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聖殿之上,風戚戚在得知亦夙翎君下落不明之後,立即命令燭,即刻返回天幽派。


    風戚戚已經幾日,都在雲山聖殿的正殿大廳之上等著了。等著燭回來跟她稟報具體的情況。


    從一進入正殿大廳,燭就是跪著的。


    是雙膝跪著,頭叩在地的。


    她出口的每一個字,盡量保持平靜。不能顯出一絲一毫的不淡然與害怕的樣子。她回稟的每一個字,風戚戚都聽的仔仔細細。


    他們是怎麽殺上天醫閣的;風翎寒跟南宮家兄妹,是怎麽出現重傷了他們的;他們是怎麽被打散,又是怎麽樣尋找亦夙翎君的……


    風戚戚就隻聽著,看上去一直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但是手底下的動作,已經把緊緊攥在了一起,攥成拳頭。


    風翎寒!


    她真的對亦夙翎君下了殺手?!


    她本以為,既然亦夙翎君那麽主動地要去殺她風翎寒,也好。讓曾經深愛過她的男人,親手去殺她,對她來講,怎麽也是不好接受,會難受的吧。


    就算亦夙翎君,也許殺不了她風翎寒,但對她風戚戚而言,也是一件多麽令人解恨,多麽痛快的事啊。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對他下了殺手。


    上一次在雲山聖殿之上,在她把南宮樂擊落山崖之後,她就用亦夙翎君吊在崖邊的命威脅過她——她以為,她那時是因為一時情急,想要救人,才會利用亦夙翎君的命來威脅她——沒想到這一次,她真的對亦夙翎君下了殺手。


    還有,她那時就說,現在的亦夙翎君,根本就不是亦夙翎君……她到底,都知道一些什麽……


    “教主放心,亦夙翎君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至於到現在都一直失去下落,沒有消息,一定是被什麽人救起了……”


    她並沒有說因為沒有找到亦夙翎君的屍體,才這樣肯定。


    她真的是派人把所有的荒郊野嶺,全部查找了很多遍,連屍體都沒有。


    燭把該說的,能說的,敢說的,全部都說完了,然後一動不動地跪在風戚戚的麵前,等著她的反應。


    燭說到最後的時候,風戚戚把手鬆開了一些。她望著燭俯首在她跟前的樣子,假意看了看指甲道:“但願如此吧。”


    其實麵對著自己的那掌心,都已經被剛剛緊攥著的指甲,紮出了血。


    亦夙翎君的下落,且隻能如此,那麽接下來,就該是她燭的結果了。


    沒有做好事,罰是肯定跑不了的了。


    誰讓下落不明的是他亦夙翎君,誰讓她燭卻好好地回來了呢。


    目光不敢有絲毫的移動,她是怕自己一鬆懈,再做出讓風戚戚更不悅的什麽舉動來。


    頭俯在地麵上,睫毛亦快要觸碰到地麵,目光不敢有絲毫的飄忽,即使現在沒人能看到她的眼眸,雙耳豎著,等待著風戚戚最終給她的結果。


    風戚戚自然也知道她在等什麽,起了身,道:“在亦夙翎君回來之前,你先去佰生穀吧。你不是受了傷嗎,我給你寬限三日,三日之後,再行懲罰。與塗一樣,什麽時候亦夙翎君回來,你們便可以出來了。”


    “謝教主!”


    這個結果,足夠令燭喜出望外了。


    而剩下的,就隻有一心期盼亦夙翎君可以安然無恙,並且可以早日回歸了。


    ——


    沐是等燭回來以後,在燭回來,而亦夙翎君卻沒有回來之後,才知道,他們竟然是下山殺風翎寒去了。


    穿過長長的山道,這條路,這條通往佰生穀的路,沐已經完全不陌生了。


    沒有直接去到佰生穀,是跟著一名守衛,去到了佰生穀一旁的山洞裏。


    這山洞亦有一條長的暗道。


    同樣,這條暗道她也不陌生。


    這條暗道一旁,每隔幾丈就有一個分叉的窄道,那裏麵時有哭泣,與哀嚎,或者是痛苦地呻吟聲。


    這些聲音,均來自被受了罰,或者已經毫無用處,不日將會被丟進佰生穀的人們。


    沐已經麻木,不管這聲音是如何的,是低吟,還是唉聲;是撕裂,還是刺耳,她都麻木到,身、心,都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了。


    她曾經慶幸這種麻木,可是後來,她是害怕的。因為,越麻木,就越代表,她正在漸漸,要徹底地失去人性了。


    盡頭處,稍大的山洞,地上有血跡,隨著那血跡,她看到了那趴在一張髒兮兮的絨毯之上。那在地上,應該是昏睡了的,脫去外衫,露出兩條赤裸著的手臂的塗。而那手臂,已經麵目全非,都是刀痕。


    那絨毯上,亦是血跡斑斑。


    可能還有她曾經的血跡。


    曾經的她,跟塗一樣,每日就那麽苟延殘喘地等待著被放血的懲罰,然後再喝下那些可以快速補血,不至於很快血就被放幹的湯藥。


    現在塗的跟前,還有喝完的,沒喝完的許多湯藥碗。


    她那時就是這樣,昏昏沉沉醒來之後,喝上幾碗湯藥,然後才能勉強清醒半日。反正第二天放血的時候,或支撐不住,或是疼的,總要暈沉過去。


    當然,那是後期。


    刀口落刀口,當然隻會愈發地疼。


    不一樣的是,塗現在不孤單了,因為有燭在她身邊,之後還要陪著她一起受罰。


    而燭,現在靠在石壁上,清醒著,還沒有開始受罰的正在塗的身邊。


    沐過去,先到塗的身邊,她扶起她,把她扶在懷裏——那手臂上凝固的血,跟撒了不知道多少層止血的傷藥,混合在一起,像是從手臂裏流出的膿液——


    看到送他進來的守衛轉身離去,沐從身上取出一瓶藥水,淋在那傷口上。


    那種感覺不會痛,會是冰涼的,甚至是讓人感覺到舒服的。


    兩臂都淋了一些。


    手臂有觸感,塗醒過來。


    睜開眼看到的不止有燭,還有沐。


    燭是因何進來她很清楚,也正是因為燭進來,她得知亦夙翎君還沒有回來,才覺得生的希望好像要破滅了,這才暈了過去。


    之前她一直撐著,一直都沒有暈過去。


    手臂上的直覺更加強烈,她知道,既然沐帶了藥,她就不是受罰進來,她是來看她們來了。


    沐看到塗醒來,又從身上取出一個藥瓶,倒出藥丸,送到塗的嘴裏。


    給塗吃下藥丸後,沐又把剩下的藥水瓶,都交到了塗的手裏。


    手裏還有一粒藥丸,遞給燭。


    燭接過,收了起來。


    這是保命丹,有了它,她們至少可以再撐上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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