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的話很直白的把某些事情攤開了來。話裏話外滿是鄙視。李萃茶的麵色微微發白, 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


    溫如煦皺起眉來,審視地看向邊上的李萃茶。


    “當然了, 比起我們出身侯府, 李姑娘還是可憐的。”楚雲梨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兩邊侯府來的人都挺多 ,帶來的東西也多,院子門口都來來往往。這樣的情形下, 楚雲梨無意與他們多說話,“我得進去了, 溫世子, 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瑗嬪娘娘可也是來了的, 你就不怕她看見這位?”


    她靠近了些, 低聲道,“再有, 皇上也不是瞎的,更不蠢, 看到這位的長相……你想死,可別拖著我們定國侯府。”


    說完, 再不理會兩人, 轉身進了院子。


    各家的院子比起侯府小了不知多少,好在外麵各處景致不錯,靠近山腰處,還有個很大的園子,裏麵大大小小的水榭許多, 是個納涼的好去處。安頓下來後,基本上九成的人都往那邊去。


    因為,皇上也會去。


    定國侯府眾人避暑就是單純的避暑,但是別的府邸就沒這麽簡單了,好些妙齡姑娘整日都在那邊亭子裏,不說偶遇皇上,就是偶遇上皇子也是好的,實在不行還有宗親和各侯爵府。


    楚雲梨到了之後,派了個小丫頭守在水榭外頭,自己則留在院子裏休息。


    夏日炎熱,但其實人不動的話,並不會太熱,尤其這邊是避暑山莊,早晚還要添衣,比起京城,確實舒適了不少。


    這一日,有小丫頭急匆匆進來,“姑娘,奴婢看到蒙著麵紗的女子進去了,看樣子確實是宮妃。”


    柳瑗進宮已經幾年,侯府中的這些小丫頭好多都不認識她。再說,就算是認識,如今的柳瑗地位高了之後,氣質容貌都有所改變,就算真是她,怕是也不敢確認。


    楚雲梨派小丫頭去盯梢,隻吩咐讓她們盯著帶著麵紗的宮妃就行了。


    聽到柳瑗去了,楚雲梨來了興致,換了衣衫後,直奔水榭而去。


    水榭很大,但耐不住人多呀,剛到門口,就看到裏麵處處都是人,想要找個清淨的地方大概是有些難的。


    楚雲梨也不著急,閑庭信步的轉悠,下意識的,往上輩子溫如煦與柳瑗私會的偏僻亭子而去。


    那個亭子並不在水上,周圍都是茂密的大樹,景致不太好,但盛在涼爽。


    遠遠的看到亭子裏確實有寶藍色衣衫的男子和粉色的宮裝美婦。


    因為周圍都是大樹,入眼一片空曠,想要靠近並不容易,想了想,楚雲梨揮退了丫頭,“你們去遠一點的地方等我。”


    等丫頭走了,她自己一撩裙子,爬上了大樹。大樹上的枝丫互相交纏,很快,她就到亭子頂上的枝丫上 ,不止能聽到,還能看到裏麵的情形。不過,楚雲梨知道若是一直盯著裏麵,很容易被發現,隻豎著耳朵聽,偶爾看上一眼。


    “要不要幫你請個大夫?”底下傳來溫如煦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擔憂。


    “避暑山莊哪有什麽好大夫?”柳瑗的聲音溫柔如水,還有些委屈。


    和在她們母女兩人的聲音大不相同。楚雲梨聽在耳中還有些不適應。


    “那我立刻讓人回京給你請大夫拿方子。”溫如煦的聲音有些急切,“你讓我看看你的臉,然後好跟大夫說你的病情。”


    “不!”柳瑗後退一步,還伸手捂住了臉上的麵紗,“ 我想要在你的回憶裏,我永遠都是那麽美。”


    楚雲梨輕嗤一聲,要說隻是溫如煦單相思,騙鬼都不信。柳瑗要是對人家沒心思,何必說出這些暗示意味頗足的話來?


    不待溫如煦說話,柳瑗又問,“聽說你身邊有位李姑娘,長相性子都和我相似?”


    “是,我隻是看她可憐,接她住一段時間,之後我會送她離開。在我心中,沒有人比得上你。”溫如煦最後一句,深情無限,“她長得確實和你相似,我見不得那樣長相的姑娘受委屈。”


    “你別這樣。”柳瑗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音,“你對我越是上心,我心裏邊越是歉疚,我已然做了宮妃,和你再沒了可能。你還是試著接受別的姑娘吧,二妹就不錯,她性子天真爛漫,雖然有時候無意中會傷害人,待人接物不太好,對長輩也差些,但她是個善良的人……”


    楚雲梨閉著眼睛靠在大樹上,聽到這裏抽了抽嘴角,柳瑗誇一句妹妹,還順便上捎上幾句缺點。問題是,這些缺點柳穀語真沒有。


    溫如煦打斷她,“她哪裏比得上你?在我眼中,這個世上的女人,隻有你最美。”


    他一把握住柳瑗的手,“我指的美,不是你的容貌,是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美好的。”


    楚雲梨發覺,自己費勁爬到這裏來是個錯誤,如上輩子柳穀語那樣看到兩人相擁,足夠證明一切。


    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打算順原路返回,從那邊大樹下去,正準備動作,餘光突然瞄到一個素衣女子從不遠處慢慢的摸了過來,鬼鬼祟祟的,不是李萃茶是誰?


