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心裏全被激憤恨意填滿, 不過好在楚雲梨精神力夠強,才沒能影響到她。


    原身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她和母親在侯府時那樣善待嚴雪蕊, 讓她一個庶女和她這嫡女待遇一樣, 甚至她的生母,顧氏也從未為難過。所以才會在她提出接她們母女回安陽侯府時,兩人絲毫懷疑都無。


    嚴雪蕊不救她, 她能理解,畢竟世人趨利避害, 她帶著母親四處求人, 不也沒有人願意搭救?


    但受這一場災難的緣由讓她怎麽也不能釋懷, 難道就因為張柒心悅於她, 而嚴雪蕊不滿夫君心中是另一個女人, 就把她接入府中,然後把她踩在腳下, 讓張柒得到她,讓他明白心裏的美好的女子也不過如此, 她就該活活被她算計利用?


    再有就是,嚴秋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母親, 她沒了, 留在侯府中病歪歪的顧氏,早晚也是個病逝的下場。


    這時外頭門推開,丫鬟鬼鬼祟祟進來,走到她旁邊掏出一個小瓷瓶,欣喜道, “姨娘,奴婢托相熟的小姐妹去外院的大夫那裏拿到藥了。”


    楚雲梨看著藥瓶,又看了看小丫頭臉上毫不掩飾的欣喜,心裏一歎。


    原身才名遠播,一是定遠侯有意經營,二來就是她的容貌。此時哪怕臉上有通紅的五指印,卻還是看得出冰肌雪膚,脂粉未施,眉眼也如畫般精致,少有男人會不動心。


    但原身死前,容貌早已毀了,滿臉紅疙瘩有些還化膿,自己看了都惡心,從頭到尾看著她變化的張柒,心裏的戀慕也隨著她毀去的容貌一並毀了。哪怕最後她死了,張柒也毫無波動。


    一切的源頭,都是麵前這個小瓷瓶。


    楚雲梨拿過瓷瓶打開,聞了聞後,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她伸手摸著臉上細滑的肌膚,這臉……她雖然沒想過用這臉在張柒那裏博什麽寵愛,卻也不想如別人的願毀了去。


    嚴秋語放下瓷瓶,吩咐道,“芳草,給我打盆水來。”


    芳草恍然,福身道,“是奴婢疏忽,確實應該洗過之後再上藥。”


    嚴秋語笑了笑,這丫頭是侯府的家生子,是隨便指的,還算盡心,嚴雪蕊的眼線是另一個名甘草的丫頭,這會兒早已不知跑哪裏去了。原身自覺自己是客人,不好教訓人家的丫頭,也就隨她去,哪怕後來身份上有了變化,她也無所謂,其實,她自己無比厭惡這姨娘的身份。


    堂堂侯府嫡女,又由將軍府嬌寵著長大,怎會想著做人姨娘?


    用清水洗了臉,嚴秋語起身去廂房中看顧氏。


    顧氏躺在床上,麵容瘦削,嘴唇青白,精神也差,乍一看上去似乎命不久矣一般。楚雲梨眼圈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這一回原身的情緒似乎格外重,都能影響到她了。


    楚雲梨走近,拉住顧氏的手,手指不著痕跡的搭上她的脈,隨口問道,“娘,你今日如何?”


    脈搏虛弱,楚雲梨心裏一沉,再仔細觀察顧氏的麵容,她心裏冷笑一聲,顧氏身為將軍府出身的姑娘,從小練武,性子也剛強,從她願意自請下堂就看得出,一時間受了打擊病倒可能,但因為這個長期鬱結於心哪怕有大夫醫治病情還越來越重就有些蹊蹺了。


    果不其然,顧氏這,哪是病啊,分明就是有人下毒!


    而能下毒的元凶,除了嚴雪蕊不作他想。


    顧氏搖頭,“今日好多了。”她抬手,摸向楚雲梨的臉,“你的臉怎麽了?四少爺打你了嗎?”


    如果是嚴秋語,定會隱瞞此事不讓病中的顧氏憂心。但楚雲梨不同,當下冷笑道,“今日嚴雪蕊過來尋我喝湯,剛好她的丫鬟給她送安胎藥,結果那藥味道怪,她就沒喝,還找了大夫,才發現那藥中有致人小產的藥,張柒一巴掌就打了過來,然後我就被禁足了。”


    顧氏麵色更加蒼白,這話中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她滿臉震驚,想要起身,“你的意思是,雪蕊她故意……但是為什麽呢?我沒有虧待她啊!”


