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阮時碧清冷的聲音似乎直直要將門外的人射死。


    “小的尋小姐來!小姐,請您先開開門,小的有事要稟報。一時間找不著拾錦姐了,這才尋到小姐這來了,請小姐恕罪。”


    阮時碧便不再開口,低頭攪動手裏的青菜熱粥,似乎要等身旁人做決定。


    季寒蟬斂去笑意,沉吟片刻:“進來吧。”


    隨即門隻開了個縫,一個灰衣汗衫的小廝竄了進來。


    “小姐。”


    他先是拱了拱手,不抬眼看,直到走近些,這時才看見阮時碧坐在床前:“小的一時尋不見拾錦姐,這才來擾了小姐歇息,還請小姐恕罪。”


    “不必了,有什麽事。”


    季寒蟬順口接了口遞到嘴邊的粥。


    “這...”


    這小子倒是個有心眼的,磨磨蹭蹭了半會兒不肯開口,一會兒拿眼睛看了看那黑衣裳的男子。


    “你把粥放那吧,一會兒我自己就有力氣了。”


    季寒蟬無奈地看向阮時碧,她壓低聲音,又繼續說道:“你知道的,拾錦不太相信你,我也沒法。這小子是拾錦的心腹,你知道她母夜叉,我怎敢趁她睡覺就違背了她的心願?”


    說完這話,季寒蟬自己先在心底吐槽了兩句,這搪塞,也過頭了。向來都是她欺負拾錦,哪有這話?


    不過所幸阮時碧並未深究。


    他將勺放回了碗裏,立直了身子。


    “稍會兒講完了我讓人把粥送來,免得隔涼了。”


    他短短講完一句話,聲音如珠落玉盤,一如既往的清亮,聽不出什麽異樣。


    季寒蟬也樂得解脫,當下就點點頭。


    “好,謝謝。”


    隨即這個黑色的人影就緩緩步出了房門。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季寒蟬牢牢的眼神,蹙起的眉頭,麵上顏色變幻不定。


    “小姐,玄機公子不知何因此刻尋到這兒來了,問說何事隻道是要見小姐。可惜清歡哥去南方去了,否則不會連個信兒也傳不過來。”


    門一關,那小廝便炮語連珠,飛快地報告道。


    季寒蟬點點頭,眉頭卻愈皺愈深。


    “你先看看門口有人沒。”


    “是。”


    這小廝當下輕步邁過去,悄悄往門口湊了湊。


    季寒蟬的轉變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幾天來,阮時碧越來越奇怪。季寒蟬有此懷疑是有原因的,先前在阮時碧的安排下幾日飛快趕路,不論是刮風下雨,或甚至是她發病,從未暫停過——可現今越發離得近了,速度卻急速慢了下來,甚至停頓在了楚河...


    “小姐,沒人。”


    小廝邁步過來,搖了搖頭。


    “謹慎為上。”


    “是。”


    “清歡已經往南方去了?如今知道走到了什麽地方了嗎?”


    “回小姐,這屬下也不知,這些機密,屬下按理說是不能碰。”


    這小廝搖搖頭,隨即又回季寒蟬:“屬下隻道是去尋藥去了。”


    季寒蟬點點頭,這是她發病前讓拾錦去安排的,恐是方才時間過緊了,拾錦才沒來得及在她麵前提起。


    “玄機又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過來?”


    這小廝連忙點頭,道:“屬下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此事,玄機公子不知何因突然找上了屬下,說是要見小姐!屬下見他風塵仆仆,道是不妙,忙來找拾錦姐,卻未料找不著。”


    “玄機...”


    季寒蟬蹙了蹙眉,口中喃喃:“讓他稍等,我現在出不了門。”


    事情奇怪,不僅是因為速度,更讓人疑惑的是,在楚河以北停留的這幾日,無論是她病了還是未病,門口總是守著個黑衣人。說得好聽一點,是保護,若是細細一想,則是讓人渾身發涼,這不是監視是什麽?


    這小廝搖搖頭:“小姐,屬下怕攔不住公子,他似是有急事要講,但又不肯告訴屬下...甚至連房間都不肯住下,隻口中喃喃一定要趕緊見到小姐。”


    季寒蟬輕揚了揚頭,意指圓桌上的玉佩。


    “讓他不要擔心,把那東西給他,告訴他今晚我一定會到。”


    “是。”


    小廝應一聲,隨即走過去將玉佩揣進懷裏。


    “你先去吧,一定小心不要被人抓住了蹤跡,小心讓玄機藏起來,一定不能被發現了。”


    季寒蟬細細囑托了兩句,這才把這小廝放走。


    房間頓時又安靜了起來。


    “咚咚咚。”


    不過片刻,敲門聲又響起了。


    又來了。


    季寒蟬表情頓時一僵,瞬間說不出話來。


    阮時碧莫名其妙的關心,真真讓她心驚膽戰。這不是平常的關心,不是友人,甚至戀人的。這是一種奇妙的關心——在季寒蟬看來,這是一種愧疚,突如其來,可以真真實實感覺到的愧疚。


    為什麽會愧疚?


    “可以進來麽?”


    阮時碧絕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他...


    季寒蟬說不出這種感覺,這種奇怪的感覺。


    “進來吧。”


    她放低聲音,盡量聽起來溫和。


    隻聽門吱嘎一聲,阮時碧慢慢步進來了。他手裏端著粥,碗卻不同了,似乎並不是先前那碗了。


    “其實我不太餓。”


    季寒蟬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笑了笑。


    “你一日未食了。”


    阮時碧則是搖頭,他端著粥坐在床邊,蹙著眉看向季寒蟬:“若今後有事不妨直接告訴我,我會盡力去辦的,不必這樣折騰,你現是病體,不好過碌。”


    “我知道。”


    季寒蟬忙點頭。


    阮時碧仍是低頭攪著粥,這粥似乎過熱了,呼呼熱氣燙得他手邊發紅。


    季寒蟬看著他低垂下的睫毛,歎了口氣。


    “你先把這粥,放下吧,不要把手燙傷了。”


    “無妨。”


    阮時碧抬頭來笑了笑,越發顯得勉強起來。


    “既然今天晚上不渡船,我想出去逛一逛。說實話,除了那次被擄走以外,還從未到過這麽遠的地方,很想見識見識世麵。”


    她難以開口再勸了,隻得轉開話題。


    阮時碧愣了愣,隨即點點頭:“也好,路上小心。我也難以陪你去了,今日要往——有事要解決,待完了再來尋你。”


    又來了,莫名其妙的停頓。


    “我累了。”


    她如此說。


    阮時碧一愣,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粥。


    他似乎一直在發呆,手上已經紅彤彤的一片了,想必是燙傷了。


    “你休息,餓了叫人,我留了人在門口。”


    他說完便站起身來,離開了。


    季寒蟬看著他筆直的背影,眉頭愈皺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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