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橫行接過絹布,仔仔細細的看著上麵的法門:“《莊子》‘逍遙遊’有雲:‘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裏,未有知其修也。’又雲:‘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看到這裏任橫行一下子將腦袋抬了起來,“師父,這不就是莊周的逍遙遊麽?”


    “莫慌,看完再說。”端木通神情自若的坐在他的教主寶座上,絲毫不為之所動。


    “人有四海:胃者水穀之海,衝脈者十二經之海,膻中者氣之海,腦者髓之海是也。食水穀而貯於胃,嬰兒生而即能,不待練也。人食水穀,不過一日,盡泄諸外。積修內力,則修一分,貯一分,不泄無盡,愈積愈厚,猶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裏之鯤。愚人武夫,每日勞碌,打坐練氣,磨合筋骨,畢生苦修,不過溪流河川,是以力弱而為人製,而若以大海之水則雖五嶽三山又奈我何?”看到這裏任橫行抬著頭驚喜萬分地看向端木通。


    “看著我做個什麽?繼續看,時間沒多少了。”端木通原是閉目養神,覺得有人看著自己,知道是自己的徒弟愣住了,也懶得睜眼,讓其自看。任橫行心中興奮,沒有注意到端木通所說話語中的意思,點點頭又自看去了


    一時間,文成武德殿隻剩下了劈裏啪啦的火花聲音。


    “丹田有氣,散之任脈,如竹中空,似穀恒虛,丹田內息,散於四肢,膻中之氣,分注八脈…”看到這裏任橫行忍不住出口問道。“師父,您教徒兒修習內功,基本要義在於充氣丹田,丹田之中須當內息密實,越是渾厚,內力越強。為什麽這口訣卻說丹田之中不可存絲毫內息?丹田中若無內息,內力從何而來?任何練功的法門都不會如此,這不是跟徒兒開玩笑麽?”


    “為師會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快些看完,看完了那就開練。”端木通說道。


    想一想,養育了自己幾十年的師父怎會謀害自己。況且自己現在這個狀況,再壞能壞到哪裏去?大不了就是個死罷了,總比現在不死不活的像個廢物一樣強。想著這段時日教中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對自己的那副嘴臉,自己那群平日裏整日將‘好兄弟’掛在嘴上的那些人的樣子,任橫行心下發狠,盤膝而坐,就在文成武德殿裏按照這門無名功法其中所載練了起來。


    任橫行修煉內功多年,內力精深,而今雖然不能動用。然而區區定境還是能輕易進入到的。過了好一會,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按著絹布之上所寫口訣練功,什麽“丹田有氣。散之任脈”,便有一股內息向任脈中流動,四肢百骸,竟說不出的舒服。覺得丹田中的內息仍在向任脈流動。突然動念:“果然有效,原先無論如何調度不得的真氣而今已能運轉。要是我內力如此不絕流出,豈不是轉眼變成廢人?現下真氣已能運轉。我何必再繼續下去?”雖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可事到臨頭,多少還是有些舍不得。


    任橫行終究還是舍不得自己苦苦修煉出來的真氣,中斷了運行,內息登時從任脈中被一道怪力迫回,任橫行隻覺氣血翻湧,頭暈眼花,一下子跌出了定境界。


    “還是不成麽?”任橫行沉默了些許時候,“算了,沒了就沒了吧。日後再練就是!”力圖保留下自己下了多年苦工練出來的真氣失敗,任橫行隻好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可之前妄動真氣,現在又心中異念大長,哪裏有能如之前那般輕易入定呢?費了極大功夫,良久之後,這才定下神來。


    自知適才心存猶疑,思緒紛亂,又是第一次練習,並非全然照著法門而行。這時精神一振,重新將口訣和練法摸了兩遍,心下想得明白,這才盤膝而坐,循序修習。隻練得一個時辰,便覺長期淤塞在各處經脈中的怪力,已消去了不少,雖未能完全消除,可比起之前真氣完全無法動用,已經好了很多。任橫行見果真有效,也不做任何保留,全力運轉,不過多時,周不疑加諸在他經脈上的禁製隨著任橫行一身積累了幾十年的精湛內力,化作元氣,消逝在了諸多經脈之中。


    “師父,成了!”任橫行興奮的說道,


    看著血氣充盈得不像話、一臉興奮的任橫行,端木通笑了笑,也不再去責備任橫行毛躁了,能在一身內力盡數化為烏有的情形下,還能如此,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師父,徒兒準備閉關修煉,盡快恢複這一身的內力。副教主的職位,就先讓別人來做吧。”任橫行說道。


    “蕭別離要反了。”端木通不置可否,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可這句話,落在任橫行的耳中卻好似雷霆一般。“什麽?!”


