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2b還是9s,現在的義體都處在崩潰的邊緣。於是,兩人隻能選擇回到營地進行修複。一路上,不管是擊殺了戰友的2b,還是得知了李元元新記憶的9s,都保持著沉默。


    最終還是砍了下去呢...


    看著手裏的兩根手指頭,2b心如刀絞。除了之前發現的抵抗軍遺體之外,另一根手指是在返回的途中,從另一名抵抗軍遺體上掰下來的,至於被自己擊殺的12b,2b並沒有留下關於她的任何物件。


    因為沒必要,那一雙橙黃色的眼睛,2b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至於9s,則是在細細品味關於肖映雪的記憶,那一位黑長直和李元元相處的一切,讓他會心一笑的同時,也是胸口發堵。原來,人類的世界也有不遜色於這裏的悲傷啊...


    不過這一次的記憶到了肖映雪被射殺之後,就終止了。9s雖然很確定,這個名為李元元的小蘿莉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回肖映雪,畢竟她身上可是有相當逆天的係統存在,但礙於沒有下一段的記憶,9s也推測不出李元元究竟會怎麽做,肖映雪是否被救了回來。


    沉默相伴,很快,兩人便是回到了營地之中,接受了義體的維修。


    在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之後,9s終於是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的那一刻,目鏡上通體綠色的義體讀數就讓他明白,自己的義體已經被修複完畢了,斜了一眼自己的左胸腔,原本被8b洞穿的創口,也完全消失。


    那個少女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痕跡,也消失了啊...


    略加掃視周圍,9s沒有發現2b的蹤跡。就在9s準備下床,尋找2b之時,一個褐色短發的女性抵抗軍便是走上前來。


    “你醒啦!太好了...義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麽?”


    “額...沒有。謝謝你為我和2b做了治療。”


    “不是的哦,你們這麽精密的義體,我們這幾個醫療人員是處理不來的,為你們治療的,是波波拉和迪波拉,不過她們兩位早就出去了,你暫時見不到她們。”


    在用某種探測設備檢測9s的義體讀數,確定一切正常之後,眼前的少女終於是點點頭,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我叫罐頭,很高興認識你,9s!”


    “罐頭?...這是人類的詞匯吧?”


    不管是抵抗軍還是寄葉部隊,隻要是人造人,稱呼自己是,都是用代號或者係統生成的名字,例如安妮莫寧之類的,用人類的創造詞來作為自己的名字,這是9s第一次見到。


    “嘛...這是哥哥他...算了。我還有治療任務,下次見麵再聊吧!”


    “哦...好...”


    提到自己的哥哥,罐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過僅僅是一瞬間,那向陽花一般的微笑又再度回歸臉上,為自己找到了脫離的借口。不過,沒走出幾步,少女的步子又變得掙紮起來。


    哥哥他...


    “那個...有什麽能夠幫助你的麽?”


    這時候,9s的聲音終於讓少女定住了身子,慢慢轉過身,緊咬著雙唇,雙目中一片擔憂之色。


    “已經半個月了,半個月以來,沒有任何關於哥哥的消息,自從他去了沙漠之後,就好像失蹤了一樣...哥哥他,會不會...”


    “不會的!”


    雙手輕放在雙肩上,和9s溫度一同傳達過來的,還有他肯定的回答聲。


    “你的哥哥不會有事的,我和2b會幫助你找回你的哥哥!另外,罐頭這麽名字很不錯呢。”


    不能再讓周圍的人感受絕望了,雖然不知道她的哥哥究竟如何,但是現在不這麽說的話,這個女孩就要堅持不住了吧...雖然身處這個絕望的世界,但是9s還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再掙紮一番。


    眼見自己的舉動讓罐頭露出了笑容,9s終於是點點頭,走出了修複中心。至於2b的去向,9s心中大致有了著落。


    遠離營地中心,讓人平靜的樂曲聲也慢慢淡了下來,盡管空氣裏透著陽光的暖意和青草香,但是踏入這片淨土的9s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裏是抵抗軍的墓園。行至墓園的盡頭,2b修長的背影不出意料的出現在眼前。而順著2b的目光看去,前方是跪倒在地的克羅格,他就像一尊發黑的雕像,麵含深意的看著前方的殘骸。


    片刻之後,似乎是完成了每日的禮拜,克羅格終於是走出了陰影區,出現在了2b和9s的麵前,略顯疲倦的麵容上掛著平靜的微笑,似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刺激這個心死的人造人。


    “既然你們找到這裏了,想必你們已經有了我那倆個戰友的消息了吧?”


