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走近, 仔細打量那幅畫,笑道, “確實畫得好, 放上個百年,興許也是古畫了。”說完,揚聲吩咐道, “來人,把它收起來, 好好放著。”


    她身邊的丫鬟是自己親自從牙婆那裏挑來的, 自然聽話, 飛快進門, 輕手輕腳取下畫作卷起, 又福身退了下去。


    這一番動作不過幾息,於氏麵色不太好, 走到桌邊坐下,“紫蝶, 你還記得你是怎麽走到如今的?當日牙婆帶了你到伯府,要是我們府上沒有留下你, 現如今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討生活, 要是遇上個性子暴戾的主子,興許早就香消玉殞。”


    “我懂夫人這些話的意思,不就是想說伯府對我有恩麽?”楚雲梨走到她對麵坐下,“可是嫁入國公府也不是我想要的。”


    於氏看著她半晌,見她沒有絲毫不自在, 皺眉道,“ 要是我們沒有送你到花轎上,你也不會與世子相識,更別提如今這尊貴的身份。無論怎麽說,總歸是你得了實惠的。”


    “夫人想說什麽?”楚雲梨直接問。


    “ 胭兒與二公子已經定下婚期,就在下個月。現在我正幫她備嫁妝,但其實她的嫁妝我已經仔細備過,不過現在都歸了你。但凡你有心,識得自己的身份,就該把裏頭名貴的東西還回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話說得越發順暢,“家具和瓷器布料,就當是我們伯府送給你的,但是古玩玉器和壓箱底銀票,你得還給我們,裏麵的古籍古畫,反正你也看不懂,也收拾出來給我帶回去。”


    楚雲梨忍不住輕笑,揮手上丫鬟送上茶水,抬手示意,“夫人喝茶。”


    於氏說了這麽多,確實有些口渴,順手端起茶杯,卻覺得有些不對。


    “夫人可能忘記了,今日你到我這裏,是客人。”楚雲梨端起茶杯,表示自己讓丫鬟上茶是待客,“我如今是理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再是定安伯府胭脂院的二等丫頭。我這個人最是識時務,什麽樣的身份做什麽事,我分的很清楚。以前我是二等丫頭,對於你們的吩咐從來不會拒絕,現在嘛……”看心情了。


    她姿態悠然,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於氏臉色微變,霍然站起身,滿臉寒意,“你怎麽敢?”


    “我有何不敢的?”楚雲梨攤手,“實不相瞞,那裝嫁妝的庫房鑰匙 ,還是婆婆特意讓人送給我的。”她麵色肅然起來,“我來理國公府,確實是你們送的,但那也是我的運道,如果當日我沒有出城找世子,現在我哪還有命在?”


    “總不能壞事都是我的好事,你們就來撿便宜了?想要嫁妝,不可能!”


    於氏惱怒,突然想到什麽,麵色緩和下來,“世子可是中了毒的,你以為你這世子夫人能逍遙幾日?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你今日把嫁妝給我,他日你落難之時,我讓胭兒多加照顧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向你保證,絕對讓你在這府中安養到老!”


    如果楚雲梨隻是普通丫頭,而秦紹的毒真的無藥可解的話,其實她這提議,還真是挺靠譜。但前提是,她能說話算話。


    別說楚雲梨不會讓秦紹死,就是他真死了,楚雲梨也不會聽她的話,當下端茶,吩咐道,“來人,送客。”


    丫鬟進門,走到於氏麵前福身,請她離開的意思很明顯了。


    於氏惱怒,“你不過是個丫頭!”


    楚雲梨淺笑看著她,毫無商量的意思,“我如今,不隻是個丫頭了。送你走那是對你客氣,不客氣了就是讓婆子把你扭送走,也沒人說我的閑話。”


    於氏再是惱怒,也不敢多留,真要是被國公府的婆子扭送出門,那才真是麵子裏子都沒了。


    把人送走,她重新回房,秦紹靠在床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笑問,“來問你要嫁妝?”


    “對。”楚雲梨笑著坐到他旁邊,“說是我把嫁妝還了之後,等你死了,她女兒留我在府中安養到老。”


    “那可能要讓她失望了。”秦紹忍不住笑了,“有你在,我死不了。”想了想,他道,“我讓人找了許多醫書送來,得空的時候你看看。”


    楚雲梨垂下眼,眼神裏滿是笑意,紫蝶本身是普通的農家姑娘,到了伯府後也就在廚房中伺候,說是接觸藥物,大概就隻有藥膳,是斷斷不會什麽醫術的。秦紹讓人找醫書過來,她這邊再看看,讓外人知道了,以後她再治病,還可以說她天賦異稟。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屋子裏靜謐,淡淡的溫馨縈繞。


    日子平靜,轉眼距離他們曾經已經過了半個月,也就是說,秦紹受傷也已經半個月了。那時候太醫的話,有心人還是知道的,理國公世子中了奇毒,活不過二十天。


    外頭許多人都在等著理國公府何時發出訃告,走得親近的人家,每天都會問問理國公府有沒有消息傳出,好第一時間上門祭奠。結果訃告沒等到,倒聽說了世子攜夫人出遊的消息,看起來麵色蒼白,大病初愈,但確實是病愈了的。


    兩人出去在外麵轉了一圈,秦紹還盤算著複職。回來的時候,就遇上了從前院書房出來的秦啟逸。


    秦啟逸看到兩人,先是一禮,“大哥病愈,實在是大喜事,弟弟那裏有一棵老參 ,一會兒讓人送過來給大哥補身,算是弟弟一點小小心意。”


    秦紹眼神掃一眼他,秦啟逸有些尷尬的斂了笑容,“大哥有事?”


