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話出口, 其實有些後悔,現在家中最值錢的也就是這套院子了, 不過現在最要緊是人沒事。


    麵前的幾人卻不為所動, 眼神不懷好意的從林氏身上掃到楚雲梨身上,眼睛亮了亮,“其實還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林氏忙問。


    為首那人一笑, 露出一口黃牙,“這你們空口白牙說兩天, 但也得我們信呐, 不如押個東西?”


    他的眼神落到了楚雲梨身上, 毫不掩飾他的覬覦, 笑意頗深, “押個人吧,兩天後銀子到手, 我們保證不為難她。”


    “不行!”鄭彥銘站了出來 ,毫不猶豫的拒絕。


    “這麽硬氣?”那人一冷笑, “那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一揮手,拿著大刀的那人狠狠砍下。


    院子裏響起了鄭誌的慘叫聲, 帶著半截手臂手指頭還在動的一隻手滾落到一旁, 一丁點粘連都沒有,實實在在被砍了下來。


    “你們說的兩天,要是兩天後還拿不出銀子……”他看向鄭誌的腿,“到時候可就是腿了。”說完,帶著人離開了。


    林氏早已說不出話來, 麵色煞白,軟坐在地上。鄭彥銘也沒想到自己隨便拒絕會惹怒他直接動手。


    還是鄭責最先反應過來,忙吩咐道,“把老爺扶起來,趕緊找大夫去!”


    那邊一群被嚇著了的下人這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忙了起來。


    反應過來的鄭彥銘去扶,林氏一把甩開他,“混賬,那可是你爹!”


    楚雲梨抱臂,“難道姨母的意思是,該拿我去換姨父一隻手?”


    林氏厭惡的掃她一眼,“一點用都沒有,連銀票都看不住,浪費糧食。”


    喲,真不裝了。


    興許是眼看著鄭誌手被砍下來,林氏驚怒之下懶得裝了。


    楚雲梨也不生氣,“我爹給了你們五十萬兩銀子,我浪費也是浪費他的,你操什麽心?”


    那銀子已經給了近十年,林氏早就當成了自己的花用完了,但是她的銀票也確確實實沒了,而且這邊三天後還等著要銀子還債,實在沒心思和楚雲梨糾纏,看到椅子上慘叫的鄭誌,忙喊,“大夫呢,來了沒有?”


    鄭家住得離街上近,很快大夫就到了,對著那斷手也束手無策,“老夫醫術不精,倒是在古籍上看到過有大夫將斷手縫上,會影響手的靈敏……但確實能接……”


    林氏忙問,“那您知道在京城中有哪位大夫可以接嗎?”


    大夫搖頭,“我自小就在京城中學醫,倒是聽說有太醫試過,不過失敗了。”


    鄭彥銘和林氏瞬間麵如死灰,太醫都失敗了還能指望誰


    隻得道,“勞煩大夫包紮一下。”


    包紮的時候,鄭誌叫得如殺豬一般,要三四個下人按著他,大夫才好動手。


    楚雲梨則已經出門,出門前她回去了一趟,把那匣子拿了一起走的,這時候家中的所有人都在前院看著鄭誌,所以她離開一個人都沒碰到,林氏請的下人太少,連門房都去幫著按住鄭誌了。


    在院子裏殺豬一般的慘叫中,楚雲梨坐馬車離開入了內城,還是昨天的那個酒樓。她一進門,就有夥計帶著她直接上三樓。


    今日的這個屋比昨天那個大且舒適許多,邵安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聽到敲門聲後親自開門,眼神裏都是笑意,“嫣蘭,你來了?”


    楚雲梨進門後坐下,“等了多久?”


    “沒有多久。”邵安坐到了她對麵,其實他想坐在她旁邊的,隻是如此一來,就有些唐突佳人了。


    邵安把點心放到她麵前,“我跟我爹娘說了你了。”


    楚雲梨動作一頓,“他們怎麽說?”


    邵安有些緊張,“他們要見過你,然後再談婚事。”


    也對,要是都沒見過直接就答應,也太不靠譜了。再說她的身份,她爹是進士,但卻沒入仕途,實在說不得多好,“要是他們不答應怎麽辦?”她問。


    “我隻想娶你。”邵安認真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熟悉,仿佛……我們很親近很熟悉……”


    她眼神清透,但清透裏滿是滄桑,他尤其記得這雙隱藏著滄桑的眼睛,從小到大經常夢見。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


    楚雲梨沒動,邵安見狀一喜,“你對我也一樣,是不是?”


    一般男人拉姑娘的手,男未婚女未嫁又不太熟悉的話,姑娘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然後會羞澀或者驚怒,但是楚雲梨卻動也沒動,不拒絕他的親近。


    楚雲梨的眼淚突然就出來了,邵安急了,“你怎麽了?是不是我捏疼了你了?”


    “我沒事。”楚雲梨擦擦眼睛,“我高興。”


    ——我很高興你能記得我,這樣讓我覺得那些期待和等待都沒有被辜負。


    兩人一起用了膳,邵安說了些郡王府的趣事,之後楚雲梨起身,“我得去買個院子。”


    邵安狐疑的看著她,“你不是借居姨母家中?”