    楚雲梨動作利落,幾下從大樹下來,從另一個方向出了樹林,找到自己的丫頭往外走。


    現在還不是讓人知道的時候!


    還沒出水榭,就看到前麵有一群人,為首的人一身明黃,楚雲梨心下微動,眼神不著痕跡的四處掃視,沒多久突然發覺東北角有銀光一閃,她立時大喊,“護駕,有刺客!”


    聲音尖銳,與此同時一支利箭直直對著皇上的方向飛了過來。


    有了她示警,園子裏各處的人都聽見了,皇上身邊的侍衛瞬間就把人圍了起來,那箭來勢極快,根本阻攔不及,還是一個侍衛奮不顧身自己擋了,當即倒地,幾息就氣絕身亡,皇上險險的沒受傷。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有人刺殺,皇上大怒,指著東北角,“給朕搜!”


    瞬間不少人烏泱泱就衝進了林子,楚雲梨看了看自己方才過來的方向,心下為那對“苦命鴛鴦”默哀幾息。


    皇上想要徹查,這園子裏別說人,就是幾片葉子都能數出來。


    上輩子的皇上今日受了重傷,回去之後沒多久駕崩了,太子登基之後,後宮之中所有還未有孩子的宮妃全部陪葬,柳瑗也在其中,恰巧負責盯著宮妃自縊的就是溫如煦,他暗地裏換走了柳瑗的毒酒,用一個普通宮女換了她的衣衫,然後把人帶著出來。


    本來就被這兩人打擊得臥床不起的柳穀語,在看到本應該死了的人出現在侯府時,瞬間就崩潰了。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樣膽大的人?


    然後沒多久,她就死了。


    可惜柳穀語死了的事沒人知道,從避暑山莊回去,所有人就都知道安國侯府世子夫人病重,這一病,就病了兩年,期間不見外人。兩年之後,安國侯府辦洗三,成親五年了的世子夫妻倆,喜得貴子。


    定國侯府這邊,哪怕發現了真相,也是不敢鬧的!


    溫如煦這一手,徹底把定國侯府和安國侯府綁到了一起。就是柳浥也拿他無法,想要殺了柳瑗死無對證時,柳瑗已經被他保護得嚴嚴實實。


    外麵人發現世子夫人容貌有變,又見定國侯府毫無動靜,隻以為是柳穀語在病了的兩年中容貌變化太多,疑惑一下也就放開了。


    除了兩府,再沒有人知道冤死的柳穀語!


    最讓柳穀語不能接受的,就是柳瑗頂替了她的一切!


    楚雲梨心思幾轉,麵上神情鎮定,卻聽到那邊的皇上道,“你近前來。”


    眾人的目光唰就全部落了過來,楚雲梨上前跪下。


    皇上五十多歲,麵色威嚴,“你反應倒快!”


    楚雲梨跪著,權當他是誇自己了,“多謝皇上誇讚,臣女隻是偶然發現,皇上無恙,臣女便放心了。”


    皇上打量了一下她渾身上下,“你是哪家的?”


    柳浥從外麵進來,跪下道,“回皇上,這是臣的二女兒。”


    看到柳浥,皇上麵色緩和下來,“果然虎父無犬女!”


    說這幾句話間,那邊又過來一行人,比起別人,他們顯得有些怪異。自從刺殺開始,整個水榭中不時有人過來,卻都悄摸的站在了邊上。


    走在最前的是柳瑗,之後是溫如煦,緊緊貼著他的是李萃茶,這都正常,但是,侍衛在最後,還拔了刀押送,就顯得特別奇怪了。


    要知道,這園子裏的所有人,除開宮妃和宗親,就都是大臣和其家眷,看他們模樣也不是刺客,為何要押送?


    皇上擺擺手,示意父女兩人起身,柳浥動作利落,謝恩之後,拉著楚雲梨起身退到了一旁。


    皇上根本沒理會兩人,沉聲問,“怎麽回事?”


    侍衛頭領上前,單膝跪下,“稟皇上 ,沒有發現刺客,但看到了瑗嬪娘娘與安國侯世子在亭子裏糾纏,卑職覺得有異,便上前查問,但瑗嬪娘娘似乎有意想要逃,世子還有意阻攔卑職。”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問,“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溫如煦還算冷靜,“微臣與瑗嬪娘娘偶遇上的,隻是說了幾句話,看到侍衛,瑗嬪娘娘受了驚,微臣隻是想要上前勸解……一切都是誤會。”


    那邊的侍衛卻不想輕易放過,要知道,今日皇上險些受傷不說,刺客還沒抓到,本就是他們失職,要是這邊真是誤會,隻怕皇上會怪罪他們失職不說,還認為想要推卸責任。


    侍衛頭領沉聲道,“本來卑職以為是誤會,但還沒走近就聽到他們在說話,似乎是說兩人之間不可能……舊情之類的話。”


    他也不蠢,點到即止就可,這麽多人麵前,真扒拉開,皇上的臉大概也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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