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香煙嫋嫋,丹厭半躺在藤床上,手中執一卷書,偶爾拿過手邊的茶輕抿一口。


    良久,他才置下書看向夙瀟:“你總盯著我作甚麽?”


    “你什麽時候讓我出去?”


    丹厭懶洋洋道:“讓你出去?出去找阿政嗎?”


    夙瀟看一眼緊閉的門扉,她知道那對雙生子此時就守在門外。


    之前她要回去離宮,倒是同他們二人打過一架,可無奈不是他們的對手。


    丹厭又懶懶道:“你也不用著急,差不多再過十日,我們便成親了。”


    夙瀟驚詫:“成親?”


    丹厭點點頭:“我此前不是告訴過你嗎?等到簫城的人來,我們便成親。”


    夙瀟看著他臉上一派認真神色,咬牙道:“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同你成親。”


    丹厭不甚在意:“我需要你想作甚麽?”他微微偏頭,露出一抹笑:“我想就可以了。”


    他看著夙瀟緊緊的皺眉,這才不緊不慢的又加了一句:“到時候,我會給阿政送一份喜帖。雖然我同他再沒有什麽關係。但好歹,你們算是朋友不是?”


    夙瀟搖了搖頭:“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有婚約,不能同你成親。”


    丹厭低低笑了兩聲,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你那份婚約,你覺得如今還作數嗎?再者,你看我這像是和你開玩笑嗎?”


    不待夙瀟回答,他幽幽開口:“等我們成親之後,便回燕國。”


    夙瀟立時否決:“不行——”可她也隻來得及說這兩個字。


    她隻能看得到他那隻重瞳中一閃而逝的紅芒,同那日大牢內他施展秘術所見一模一樣。


    在她倒下去的一刻,她便已是被人穩穩的接住抱在懷裏。她最後一絲的神智聽到門外響起的沉沉腳步聲。


    然後是門扉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看來我來的真不是時候——”


    這聲音最後一刻崩斷在夙瀟的耳中,夙瀟隻覺得這道聲音莫名的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晚,離宮。


    蒼溟靜靜看著桌上喜帖,眸中情緒實在難測。


    良久,他才拿起那喜帖,皺著眉似乎想要從上麵看出個什麽來。


    旁邊燭光搖曳,他盯了半晌,突然伸手湊近火苗,火苗舔上來,那喜帖頃刻間化為灰燼。


    他沉沉笑了兩聲,好似無奈道:“我不想讓她嫁給你,又不想同你動粗,看來,隻好搶親了。”


    ————————————


    夙瀟從沒有想象過,自己生平第一次出嫁,居然是被丹厭施了秘法,挾持著上了花轎。


    其實她很不想用挾持這個字眼,畢竟在外人看來,她是在萬分欣喜中自己上的花轎。


    她端坐在轎中,頭上蓋著大紅的蓋頭。透過縫隙能夠看到自己身上穿著大紅的嫁衣。


    她絞著手指,很想要將那蓋頭揭下來,可在伸手的一瞬間手指仿佛僵硬了般不能動彈。


    她苦笑一聲,今日莫不是真的要嫁給丹厭?


    她正想著,外麵卻突然響起一片的嘈雜,那嘈雜隻持續了一瞬,緊接著,就連剛剛的鑼鼓喧天也停歇了下來。


    不知發生了什麽,一時之間,她竟再也聽不到一絲的聲音,安靜的讓人窒息。


    良久,她才聽到了輕微的聲音。極有規律,似乎是長靴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正這時,外麵突然爆出一陣兵戈相擊的聲音。


    鏗鳴聲幾乎就響在耳畔,震的她頭一陣陣發麻,在一片的鏗鏘聲裏,她還是能聽到有刀劍刺入身體而後再拔出來那一瞬鮮血飛濺出的響聲。


    鼻尖開始彌漫著一股血腥。


    她領教過丹厭那重瞳施展的秘術,隻是不知道這次會持續多久,最起碼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隨自己的心意動一下手指。


    轎簾似乎是被人掀開,因為突然吹進來的風搖了搖她頭上的蓋頭。


    她鼻尖甚至都沁出一層薄汗。已經來不及思考這突生的變故。


    來人卻是停在了她的眼前,因為夙瀟能夠明顯的感到一股強烈的威壓,以及低沉的兩聲笑。


    轎外一片廝殺,這笑輕的夙瀟幾乎就要聽不到。


    等了很久,來人也不說話。似乎直直盯著她,因為夙瀟能夠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慢慢地,她也平靜了下來,還能夠想一想,這算是傳說中的搶親嗎?


    良久,來人才抬起一隻手。


    夙瀟隻來得及看到一隻骨節明晰的手在蓋頭下的縫隙裏閃過,而後停在了蓋頭的上方,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蓋頭上垂下的流蘇。


    夙瀟:“……”


    來人似乎覺得有趣,又低低的笑了兩聲。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是被一把攬在了懷中,她想,若是她此刻能動彈,她一定毫不猶豫的一掌劈過去。


    可到底,此時她不能動。


    那人的氣息近在耳畔,她隔著蓋頭,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沉香。


    她皺了皺眉,來人莫不是?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男子帶笑的聲音緩緩響在頭頂:“瀟瀟,幾日不見,你可是忘了我?”


    不知為何,聽到這道聲音,她竟是奇異的放鬆了下來。


    心下莫名的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她想要伸手壓下那股不適,可抬手時才想起,她此時似乎不能動彈。


    她被攔腰抱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蓋頭偏了幾分,蒼溟騰出一隻手正了正蓋頭。


    出了花轎,她這才聽到,剛才那一片的嘈雜聲已是消了下去。


    她眼睫垂下來,此時卻隻能看到他玄色衣袍上滾著的寸許金絲。


    他低下頭湊近她的耳畔問:“不能說話嗎?”


    得不到回應之後,他才自顧自的說了一句:“我帶你回蘄年宮好不好?”


    蘄年宮?他一直居住的蘄年宮嗎?她似乎還從沒有去過。


    想了想,她剛準備點頭。卻見他伸出一隻手扯了扯她的蓋頭,那蓋頭往下滑了寸許,他聲音帶了幾分少年的天真:“這便是——同意了。”


    夙瀟:“……”


    她被抱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空氣中的腥味越來越淡,兵戈相擊聲也是越來越弱。可蒼溟卻是突然停下腳步,而後,他身形突然往旁邊移了半步,有一道利箭折了他耳畔幾縷發絲,堪堪擦著他的麵龐而過。


    夙瀟察覺不對,可卻不能做什麽。隔著蓋頭,她能夠看到蒼溟頭突然垂下來時遮下來的一片陰影。


    他頓了頓,低沉著聲音開口,那氣息就噴吐在她的脖頸上,癢癢的:“今日我來,隻是一次搶親。”


    “因為轎中坐的人是你,所以我才來。所以,沒有別的什麽,這隻是一次搶親。”


    夙瀟心神俱驚。


    他的聲音又響在耳畔,帶了絲笑:“搶親這回事,以後,我估計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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