更有許多喜事籌備。


    這些喜悅,和楚雲梨母子倆沒多大關係。她買了筆墨,讓柳子安回來練字。


    屋子隻有一個小窗,光線不好。所以,楚雲梨買了一套桌椅放在屋簷下,平時柳子安就找個合適的地方練字。


    村裏的孩子九成的都不能讀書,看到有人練字,頗為驚奇。挺多跑來看熱鬧的,其中就包括柳家院子裏本來就有的幾個孩子。


    小葉氏的一雙兒女,大的兒子六歲,小的女兒四歲,平時也會圍過來看。


    楚雲梨這個人對孩子寬容,大人之間的恩怨,跟這麽點兒孩子計較也沒勁,他們愛看就看。她從來也沒斥責過。


    轉眼到了深秋,天氣漸冷。楚雲梨開始準備炭火過冬。因為柳子安要練字,她覺得應該多備一些。


    雖然可以買,但柳子安在外頭練字的時候會冷,她幹脆多砍了柴堆在院子裏燒,順便積炭。


    這日午後,柳子安又在練字。楚雲梨點了一堆火,坐在火堆旁飛針走線,給柳子安做過冬的棉衣,餘光突然看到屋簷下小葉氏怔怔看著這邊。


    確切地說,是看著孩子們。


    小孩子嘛,都知道往溫暖的地方鑽。楚雲梨這邊燒了一堆火,他們又能看柳子安練字,這會兒都湊在桌旁嘀嘀咕咕。


    還別說,因為幾個孩子湊過來烤火楚雲梨沒多言,其餘幾個妯娌對她的態度都好了不少。這其中不包括小葉氏,她最近跟誰都欠她銀子似的,對著誰都是一副臭臉。


    楚雲梨看了一眼,也懶得理會。


    “能讓我寫一會兒嗎?”


    那邊,幾個孩子嘰嘰喳喳。


    柳子安對於自己的筆墨很是珍惜,但偶爾也會讓別的孩子試一下。試之前會被他再三囑咐,凡是拿到別的孩子都覺得這是頗為神聖的一件事,從來不會亂來。


    楚雲梨看在眼中,也沒阻止過。大房的兩個試了一下,三房的柳子連也忍不住接過了筆,他很認真,寫了一個字,依依不舍地把筆給四房才五歲的柳子斌。


    然後,柳子安點評:“子連寫得最好。”


    楚雲梨餘光看到,屋簷下的小葉氏眼神動了動,眼神裏多了幾分鮮活。


    這……該不會她想把孩子送去讀書吧?


    不怪楚雲梨詫異,實在是村裏的孩子想要讀書,沒有點家底還真不敢送。主要是這銀子買別的東西,銀子花了肯定能看著東西,可讀書不一樣,很可能銀子花出去什麽也撈不著。


    村裏人一來沒有那個財力,二來也覺得不劃算。


    卻見小葉氏躊躇了下,居然走到了楚雲梨旁邊:“二嫂。”


    楚雲梨抬頭,示意她有話就說。


    小葉氏試探著問:“子安一年的束脩要多少銀子?”


    楚雲梨心裏早有猜測,倒也不意外,隻道:“束脩一個月一錢,這是孝敬夫子的,逢年過節或者夫子家中有喜還得送點禮物。孩子自己平時得備筆墨紙硯練字。”


    小葉氏訝然:“這麽貴嗎?”


    可不就是貴麽!


    一錢銀子,足夠五六口人一個月的口糧了。誰不知道送孩子讀書是好事,那麽多孩子大字不識,都是沒辦法的事。


    小葉氏沒有多留,很快就離開了,翌日還回了一趟娘家。


    楚雲梨也沒放在心上,一個寡婦拖著兩個孩子,保證溫飽都難。除非發橫財,不然送孩子讀書就是妄想。


    要麽說這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呢。第三日午後,楚雲梨接孩子從陳家村路過,聽到村口曬太陽的種人議論紛紛。


    “再娶了?”


    “這長福太聽四叔一家的話了,讓他過繼孩子就過繼孩子,讓他送孩子讀書他就送,讓他再娶他就再娶,親兒子都沒這麽懂事。”


    “以前李念秋還說做長福的媳婦會被他四嬸為難,現在好了,他媳婦是四嬸娘家侄女,總應該能好好相處了吧……”


    說話的婦人一回頭,就看到了話中提及的人,頓時有些尷尬。


    楚雲梨並不在意,好奇問:“你們方才說再娶?”


    陳長福再娶的事,他前頭的媳婦跑來打聽,眾人說起來不知怎的,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也有那大大咧咧的,直接道:“可不是嘛。陳長福他再娶了,就是四嬸給他說的媒,說起來還是你三弟妹呢。”


    楚雲梨:“……”


    區區幾句話裏包含的消息不少,饒是她見多識廣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她沒多問,這麽多人議論的事,不可能是假的。


    母子二人回到柳家院子,剛好看到方氏在勸小葉氏:“你想再嫁,沒人攔著你。可三弟七七還沒過,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不為自己想,總得為兩個孩子想想啊。”


    小葉氏一聲不吭,任由她念叨,聽得煩了,不耐煩道:“留在柳家,你能照顧我們母子三人一輩子嗎?”


    方氏啞然。


    “既然不能,少管我的事。”小葉氏毫不客氣:“至於兩個孩子,那是我生的,我總不會害了他們。你少操閑心,管好自己的事吧。”


    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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