    “2b...”


    點點頭,2b拿出了之前留下來的兩根手指頭,將之遞給了克羅格。


    “對不起,我們找到你的戰友之時,他們已經死亡了,並且相關數據全部被毀。下手的,是寄葉部隊的叛逃者,我再次代表寄葉部隊,對你道歉。”


    “這樣啊...”


    接過2b手裏的指頭,克羅格握在手裏,端詳了許久。歎了一口氣,瞬間,克羅格的目光便是變得蒼老許多。


    “我不怪你們,其實我甚至不想怪罪那些殺害我戰友的寄葉部隊,她們,應該也是被逼無奈的吧。活了這麽久,現在的我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兩個人死了之後,我再也沒有聊天的對象了...”


    再度看了手中的指頭一眼,克羅格便是幹脆的將之甩到了殘骸堆之中。


    “兩位,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無法解答,你們寄葉部隊是新型義體,對於疑問的處理能力,肯定比我強得多,希望你們能夠給我答案。我們人造人是不會也不能有感情的,可為什麽,隨著戰爭的持續,一個個戰友在我麵前死去,我會覺得難過,到了現在,我會覺得孤獨呢...”


    克羅格灰色的眼睛中透出空洞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2b和9s。當然,這種問題即便是9s也回答不了。因為其背後的答案,本來就和人造人不具備情感這一點相矛盾,沒有情感,就不會感覺到痛苦和孤獨,而能夠感覺到這些,正說明了克羅格克服了機械構造上的缺憾,誕生出了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對不起,你的問題我無法解答。”


    正當9s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安慰眼前的老兵時,注視著殘骸堆的2b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們有心。”


    “心?”


    “對,心,正是我們和機械生命的區別,我們不是殺戮的鐵塊,我們,是我們。”


    “這樣啊...”


    得到答案的克羅格仰望天空,似乎很久沒有注意到如此澄澈的藍天,克羅格空洞的雙眼之中透出些許波動,臉上的憂鬱之色也淡化了許多。


    “最後拜托你們一件事情。”


    “嗯?”


    “拿走我的心吧...或者破壞它,不管用什麽方式都好,把它從我體內弄掉吧。我已經,無法麵對我的心了,因為我的心中都是戰友們的影子,現在的我,已經承受不住這份東西了,他們,全都不在了...”


    沉默,再度降臨於2b和9s之中。


    “對不起...我們辦不到。你的心,永遠是你的,誰都無法帶走或者破壞,它會讓你感動,有時候也能給你帶來痛苦,但是,它不會離開你,一輩子都不會。”


    “這樣啊...我明白了,謝謝你們,請讓我自己靜一下。”


    說罷,克羅格對著2b和9s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再度回到了殘骸堆前,跪了下來。


    “我的心,讓我很孤獨呢...”


    喃喃的聲音讓2b和9s忍受不住,最終選擇離開。盡管從一開始就知道,幫助這位老兵尋找戰友的結果,可能會是一個悲劇,但是這種讓人窒息的沉悶感,還是令兩人對於這個世界的恨意,又上升了幾分。


    活著的人會在未來死去,而死去的人則成為不滅的幽靈,帶給活著的人永遠的孤獨和痛苦,這就是掙紮於這種創造毀滅螺旋之中,他們怎麽逃都逃不出的命運。


    嘎啦...噗...


    義體零件停止運轉的聲音讓2b和9s停住了腳步,雙眼慢慢瞪大。


    “克羅格!”


    就在9s牙關緊咬,準備回過頭的時候,2b阻止了他的行動。


    “不要回去...讓他一直安靜下去吧。”


    “......”


    讓他一直安靜下去吧,失去了最後一批戰友的克羅格,也失去了生存的意義,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太過於沉重了。


    離開墓園,平靜的樂曲聲再度入耳,可隻有今天,9s第一次覺得,這淡淡的曲子中,飽含著深深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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