    “老夫的身體老夫自己知道。眼看著就不成了,這一身的內力總不能帶進棺材裏麵去吧。這神教更不能落在蕭別離的手上,他背後和摔跤王齊小愛勾勾搭搭,要不是他勢力太大,輕易動他引起教內紛爭甚至內訌,老夫早就為神教除了這個禍害。”端木通繼續自言自語,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個什麽樣的消息一樣。“而今蕭別離圖謀造反,老夫年事已高,又受了內傷,無力懲治,一切都要交給你來完成了”


    “可徒兒的內力才散去…”任橫行心裏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滋味兒,才自己把自己的功夫給廢了,現在又告訴自己馬上就有一樁危險之極的事情等著自己,這…


    “不是還有為師的功力麽?”端木通麵無表情地說道。


    任橫行滿臉茫然地看著端木通,他完全不知道端木通在說個什麽。


    端木通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個筋鬥,平平穩穩地坐落在地,同時雙手抓住了任橫行左右兩手的腕上穴道。任橫行要穴被製,驚惶至極,雙手急甩,想將端木通抓住自己雙手手腕的十指甩脫,但一甩之下,便覺自己手臂上軟綿綿的沒半點力道。卻見端木通厲聲喝道:“別動!”


    任橫行不敢再掙紮,隻得哀求道:“師父你……你要做什麽?先把徒兒放開再說可乎?”哪知道端木通一言不發,權當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抓著任橫行的雙手。任橫行隻覺兩股火熱的熱氣,猶似滾水一般從雙手手腕的“會宗穴”中疾衝進來,不禁大叫一聲:“啊喲!”想要全力撐拒,卻又不敢,隻覺得兩道熱氣便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莫可抗禦,自臂至胸,都衝入了胸口的“膻中穴”。


    這時候任橫行忽覺自己明白了個什麽,兩點淚珠流淌而下,一言不發,緩緩運功吸納。隻覺得衝入“膻中穴”中那股積儲的熱氣化成千百條細細的一縷縷熱氣,散入全身各處穴道,四肢百骸愈來愈熱,霎時間有些頭昏腦脹,胸口、小腹和腦殼如要炸將開來一般。若再過片刻,定會忍耐不住,昏暈了過去。任橫行知道,現在是最好的脫離機會,等自己受不了了昏厥,端木通的陽壽也基本走到了盡頭,連連抗拒。


    這時候,端木通似乎知道任橫行已到了極限,中斷了內力的輸送。


    任橫行隻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便如騰雲駕霧,上天遨遊;忽然間身上冰涼,似乎潛入了碧海深處,與群魚嬉戲;。這時頭腦卻也漸漸清醒了,任橫行睜開眼來,察覺自己橫臥於地,端木通已放脫自己雙手,斜坐在自己身旁,他滿身滿臉大汗淋漓,不住滴向自己身上,而麵頰、頭頸、發根各處,仍有汗水源源滲出。


    “師父,你這是何苦?!三十多年苦修,周身經脈皆是舊觀,自是駕輕就熟,內力真氣徒兒自可以緩緩積蓄,何止於如此?”任橫行一把將端木通扶起,放在教主的寶座上躺好,看著瞬間衰老的端木通,任橫行淚流滿麵的說道。


    “神教危機就在眼前,老夫身受重傷力不能支,已是無力彈壓。這擔子,日後就得你來挑了。”端木通無力地說道。


    任橫行想要替端木通輸入真氣救命,可端木通一下就把任橫行的手打開,道:“你要讓老夫死不瞑目你就浪費真氣!”


    “師父…”


    “住口!”端木通一把抓住了任橫行,拉到自己麵前,因為用力過大,牽扯到了肺脈,咳嗽了兩下,說道:“要是你還認我這個師父,你就給我記住!重建明教,誓滅偽朝!”


    “是…徒兒謹記…重建明教,誓,滅,偽,朝…”任橫行悲痛萬分,一個一個地從他的嘴裏蹦了出來。


    字字雖然遲頓,言語間卻無疑豫,端木通感受到了他發自肺腑的堅毅。


    這時候突然從外麵傳來了一片喊殺聲。


    端木通聲嘶力竭的吼道:“蕭別離來了,徒兒,讓他好好享受一下,吸星**的威力吧。”一隻手伸到空中,好像想要抓住什麽,卻又什麽也沒有抓住。忽然任橫行看見端木通的瞳孔散開了,身上有些發冷。任橫行痛哭失色,一代豪傑端木通,赫然長逝。(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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