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之外的無盡之海,溫暖季風帶來的大量雨水讓史菲格大陸西側這片廣袤土地充滿了勃勃生機,此時冰雪消融、萬物滋長。


    一個人影走在某條古舊的道路上,戴著一頂高高尖尖的灰色帽子,穿著長長的灰袍以及一條銀色的圍巾,胡子又白又長,眉毛也長到伸出了帽子緣。


    “看來是要下雨了……”


    仰望著陰沉欲雨的天空低語著並不斷加快趕路的步伐,不久之後,淋淋瀝瀝的雨點便落了下來。


    “下雨了……記得來時的路上有座森林,還是先去那找棵樹避一下雨吧~”


    說完便越快加緊腳下的步伐趕路著,當老人終於抵達森林還未感到慶幸時,眼前的景象卻令他為之觸目驚心。


    “這是……避雨時遭遇到偷襲了嗎?可是這附近的大型異類應該都被驅趕走了才對。”


    打量著疑似遭遇襲擊的三四輛馬車,大體上已被毀得支離破碎,狀似人體的遺留有著明顯拖拽和掙紮的痕跡。


    “太淒慘了……”


    血跡橫流,天空降下的大雨越加凸顯了現場的慘烈。


    “至少……為死者獻上悼念吧!”


    這麽說著,老人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張巴掌大小卡片,而後一圈淡黃色的光暈散發出來,之後身前的空間竟然突兀出現了幾分扭曲,而後四個矮小的灰色身影現顯了出來。


    這隻有半人高的精怪名叫地精,他們罩在亞麻色寬袍裏的身材矮小消瘦,手腳如幹枯的樹枝並擁有細密的牙齒,其皮膚上生滿褶皺和淡淡絨毛,碩大頭顱上橫向生長著兩隻三角形的大耳朵,一雙圓溜溜眼睛裏充滿了探知欲,嘴裏不時‘嘰裏咕嚕’發出一連串兒的奇怪語言像是在表示不滿。


    老人無奈道:“好~好~,回去就給你們準備製造零件用的精鐵塊,不過可別又製造出什麽麻煩的東西來!”


    “嘰裏~咕嚕!”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麻煩的東西,而是藝術品……不過你們也趕快過來幫忙啊!”


    地精,他們天生頭腦非常精明,對機械零件非常癡迷,相傳古老的地精一族曾擁有非常發達的機械傳承,不過在上次之戰時作為失敗者被迫離開主位麵大世界,漂泊在諸多小位麵空間,正逐漸失去自己的文明而不斷衰敗著。


    就在老人動手掩埋不相識人的遺體時,一個地精咕嚕的呼喊傳了過來。


    回首看去,隻見兩個地精正將一個小身影從馬車的殘骸堆裏拖拽出來,那是一個被雨水淋濕正昏迷的五六歲男孩,其身上所穿的衣物寬大且怪異,那寬鬆單薄的樣子明顯不適合野外穿著。


    “哦~真是諸神眷顧,竟然能在魔物的襲擊下幸存,真是奇跡啊!”


    “咕嚕~咕嚕~”


    “你是說……這小家夥出現的地方十分奇怪,感覺就像突然出現在廢墟裏一樣?!”


    將男孩小心抱起,老人搜尋起他的隨身攜帶衣物想要確認其身份,直至從其懷裏翻找出一張有一個半手掌大小卡牌時。


    神色呆滯,老人望著下雨的天空喃喃道:“這……莫非是命運的安排……是要我扶養這孩子的意思嗎?”


    好似下定某種決心般,老人抱緊懷中的男孩冒著大雨繼續前行了。


    ……


    接觸空氣的肌膚傳來冰寒,熱量正被一點一滴抽離軀體;攜風帶水的氣流割裂著身體,生命在一絲一縷間被逐漸剔除,仿若利刃穿透皮膚不斷撕裂著全身的骨頭。


    (冷!好冷!)


    疼痛、痙攣,冷徹心扉,這是申謙人再次恢複意識時的感覺。


    (這是哪裏?我……應該在家中的床上才對啊?!)


    異樣的情況讓人倍感不安。


    申謙人一邊飛快思慮著一邊運起腰腹間的力量,正想轉身睜開眼睛觀察周圍是怎麽回事時,全身肌肉所給出的反映卻是無盡酸軟與麻癢,仿佛身體用盡全力奔跑百十公裏過後的疲憊與抽搐。


    試著勉力睜開雙眼,可不知為何上下眼瞼分開一絲縫隙後便停滯在哪裏,所得結果也是一片朦朧的黑暗。


    越感情況不妙的申謙人想要試著發出聲音,不過——


    “啊嗚~啊嗚~啊嗚”


    舌頭不能熟練活動,含糊發出的聲音也是充滿稚嫩。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正被冷寂、疲憊、恐慌充斥的申謙人恍惚聽到‘劈裏啪啦’的靠近聲,之後是一段不明異語道出類似哀悼的話語,接著便是數個突兀出現並不斷徘徊的腳步聲,最後幽暗的空間出現一抹亮光。


    (得救了……終於得……)


    身軀更進一步被溫暖包裹,乃至酸澀感覺也突然消失,因此安心下來的申謙人就那樣再次失去了意識。


    然後,他做夢了……


    夢見自己變成一個年老病弱的乞丐,在一座繁華城市裏乞討。


    潔白高聳的塔尖、圓形傘狀的構造,還有石塊鋪就的地麵,寬闊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穿著奇特的人們;堅實的城牆上布滿了床弩等城防工具,不時還可看見身披甲胃巡邏站崗的士兵。


    在夢裏申謙人是老乞丐,但又不是老乞丐。


    在夢裏,老乞丐看到的、聽到的、觸碰到的一切感同身受,甚至老乞丐的想法和情緒也能輕易感知,可申謙人卻沒辦法控製老乞丐的身體,猶如虛無的旁觀者。


    如果仔細形容的話,相當於申謙人變成老乞丐了的潛意識,如此經曆著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初始的時候十分新奇,可這場夢卻一直持續著,直至這位老乞丐在一場大雪中被活活餓死為止。


    一般而言,夢是混亂且無序的,僅是反應白日的所思所想,沒有任何邏輯性與規律可言。


    但申謙人所經曆的夢卻完全不一樣,他清楚知道自己現在正做夢,可五感直覺較比現實更為敏銳清晰,卻做不了什麽。


    隻能明確感覺老乞丐懷著最大的願望活活餓死。僅是夢想吃一頓抹了黃油的白麵包和一碗熱蘑菇湯,仿佛全世界最好美味的願望。


    是的,因這場夢,申謙人第一次體會到那連綿不斷襲來的饑餓感是什麽感覺。那種擇物而噬的可怕瘋狂,讓他發誓:今後是再也不想有挨餓的感覺了。


    在夢中餓死,在現實驚醒。


    說實話這僅是做夢而已,在夢裏死亡又不是真正的死亡。


    可是,那在饑餓的過程裏一點點餓死的感覺;那腹內空空發瘋的將樹皮、泥土都啃噬的感覺;那力氣漸漸消失一寸寸肌肉泛起的無力、軟弱、空乏的感覺……


    著實無比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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