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蕭恒登基元年終於到來,這個春節也顯得異常隆重肅穆。


    在過年的時候,太後還親自攜著熙春去了一趟皇陵。在路上的時候兩人並沒有什麽交流,看到先帝的棺樽時,太後卻有些發怔。


    熙春也有些懷念。不知道為何,當初施加的壓力是真的,血腥的過去也是真的,可是偏偏會想起先帝的許多好處。


    比如下棋。如今熙春已經能夠自己和自己對弈了,甚至一對弈就是半天,吃飯都顧不上。


    “明瑾要封王了,今年起他就出宮住了。”太後雖然看著先帝的陵寢,卻在跟熙春說話。


    “明瑾如今虛歲也有九歲了,是該又自己的府邸了。”


    明瑾封王,卻沒有封地,蕭恒隻是說喜愛弟弟,舍不得他遠走他鄉,少不得要留在京城看顧著才好。偏偏又把一個九歲的孩子扔到王府,旁的事情卻有意無意的疏忽了。


    這個年歲的孩童,極有可能稍有不慎就被引入歧途。在這件事情上,熙春和太後的態度幾乎是一致的。


    這個年紀,這樣尊貴的身份,明瑾隨隨便便就能夠被宮外的人捧殺,甚至還能養出京中一霸來。少不得還是混世魔王一個。


    蕭明瑾卻不能太出色,不然朝堂上那麽多眼睛盯著,蕭恒不給權利不好。一旦給了權利,就是兄弟鬩牆的開始。


    “你跟我一樣的慈母心腸,但是卻找不到一條適合他的路。皇家的孩子,路都很難走。”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天底下的事兒,都不是看一朝一夕的。”熙春隻得安慰道。她心知明瑾這條路不好走,但是到底有多不好走,隻能看明瑾自己。


    太後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我以為夜庭山的日子已經夠苦了,什麽都沒有,似乎永遠也出不去了。但是一旦接受了,好像日子也不是那麽難過。”


    “母後心境堅毅,非常人可比。”熙春這句卻是實話。但凡是從高位掉下來的,大多數都是無法麵對現實的。可是太後偏偏就在夜庭山生下了明瑾,一般的後宮女子早就自怨自艾地流產了。


    “原本覺得做了這個太後,大約今後也不會再有什麽好操心的了,現在想想,還是我自己看得太簡單了。”做母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說這個天下有誰能夠和熙春一般看待蕭恒和蕭明瑾,大約就是太後了。


    太皇太後對明瑾,麵子情也就是了。


    “兒女都是債。朝鳳沒生下來的時候,我就開始害怕,到了她生下來了,但凡有一丁點兒不舒服,我都揪著一顆心,真是沒辦法放下。若是哪日朝鳳出嫁了,隻怕是要剜了我的心去。”熙春隻想到不過出來三日,就已經很是想念朝鳳的心情,說到底,再不為所動的人,都隻是因為沒有遇到讓自己為難的事情罷了。


    太後輕輕點頭道:“朝鳳是閨女兒,嬌養著就行了。”


    “母後既然知道,便也明白,父母之愛子,必為其深遠計。殊不知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已經太多了。”熙春心中微微感慨。


    “你這丫頭,說是學道家,這春秋左氏倒是也明白。”有些話,點到為止,至於皇家子嗣的人生,縱然是後宮高位的妃子也很難插手。即便是長輩,也很難。


    “不過是偶有涉獵罷了。萬法自然,取長補短而已。”熙春目光中淡淡的笑意,倒是讓太後的心情舒緩了些。


    人老了就禁不起折騰了。


    “這天氣甚是陰寒,雖然說是祭祀,但是還是不要呆太久,我陪母後出去罷。”先帝的旁邊還有一副空著的棺樽,是預留給太後的。


    熙春擔心太後看到之後會多思多想,難免就想勸著些。


    “好孩子,咱們出去歇著。”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有要事稟報。”一個太監候在陵寢門口,很是焦躁的樣子。熙春微微皺眉,這位竟然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小事兒。


    “說罷。”太後也不為難他。


    “於小媛小產了。”那位公公似乎也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兒,所以聲音壓得格外低,奈何本身就是尖利的嗓子,竟然是有幾分讓人難以接受的凝澀之感。


    “皇祖母在宮中自然會主持公道。母後莫急。”熙春一聽便覺得這事兒不小。


    “本宮知道。”


    無論是太後還是熙春,地位都決定了這件事情一旦出來,就必須馬上回宮。皇嗣為大。


    原本準備祭祀七日的安排就這樣被打斷了。熙春離開陵寢時,看見那一座座陵寢四下看去如同一個個棋子一般分布在京城外的皇家園林了,讓熙春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太後和熙春回宮的時候,宮門卻隻有一些低位妃嬪前來迎接。據說蕭恒將自己關在承陽宮中已經整整五天,連吃喝都很少用。


    誰勸都沒有用。太皇太後也離開鳳昭宮去承陽宮勸皇帝,空手而歸,畢竟這種事情勸不了。


    整個皇宮的氣氛都異常凝重,本來是年節,但是這個氛圍卻全都沒有了。後宮更是人心惶惶的,幾乎都沒有人敢出宮門。


    “娘娘可算是回來了。”銀露伺候著熙春在崇禧宮中安定了下來,翻過年,蒹葭宮就封了起來,熙春也住到了崇禧宮。


    “這到底是什麽事兒?”熙春一杯暖茶下肚,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弄出血光之災,傷及皇嗣,就不單單是後宮的事情了,還是全天下的事情。


    雖然說於薇然這一胎不過三月,連顯懷都沒有,但是這一胎的意義卻很不一般。


    “聽說是在雲鸞宮掉的。”銀箏很低的聲音給熙春說道。銀箏一貫持重,手指輕輕指了指東麵。熙春便知道這消息是來自於太皇太後處,想必是沒有什麽差誤了。


    “雲鸞宮?”熙春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按道理來說,於氏姐妹縱然麵和心不和,好歹還是一家子出來的,而玉良媛,看起來是個驕縱的,但是實際上也沒有那麽沒眼色,高位妃嬪鬥法?


    怪不得蕭恒不出承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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