    楚雲梨將她按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娘,我沒跟你說,那日我和張柒……頭天夜裏我喝多了,就是雪蕊一直勸我喝酒,之後我扶著甘草回房,到了後來便人事不知,如何會出現在那邊,我一點都回憶不起來。這府中,能夠這樣算計我的,隻有她!”


    顧氏氣得胸口起伏,質問道,“她為何要如此?”


    “誰知道呢。”楚雲梨語氣認真,“娘,您別生氣,我會想辦法盡快離開侯府,先跟你說,你做好準備。”


    顧氏眼中便有了淚,“都是我害了你。那藍家,先前對你外祖父多有尊崇,誰知道人心變得那麽快,武將之家毫無武將該有的硬骨,顧家一出事便趕你出門,未免太過薄情……我們離開,如今藍府你也回不去,我們能去哪裏?”


    她摸著女兒的臉,眼中的淚也落下,“再說,這容貌……侯府又怎會讓你離開?”


    楚雲梨握住她的手,肅然道,“我會想到辦法的,我們很快就會離開了。娘,你要好好的,女兒做這些事,都是為了你,要是你沒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顧氏怔了怔,眼神裏有了些亮光,“好。我好好喝藥。”


    楚雲梨見她有了精神,微微安心,又道,“放寬心,好好喝藥就算了,你病了這麽久,我就不信她沒有動手腳!”


    顧氏本就是個聰慧的,聞言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看向門口的丫鬟,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我等著。”


    楚雲梨出門,卻並沒有回房,直直往外麵去,芳草見了,忙追上來,“姨娘,少爺說您得禁足。”


    “隻是想去給老侯夫人請安而已。”楚雲梨隨口道,“他沒說請安也不成吧?”


    門口守著兩個婆子,見她出來忙攔住,“秋姨娘,少爺吩咐了,您得禁足思過。”


    楚雲梨皺眉,真沒想到門口有人,不用說肯定是嚴雪蕊的手筆了,想了想道,“我有急事要求見老夫人,事關侯府子嗣,實在一刻也耽擱不得。”


    兩個婆子麵麵相覷,一個婆子冷聲道,“秋姨娘,你要是誆了老侯夫人,就不是禁足那麽簡單了。”


    楚雲梨轉身就走,“隨便你們,但是耽誤了事情,讓侯府子嗣有損,就不是我的錯了。”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一個起身往老侯夫人的院子裏去了。


    楚雲梨先前來侯府是客居,所以哪怕如今她已經是姨娘,住的也不是張柒的後院,還是原先的院子,此時倒是方便了她,如果能順利見到老侯夫人,她興許就能帶著母親離開了。


    婆子很快就回來了,滿臉嚴肅,“老侯夫人不在。奴婢跟康和院的嬤嬤說了,老侯夫人來不來,奴婢也不知。”


    楚雲梨說不失望是假的,這侯府如牢籠一般,困住了她,想做什麽都做不成。


    不能見老侯夫人,頂著個大巴掌印,她也不想出去轉悠,幹脆轉身回房養神。


    還沒轉身,就看到遠遠的有女子釵環撞擊的清脆聲音傳來,一個粉色衣衫戴著披帛的女子,領著丫鬟,直往她的院子來了。


    來人是張柒的另一個妾室,語姨娘。說起來她名秋語,做了姨娘該喚語姨娘,但因為麵前這位先入門,所以她避諱了一下,變成了秋姨娘。


    “呦,聽說爺今日動手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尖利的女子聲音帶著笑意遠遠就傳了過來。


    她飛快走近,打量了楚雲梨的臉,“嘖嘖,你這是何苦來哉?你傷害夫人對你也沒好處……”她壓低聲音,“你這樣的殘花敗柳,難道還妄想生下侯府的子嗣不成。”


    楚雲梨心裏一動,原身可沒有這方麵的記憶,右手不著痕跡地搭上了左手,麵色慎重起來。


    她身體裏的藥效極為霸道,確實很難有孕了。


    隻是不知這藥,是侯府中誰人動的手?


