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b一直不現身原本就足夠讓9s好奇的了,安妮莫寧這一席話讓他體內的好奇心就像被貓爪撓一般,完全無法忍受。為了保障2b的安全,這段時間,pod在9s的命令下,一直跟在2b身邊。在營地裏略加尋找無果之後,9s通過定位信號找到了pod的位置,尋了過去。


    定位顯示,pod所在的地方,是營地的邊緣地帶,在深山裏,根據地形圖顯示,應該是在一處山坳之內。穿過茂密的植被,前行的9s漸漸聽到了水聲,他從來都不知道,營地的邊緣地區竟然會有瀑布。


    撥開遮擋在自己麵前,等身高大的葉片,9s看到了熟悉的場景——那是在幻想之地被自己的幻想構築出來,9s原本認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場景——貼著山體的建築物已經被嚴重侵蝕,各種植物從水泥牆體之中長出,碩大的樹幹成了建築物的支撐柱。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橫在了9s麵前,遊魚湧動,而河流的源頭近在咫尺。從山壁上垂落下來,經由幾個巨大岩石的阻斷,水流略顯波折的瀑布揚起巨大的水霧,而經由陽光照射形成的彩虹正連接著兩岸。


    一端是麵露驚訝之色的9s,另一端,是一臉平靜,視線看著瀑布的2b。


    氤氳的水霧將2b的身形籠罩,給人一種如真似幻的感覺。這個以往穿梭與殺戮和死亡的白發少女,在大自然的洗禮下,完全褪盡了殺意,隻留下她靈魂之中澄澈的一麵。


    9s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因為他不想打破這一切,因為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場景。9s沒有將幻想之地內的記憶分享給2b,因為他希望在戰爭結束之後,尋找到這一片淨土,然後帶給2b驚喜。可如今...


    “這是在做夢麽?”


    “噓!!”


    9s一出聲,在空中盤旋的pod立刻來到他身旁,發出噓聲的警告,然後通過字符和9s交流起來。


    【別出聲啦!你會影響2b的!】


    【額...她在幹嘛?】


    【你自己聽啊。】


    在pod的提示下,9s集中起自己的注意力,果然,從瀑布的轟鳴聲之中,他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那是2b的輕哼之聲,那是9s從來沒有聽過的歌曲。


    沒有bgm,純淨的音符從2b的口中哼出,悠揚婉轉,如同一個在對著上天苦苦哀求,瀕臨絕境卻不願意放棄希望的少女,然而,崩壞的世界卻沒有回應她,因為即便是神靈,也對這無法挽救的世界棄之不顧了。


    伴隨著輕哼,9s記憶扇區之中的黑色區域,竟然有了鬆動的跡象,一幕幕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片段,開始出現在9s的腦海裏。那是李元元被肖映雪舍身救下之後的事情。在將肖映雪的靈魂保存下來之後,李元元拚了命直播,為的,就是去賺取足夠多的蘿莉人氣。畫麵一幀幀從9s腦海中閃過,他也切身實地的感覺到了李元元內心之中的焦急和絕望,而同時,他也為李元元身上那種奮不顧身的付出而震撼。


    9s知道李元元找到了複活肖映雪的方法,但是,具體是什麽,9s無法得知,因為記憶到了這裏就斷開了。


    9s唯一確定的是,李元元已經為了肖映雪豁出去了一切,甚至於現在還在為了肖映雪的複活奮鬥著。


    【9s,你怎麽哭了...】


    在9s周圍盤旋的pod很快注意到了少年的一樣,目鏡遮蓋不住的淚水溢出,滑落到了少年微微揚起的嘴角旁邊。那一抹淚水無法蓋過的笑容之中,飽含著理解以及感動。


    【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東西,突然看到了人類令人感動的一麵...pod,現在的2b,好美啊。】


    視線從新停留在輕哼的2b身上,挺翹的身姿配上黑高跟,那一身蓬蓬裙被瀑布激起的氣浪微微掀動,沐浴在水霧之中的2b,心神似乎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一般,白發之下的俏臉中,是一臉聖潔。


    9s知道,她應該是如歌曲給人的感覺一般,在祈禱著吧。


    【是啊...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見到2b的這一麵。可是在這種世界之中,她的這一麵早晚會被侵蝕的。】


    【不會的,因為,我會一直保護她,直到我死去。】


    【9s?...】


    【我從來都在思考,我是誰,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我僅僅是9s,活著的意義僅僅是為了終結這場戰爭麽?或許不是,因為可能直到我死去,這場戰爭也不會被終結,因為我的力量太小了。但是,我至少可以保護我身邊的人,保護2b,這或許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吧。】


    9s中斷了字符交流,因為他不想任何東西打擾現在的自己,他想完完全全的享受眼前的這一刻,不是在幻境之中,而是在這個扭曲的世界裏。他想記住眼前的2b,直到自己迎來終結。


    片刻,曲終。


    啪啪啪...


    掌聲混合在瀑布聲中,讓停下輕哼的2b俏臉微紅。敏捷的跳過隔在兩人間的河流,2b來到了9s的身旁,欲言欲止。然而,話語權卻被9s搶先奪去。


    “大藝術家,我們就安靜的在這裏呆一會好麽,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想。”


    “......”


    放鬆自己的義體,9s坐了下來,自然而然的擺出了幻想之地內的坐姿,視線透過水霧,極目遠眺。同時,他還將自己在幻想世界之中經曆的最後一段記憶傳給了2b。


    在腦海中閃過的圖像令2b略微吃驚,因為這些分明就是眼前的場景,可她卻很明白,這隻是9s之前在幻想之地的經曆而已。似乎明白了什麽,2b幹脆的摘下了目鏡,露出自己碧藍色的眼睛,仿效著圖像中的自己,安安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


    時間流逝,水霧完全打濕了兩人的白發。


    “我寫了首曲子。”


    “嗯,剛剛聽著很好,2b果然是大藝術家!”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寫曲子,總感覺腦子裏有一個聲音,有一種感覺,讓我莫名其妙的就學會了這東西。”


    “至少在戰爭結束之後,2b不會缺少工作了。”


    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2b的雙目之中充滿流光溢彩。


    “我想把這首歌作為寄葉部隊的歌曲,永遠的流傳下去。”


    “寄葉部隊?”


    “嗯...其實,我不認為我和你能夠活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刻,甚至我覺得,整個寄葉部隊都會在戰爭結束之前就覆滅了。但是,我們或多或少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些什麽,就好像營地裏那首《遺サレタ場所/斜光》一樣,那應該也是我們的人造人先輩,甚至是活到最後的人類留下的印記吧...”


    “2b...”


    “我和你,我們寄葉部隊的所有人,如果注定將要被這個世界吞噬的話,那麽這首歌就作為我們在死亡前夕最後的祈禱之聲吧。我會把它寫出來,加上歌詞,然後尋找投入到地表任務的戰友們,讓她們和我們一起,將這首歌完成。”


    強烈陽光穿過雲層和水霧,化為潔白的白紗籠罩在2b身上。看著眼前聖潔無比的少女,9s知道自己的覺悟並沒有錯。


    果然,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永遠的守護你。


    “嗯啊!一起吧,明天,不,下午就開始行動吧。算下時間,從地堡出發,穿過大氣層的機體也差不多要著陸了,動身去聯絡她們吧!”


    一拽少女的手,不顧後者驚愕的表情,9s邁著愉快的步伐,拉著2b離開了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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