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先生的離去,日月神教大軍又開始向前開拔了,又留下了一千多具屍體,日月神教終於走出了原來行走的那條山道。換了一條山路行走,似乎真的跳出了正道群雄的伏擊圈。一路之上也未見到哪個前來襲擊的,順順當當,眼見著就到了紫霄宮的門前。百餘麵大皮鼓同時擂起蓬蓬之聲,當真是驚天動地。


    端木通端坐在轎子上,感歎道:“我神教有此壯士,還怕何事不成。”


    群擂鼓及久,不見有一名僧人出來。端木通道:止鼓!號令層層傳下,鼓聲漸輕,終於慢慢止歇。端木通提一口氣,朗聲說道:“日月神教端木通,合神教上下,前來拜山。”這句話由充沛內力傳送出去,聲聞數裏,俞蓮舟就是在五龍宮,亦當聽聞。但宮中寂無聲息,竟無半點回音。“俞蓮舟,你連老夫麵都不敢見了麽?”端木通又說了一遍,仍是無人應對。


    端木通道:“向右使奉上戰表。”向椋道:“是。”拿了事先預備好的拜盒,中藏端木通命人寫好的駢四儷六的戰表,來到大門之前,在門上輕叩數下,傾聽宮中寂無聲息,在門上輕輕一推,大門並未上閂,應手而開,向內望去,空蕩蕩地並無一人。他不敢擅自進內,回身向端木通稟報。端木通武功即高,又是經過事的,知道這裏麵必然有什麽圈套,可都到了這一步,也容得他退讓了。實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呆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向椋道:“教主,要不然屬下先進去瞧瞧?如何?”端木通想了想,笑道:“真是老了,老夫親自進去察看,上官、歐陽二位長老陪老夫進去。傳下令去,不得我的號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免得中了什麽圈套,咱們損失夠大了。”端木通心下焦慮,布置好了,大踏步便向寺中走去。上官歐陽二位長老緊隨其後。


    進得宮門後,走上一道石級,過聖文母殿,經紫霄大殿、十方堂,龍虎殿,一直走過了紫霄宮,朝天宮,來到了金頂。但見真武大帝法相莊嚴,地下桌上卻有一層薄薄的灰塵。上官長老道:“難道武當山的道士都跑光了?這神像倒是鑄得不錯。”端木通肅色道:“什麽不錯?跟朱重八那個反賊一個模樣。”上官歐陽兩個人知道犯了教主的忌諱,連忙閉嘴,靜下來細細傾聽,所聽到的隻是山間清風吹拂,日月神教大軍呼吸之聲,其餘的卻無半點聲息。


    忽然,端木通高聲叫道:“不好!快走!”話音未落,就飛奔出去、上官歐陽兩位長老以為端木通發現了什麽,緊隨其後,衝下了山峰。眼見偌大一座天柱峰竟無一個人影,心底隱隱感到一陣莫大的恐懼。


    下了山峰來到紫霄宮前,端木通站在台上喝令日月神教教眾在紫霄宮中到處搜查。過得一會,便有人不斷來報,說道宮中倒是固然沒有一個,就是香火廟祝,也都不知去向。有人報道:寺中道藏、簿籍、用具那已移去,連碗盞也沒一隻。有人報道:山間宮中柴米油鹽,一無所有,連菜園中所種的蔬菜也拔得幹幹淨淨。端木通每聽一人稟報,心頭便低沉一分:“果然中計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數千名精銳之士已將武當山的千房百合都搜了一遍,即令神像座底,匾額背後,也都查過了,就是連一張紙片也沒有發現。就好似這裏從來沒有人居住過一樣,


    向椋說道:“武當是朱棣冊封的第一大派,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可是一聽到咱們來到,竟然逃之夭夭,咱們一下大顯威風,從此武林中人,再也不敢小覷了咱們。”


    端木通冷著一張臉,說道:“趕跑武當山一山地道士固然威風,可是咱們神教卻威風?咱們是來攻滅武當,卻不是來趕道士的。向右使,招呼好兒郎們,準備迎戰。”向椋一聽到端木通之言,大驚失色,望著端木通聽他示下。


    “上官峰。”端木通喝道。


    “屬下在!”方才跟著端木通上山查勘的上官長老從端木通身後站了出來。


    端木通說道:“你率領五百青龍堂精銳下山,若遇敵手,不要戀戰,速速退回。若是無人阻攔,快快通知徐長子派人來救。你可明白?”