    楚雲梨笑了,“住不了多久了,得把退路備好。”


    她想起什麽,掏出那枚印章,“你認識這個嗎?”


    邵安接過,仔細看了看,“這是萬安錢莊的信物。”他指著上頭的一點小字,“這裏,孫紹。”


    還真是,楚雲梨接過,問,“你知道在哪兒麽?”


    邵安指了指對麵,“那邊就有一家。”


    兩人下樓,直接過去,掌櫃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接過印章看了半晌,又看了看邵安,欠身道,“兩位稍待。”


    說著就進了後院,很快,一個六十多歲穩重的老人出來,眯著眼看了看孫嫣蘭,“你叫什麽名?是他什麽人?”


    不妨這還有問題,楚雲梨揚眉,“孫嫣蘭,是他女兒。”


    “不是這個名。”老掌櫃擺擺手,“還有別的嗎?”


    不是這個?


    楚雲梨垂下眼,要麽就是這萬安錢莊不想給?


    不過能用一個萬字開頭的,應該也不是一點身份沒有的人辦的錢莊,且一辦多年,後台強大,該不會昧下東西才是,……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孫紹小時候經常喚女兒……她試探著問,“蘭寶?”


    老掌櫃麵色微鬆,“姑娘,我能看看你的手臂嗎?”旁邊的邵安麵色難看,老掌櫃看他一眼,“抱歉,這是必要的流程。”


    孫嫣蘭的手臂上有個淺褐色胎記,並不顯眼,老掌櫃看完,進門後抱出來一個匣子放在桌上,“這是孫邵老爺放在這裏的東西。”


    這麽嚴格,楚雲梨好奇問,“要是別人來,能取走嗎?”


    老掌櫃遞上一張泛黃的紙,“年紀,人名,胎記,還有掌櫃判斷,但凡有一種對不上,這東西就取不了。”


    所以,哪怕這東西被嚴婆子或者林氏還有林家拿了,都是得不到的。


    上輩子孫嫣蘭從頭到尾就不知道還有這個,到得後來,那真是粗茶淡飯還不一定能飽,嚴婆子都沒拿出這個來,看來是廢了的。


    楚雲梨起身,認真道,“多謝。”


    老掌櫃笑吟吟,“不用,姑娘以後若是有需要,也可再托付給我們。”


    楚雲梨,“……”還挺會做生意。


    匣子裏東西挺多,地契和銀票占了大半。早前她還說買院子,現在不用了。其中就有一張內城三進院子的地契,看來孫家以前的豪富不是假話,天色還早,兩人一路不耽擱的直接去了院子。


    這三進院子,一進都比外頭鄭家的那個大許多,進了最裏麵的內室,楚雲梨將東西放好,天色已經不早,出來時看到邵安背著手站在前院中。


    他回身,指了指荒蕪的院子和屋子,“需要找人幫你打理一下院子麽?”


    “好啊。”楚雲梨笑了,眨眨眼道,“不過正院別收拾。”


    邵安秒懂,“我會幫你看著的。”


    楚雲梨是趕在關城門最後一刻出了內城的,到鄭家的時候,外麵已經黑了,院子裏燭火亮得不多,死氣沉沉的,她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洗漱呢,林氏就來了,自顧自坐下,道,“嫣蘭,你從小和彥銘一起長大,真的不能幫幫我們?”


    楚雲梨看著她憔悴的臉,很明顯林氏想說得不是這個,到了這時候,林氏早就相信她身邊沒有銀票了,要不然早上的時候也不會明白說她是廢物。


    她直接問,“姨母想說什麽?”


    林氏看著她,半晌道,“我想給你找門親事。”


    楚雲梨訝然,“我不嫁!”


    林氏皺眉,“但是彥銘已經另有良配,你繼續留在鄭家,會鬧得家宅不寧。”


    見她眉眼間俱是不耐煩,楚雲梨狐疑,“你們不會已經幫我找好了人家吧?”


    林氏避開她的眼睛,“我養你一場,不是親母勝是母親,對你也算盡心,做主你的親事難道不行?”


    “不行!”楚雲梨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你覬覦我孫家家財把我帶到鄭家,這些年來教了我什麽?給我一口飯吃就是對我有恩了?”


    “彥銘不可能娶你了。”林氏怒道,“今日為了你,你姨父被砍下一隻手……”


    “等等!”楚雲梨抬手止住她的話,“姨父的手怎麽被砍的?你再說一次?要不要我找外頭大街上的人來評評理?”


    林氏默然,這事情自然是不能鬧得人盡皆知的。


    所以,因為鄭彥銘一句話,鄭誌的手被砍,如今都成了她的錯,林氏這是容不下她了?


    楚雲梨想起今日那人不懷好意的眼神,狐疑問,“該不會你們幫我找的就是今天帶人闖進來的那個人吧?”


    林氏不說話,算是默認,對上楚雲梨清透的眼,她皺眉道,“有什麽不好?他雖然是凶了點,但那是對著外人,你跟著他吃喝不愁,總比留在鄭家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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