    語姨娘猶自還嫌不夠打擊她一般,繼續道,“瞧瞧這傷,可見少爺是動了真怒。侯府子嗣稀缺,這孩子尤其重要,你說你怎麽爭寵不好,偏偏要對夫人的肚子動手,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侯府子嗣艱難,是因為這一代侯爺隻得了兩個兒子,就是世子張啟朗,二少爺張啟航,都是侯爺所出。而三少爺張啟明則是二房所出,至於嚴雪蕊嫁的張柒,還隻是二房的庶子。


    世子從小體弱多病,一年中一半的時間都臥床養病,別說子嗣,能多活幾年就不錯了。


    二少爺張啟航則尚了得皇上寵愛的三公主,自然是不能納妾的,但成親三年,公主的肚子裏卻毫無消息,哪怕如此,也隻得等著。侯府的子嗣似乎就隻能落到二房,偏偏二房的三少爺從小就想入軍營,前年更是自己偷偷跑了,待在邊城中做一個小兵,死活不樂意回來。


    如此一來,反倒把張柒一個庶子顯了出來。


    反正隻要過繼到世子名下,無論嫡庶隻要過繼都是一樣降級襲爵,也無所謂那孩子是嫡出還是庶出了。這麽一想,張柒很可能是下一任世子的父親,所以,這位四少爺這府中,身份微妙,哪怕是個庶出,父親還不是安陽侯,也沒有人敢小瞧。


    “我沒有動手。”楚雲梨淡然道。


    “不是你?”語姨娘有些訝異,隨即冷笑,“誰會承認是自己動手呢?”


    她看了看兩個婆子,“方才我看你似乎想要出去?都被禁足了還不安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不然,你求求我啊,等我去給向少爺幫你求情呀。”語氣裏滿是得意和甜蜜。


    這是跑到她麵前炫耀她的得寵來?“我似乎聽說,雪蕊會幫少爺納妾來著。”


    語姨娘笑容一頓,哪怕失落也隻是一瞬,又恢複了笑意,“我跟少爺之間,和你們自是不同的,無論日後少爺有多少女人,我都是最先……”她眉眼俱是得意。


    楚雲梨無言,不明白這個事掛在嘴上有什麽好得意的。


    語姨娘笑意盈盈,“怎麽,要不要求我幫你?”


    “算了。”楚雲梨轉身,“如今夫人有孕,你也不一定見得到人。”


    語姨娘聽了這話,不高興了,“就是因為夫人有孕,今夜少爺肯定到我屋中來。”


    楚雲梨沒有回頭,語姨娘跺跺腳,“你可別不信,少爺今夜鐵定到我房中來。”


    連說兩次,背過身的楚雲梨有些無奈,再沒想到她是這樣單蠢的人,不過,如何她真跑去找張柒了也不錯,隻要能讓嚴雪蕊添堵的事,楚雲梨都很樂意去做。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芳草給她端來了晚膳,很簡單的一葷一素,端來時這丫鬟有些忐忑,“姨娘,大廚房那邊,就隻剩下這個了。”


    楚雲梨瞄了一眼,比起上輩子隻能啃饅頭,這已經很好了。端起碗,想起什麽,問道,“我娘那邊呢?”


    芳草越發忐忑,“嚴夫人那邊,和您一樣。”


    一樣就行了,楚雲梨很快填飽了肚子,外頭又有動靜,甘草帶著嚴雪蕊進門來了。


    “姐姐,你的傷可好些了?”嚴雪蕊一臉擔憂,“我是真沒想到夫君會動手,你別生他的氣,他也是為了子嗣著想而已。”


    楚雲梨低著頭沉默,心裏盤算著還是要盡快搬走,飯菜不好就算了,這些討厭的人還都跑到她麵前來刷存在感,偏偏以她的身份還拒絕不能。


    半晌,她低聲道,“雪蕊,我是真心羨慕你的大度。”


    嚴雪蕊一愣。


    楚雲梨看著她的眼睛,“把女人往自己男人床上送,少有人做得出來。偏你做到了,還能在一個你厭惡無比的人麵前,說出這些擔憂的話。你是不是庶女做太久了,賤骨頭呢。不喜歡的人,趕出去就好了,非要接我們到你麵前來,不覺得辣眼睛嗎?”


    楚雲梨這話真心實意的,真就這麽出了侯府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中午見,隔壁的《農女青荷》也同步更新了,隻是那邊要等榜單,更新會少些,以後會多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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