    “屬下尊令!”上官峰說著就點了五百青龍堂屬下,往山下行去。


    端木通坐在自己的寶座之上,命人抬進紫霄宮去。原先那份滅武當,並南方,橫掃中原,定鼎天下的豪氣雖身至險境而猶存。他現在所思所想的,就是如何反敗為勝,一掃頹勢。端木通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輸,就算是在這一刻,深陷正道群雄布置的陷阱,也沒有想到輸這個字。可如何才能反敗為勝呢?端木通一時之間想不出來法子,盡管他也是智謀出眾的一代豪傑,可這個死局,卻也難破。


    突然之間,一陣朔風從門中直卷進來,吹得轎子兩邊的帷幔揚了起來,風勢猛烈,讓端木通也感到幾分涼意,本來以他的內功,應該是感覺不到寒冷的。端木通步出金絲楠木製成的轎子,走出殿門,往天上一看,隻見天上密雲如鉛,北風甚緊,心想:“這早晚便要下大雨了。”心中剛轉過這個念頭,臉上覺得一絲涼意,半空已落下雨點。


    便在此時,忽聽得半山處隱隱傳來一陣殺聲。端木通心頭一驚,搶出宮外,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滿身鮮血,奔將過來,肩上中了一,不住顫動,叫道:“教主,俞蓮舟、周清玄率人把守了下山的道路,圍得如鐵桶一般。”


    “終於出來了麽。”端木通默默說道:“多少人”


    上官峰道:“不知道,咱們下山沒夠一裏,便給一陣急箭射了回來。我們沒能跟敵人近鬥,還沒瞧清楚這些偽君子的模樣,一枝枝箭便射了過來。死了十幾名弟兄,傷了有七八十人。”見數百人狼狽退回,中箭的著實不少。一時宮門外諸長老、堂主、護法鬧成一團,都要衝下去決一死戰。見長老們都慌張起來,日月神教的數千大軍也起了幾分騷動。


    “慌什麽!”端木通見狀,知道自己再不想法子,日月神教上上下下幾千號人失了戰心戰意,弄不好就得留在這武當山上。


    “教主,咱們須得想個對付之策,免得不然可就得困死在這武當山上。”向椋湊過來說道。這次要是不小心落入了陷阱,可是比上次十長老身隕華山還要凶險。上次損失隻不過是十大長老,調養幾年還能恢複元氣。可這次要是弄不好,損失的是教主,左右使者,十大長老之七,十大堂主,旗主、三十六位護法,還有辛辛苦苦,千難萬險,好不容易尋避過朝廷耳目攢出來的五千精銳大軍。算上之前廢掉的任橫行,幾乎就是滅教了。就算徐先生費盡心思將江邊的五千大軍帶回去,日月神教日後,也跟明教沒什麽關係了。


    “那五百人,老夫本來就沒覺得他們能衝得下去。隻是去試一試,現在試出來了,不過隻是弓箭罷了。咱們帶來的,可比弓箭厲害。”端木通冷森森的笑道。“把門板蒲團能拆的都拆了,充作盾牌,老夫倒是想見識見識,咱們有盾牌,他們沒有,他們還準備怎麽對付咱們。”


    這一言提醒了眾人,都道:“門板蒲團當作盾牌,當真是再好不過。”當下便有數百人衝入宮中,拆的拆,搬的搬。這些人殺人放火是一把好手,木匠活計麽,是差了一些。用了一個多時辰,花費了好大的功夫,製作了許多臨時的盾牌出來。不過看起來…方不方圓不圓,全沒個形象,不過急切之間要求不能太高,能用就行。


    見眾人都準備好了。端木通道:“正南方是上山的大路,想必敵人最多,原本咱們不該從這條路上衝下去,應是小隊牽製,好讓大部分兄弟從容突圍。然而敵人也會如此想,那麽正南大道的防衛必然鬆懈,咱們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從正南下山,打他個措手不及!”


    向椋道:“教主神算,然而不能單隻這一路,否則周清玄跟俞蓮舟定會懷疑。不如讓某位兄弟引一支偏師,從後山衝殺,吸引注意,敵人多圍困在前山,後山險阻,不會有幾個人的。等正道眾人的注意力全往山後吸引,咱們再從山南大道衝殺下去。突圍的把握,應在八成以上。”


    殿中眾人沉默了下來,誰都知道,領著偏師往後山去吸引注意的那個人,必然是死定了。誰願意送死?


    向椋見殿中眾人的反應,心裏一陣悲涼,換做是當年明教的老兄弟,怎會如此?各個爭先恐後,人人敢死,神教這些年來勢力擴充迅速,可人心卻…罷罷罷,就當是老夫為神教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向椋向前踏了一步:“教主,眾位兄弟,領兵去後山的事情,是老夫提出來的,那就由老夫帶兵吧。”


    端木通見狀,道:“向兄弟。”


    向椋微微一笑,道:“日後我家問天,就交付給諸位了。”


    向椋拔劍在手,也不持盾牌,點好人馬,大踏步便向後山奔去。端木通原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也不能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向椋往後山去。不過他的心裏卻暗自做了一個,違背教規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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