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的庭院,池塘上的木質拱橋潔淨、雅致。池塘裏的水清澈見底,各種魚兒成群結隊,暢遊、穿梭在荷花枝下。


    拱橋上有一小四方的平地,上麵放有一張木質矮桌。天氣晴的時候,每到夜晚,四處燃起燈盞,呼應著天上的爍爍繁星。


    席地依靠橋欄而坐,可酌一小杯清酒,也可擺放些瓜果。而這個季節,正是百果成熟,果香誘人的時候。


    南宮樂一個人,倚坐在橋麵上,麵前的矮桌沒有酒,也沒有百果,更沒有時時帶著的竺音劍。


    她早就想念這裏了,早就想可以在她最有安全感,最熟悉的地方,好好靜一靜。


    她的心,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樣,可以安安靜靜,發呆也好,思考也好。從黎墨軒離去,她的心就已經死灰,接著是誓要複仇的恨。而當嫁進殷家堡,要時時提防,要絞盡腦汁算計著,總之得要殷洛不痛快,要他整個殷家堡都不好過。


    近來這些時日,又要刻刻為南宮徵羽的毒揪著心,為她自己調理身體;還有那個殷洛,讓她開始煩悶,心更是異常地亂。


    她也該好好靜靜了。


    隻是,遠遠看著,她這一個人,隨意坐在地上,難免顯得有些落寞。


    南宮樂呆呆望著夜空。如果黎墨軒化成了星辰,一定可以被她給望下來。


    “樂兒。”青璃挺著肚子,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過來,手臂上拿了一件披風:“秋夜風涼,小心受寒。”


    南宮樂起身。


    青璃為她披上並不算厚重的暖絨披風。


    可南宮樂卻又摘下。她把披風披在了青璃的肩上,並係好絨帶。


    “秋夜風涼,小心受寒。”她重複著青璃的話語,又加道:“你現在可是最重要的!”


    青璃撫了撫肚子,臉上溢滿了幸福。


    現在的她,當真是作為一個女人,一生最幸福的時刻。當然,也會有些忐忑不安,畢竟,她這也是第一次將要為人之母。


    “樂兒……”青璃拉過南宮樂為她係好絨帶落下的手:“你跟殷少莊主,你們……”


    一提到殷洛,南宮樂就由心而生一陣煩亂。青璃是想問,她/他們的感情,是不是不好吧。她忙說:“他是他,我是我,我與他,從來都不是一起的……”又何來“你們”……“有的就隻有仇恨!”南宮樂表達完對“他”的情緒,就並未多說地轉了身。


    她望向倒映著圓月、星光,還有燈光的池麵。池麵波光閃閃,靜謐、安然。


    “樂兒,不管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跟嫂嫂說。雖說我現在變了身份,成為了你的大嫂,可也依然是那個自小牽著你的手,你害怕,陪你一起安眠,你難過,與你無話不說的青璃姐姐。”南宮樂越這樣,青璃越擔心:“樂兒,不管是你大哥,還是我,多想念從前那個,可能會有點小脾氣,卻樂觀、開朗著的南宮樂啊!”


    南宮樂苦笑了笑,靜默了。


    是啊,曾經的那個南宮樂,沒大沒小,無法無天,脾氣很大——都是被慣縱的脾氣——可每當有脾氣,發過,睡一覺,就會消失不見了——因為,每當她醒來,黎墨軒都會在她身邊——


    而現在……他再也回不來了……


    那她又要怎麽變回那個南宮樂。


    青璃望著南宮樂的側影,既心疼又顯得那麽無能為力。她當然也知道,南宮樂一直這樣,隻能還是因失去了黎墨軒。


    她原本以為,時間是治療心病最好的藥,可是,南宮樂的這個心病,卻怎麽都毫無起色。


    她是真的“病”的太重了吧!


    青璃離去了,既然她要一個人承受,那她能做的就是給她安靜。


    從開始到現在,南宮樂在拱橋上待了多久,廊簷前,殷洛就靜身望了她多久。


    他也看得見,青璃過去,又明顯無奈地離開。


    而青璃,也是從一開始就看到了殷洛。


    “殷少莊主。”青璃過來,到殷洛身邊。


    “青……嫂嫂……”殷洛頷首施禮。


    他本想喚一聲,青璃嫂嫂。


    青璃沒有跟南宮商成親之前,他就習慣直呼青璃的名字,後來,青璃與南宮樂成了親,他也還是習慣在嫂嫂前麵加上“青璃”二字——青璃嫂嫂——


    “嫂嫂”,自然是跟著南宮樂叫。


    青璃沒覺得奇怪,他會知道她的名字並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而差點直呼她的名字,可能是少莊主做久了,一直都是這樣不用跟任何人客道的吧。


    “殷少莊主看來很喜歡樂兒?”青璃說著,又望了眼那遠處拱橋上,還保持著一個動作,靜立的人兒。


    殷洛的目光垂地:“嫂嫂喚我……殷洛……便好……”他原本幾乎已經習慣了成為殷洛,可在南宮家,在曾經相熟的人麵前,又開始覺得別扭了。“樂兒於我而言,就是唯一,一生的唯一。”


    青璃看得出,那可能會給人是深邃,望不到底,看不透的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那麽真誠又堅定。


    “你可能不知道,樂兒雖是南宮家唯一的小姐,是在所有人的嬌寵下長大,會有些脾氣,但她也那麽讓人心疼——南宮夫婦是武林中每個人心中最崇敬的大俠,可他們是在樂兒還很小的時候,就……離去的……樂兒開始的時候,一度覺得是父母丟棄了她……那時候,隻隨便的一個風寒,就可以差點要了樂兒的命,原因卻是,樂兒沒有生的欲望……得有多大的難過,才會讓那麽小的一個孩子,不想活著……後來,雖有那麽多不易,一個小姑娘,跟著兩個兄長成長,其中的不便,可想而知,但樂兒還是成長地很惹人喜愛,不是她南宮小姐的身份,是她的開朗、樂觀、大方、善良,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愛……追求樂兒的人一直都很多……”他殷家堡少莊主自然也算一個吧。“可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直到,直到……”


    青璃沒往下說了,她不能夠讓殷洛知道太多,關於南宮樂與黎墨軒曾經的感情。


    對於南宮樂的成長,黎墨軒也占了一半的功勞。可能比一半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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