    “還未恭喜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歸。”秦紹笑容疏離,似笑非笑的。


    秦啟逸忙道謝,“是大哥不與弟弟計較,我也沒想到胭兒她會跑,實在是……”他一臉歉然。


    要楚雲梨說,這人實在是虛偽,秦紹和徐胭兒的親事定下來可不是一兩天,但是自小就有的,就像是姚氏那話,秦啟逸就是處心積慮。


    如果不是她來了,秦紹已經死了。秦啟逸現如今也已經是世子,就等著抱得美人歸了,他們倒是皆大歡喜!“你們之間的感情確實深厚,二弟日後可要好好待弟妹才好。”


    秦啟逸對上她,麵上雖然客氣,但眼神中卻頗不以為然,“嫂嫂多慮,我對胭兒是真心的,從未想過能與她長相廝守,如今得償所願。自然會好好待她。”


    接下來的日子,於氏後來又來了幾次,楚雲梨直接推說沒空,根本不見她。


    轉眼到了婚期,姚氏還是給準備了的,不過比起秦紹娶親,無論是排場還是菜色,都差了不止一點。期間據說月姨娘想要對婚事準備指手畫腳,都被姚氏壓了回去。


    這一次來的客人,自然也不如秦紹那時候多,不過好些親近的人家還是上門賀喜了的,不是看秦啟逸,而是看理國公府的麵子。


    姚氏特意帶著楚雲梨認人,尤其是老太太的娘家和她自己的娘家都來了人,她還特意帶了楚雲梨過去見客。


    等到新娘子進門,姚氏接了禮,然後讓楚雲梨帶著親近些的女眷過去陪新娘子。


    楚雲梨笑著應了,她頗為期待徐胭兒恭敬喚她嫂嫂的模樣。她當初能隨手把紫蝶迷暈塞進花轎,不就是看她隻是個丫頭隨她搓揉捏扁?


    秦啟逸的新房中頗為喜慶,入眼全是大紅,且紅綢料子不錯,楚雲梨走近,身旁跟著的是姚氏娘家的外甥女和老太太那邊的侄孫女,都是些未成親的小姑娘。其實秦啟逸成親,並不如秦紹成親時那般慎重,秦紹那時據說是全家女眷出動,要不是他攔了,那晚上的新房肯定頗為熱鬧。


    進門後看到徐胭兒一臉羞澀的坐在桌前用膳,邊上的丫頭低低笑著與她說著什麽,抬眼看到一身紅衣的楚雲梨,麵色微微一變,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來做什麽?”


    楚雲梨笑意盈盈,“我帶她們來看看新娘子。”


    徐胭兒臉上羞澀的笑意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不屑,尤其看到她一身貴氣時,心氣格外不平。不過人前她還記得掩飾一二,“紫蝶,許久不見,你跟變了個人一樣。”


    楚雲梨也不生氣,似笑非笑,問,“你確定要喚我紫蝶?難道不是姐姐?”


    “你……”也配!她未盡的話對上楚雲梨冷沉的目光時咽了回去。


    “這就是二表嫂啊?”天真還帶著稚嫩的女子聲音響在耳邊。


    楚雲梨回身,就看到身旁一個著粉色衣衫的姑娘,滿臉嬌俏,笑吟吟的,“二表嫂,你長得真好。我都聽說了你和二表哥之間的感情,讓人感慨。”


    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離奇,為了個男人逃婚連宗婦都不做的,這京城中幾十年都不會出一個。再加上這姑娘的語氣,聽起來莫名譏誚,似乎在嘲諷一般,格外刺耳。


    “你什麽意思?”徐胭兒就不是個能忍的,又看向楚雲梨,“大喜之日,你帶著這些人到我麵前故意讓我不痛快,是不是?”


    楚雲梨還沒說話,那姑娘又解釋,“是姑母讓我來的。我就是來看看,勾得二表哥神魂顛倒的女人長什麽模樣,也不過如此。”語氣不屑。


    這到新房中來的,那都是來看熱鬧的。再說大喜之日,平時關係再生疏也不會當麵給人難堪,最多就不來嘛。這姑娘鬧一通,真心讓新嫁娘下不來台。


    楚雲梨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姑娘的身份,她是姚氏哥哥的庶女,名姚柔婉,名字柔婉,但看她這脾氣,可跟柔婉半點關係都沒有。


    徐胭兒哪能聽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嘲諷,起身就是一巴掌甩了過來。


    “啪”一聲清脆巴掌聲響在新房中,還有些熱鬧的新房瞬間安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九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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