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兩隻鴉雀嘎嘎飛過,南杪簡直想把自己剛剛喝下去的粥全部嘔出來。


    青方站起身來,仍是笑盈盈的向她道:“既然不好喝,那下回這暖風草咱就換個做法。”


    換個做法,繼續讓我吃?


    報複,絕對的報複。


    小心眼,太小心眼了。


    南杪咽了咽喉嚨,正想找個漂亮的話口推脫開,再找個更漂亮的話口遁了。


    她這話口還沒說出來的機會,卻見青方往出走了兩步,壓根沒有想讓她走的意思。反而衝她招招手道:


    “過來。”


    南杪揶揄著,望了望她眼前的空碗,又望望青方。


    橫豎能有什麽事?!去就去!


    於是她將心一橫,頗有幾分英勇就義的姿態挺著小腰板就尾隨著青方往內院稍偏一些的方向走。一路上靜悄悄的唯有鞋底磨蹭草地發出的的嗦嗦聲,其實南杪也好奇,這汝陽國到底給了青方多大的一處宅子,竟能有個那麽偏僻的內院。


    片刻後,青方在一處石塘前站定,南杪亦跟著停下腳步來,不曉得他要做什麽。


    其實這石塘上與旁的水池並無什麽太大的差異,隻見青方迎袖一揮,登時一片灰白的霧靄在塘麵上層層漾起,原先碧綠的水麵早已看不大清了,像是憑空架臨的一朵浮雲乖乖等在二人麵前。


    “上去。”


    青方朝著石塘努努嘴,南杪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


    上……上哪去?


    青方偏頭瞧瞧她,補道:“我有一本經書被幾隻頑皮的奪夢蟲分吃了,它們就在這裏,還勞你替我尋回來。”


    “奪夢蟲?”南杪啞啞跟了一句,心道:這是什麽借口,霧靄再濃,還不是你化出來的?


    “塘麵上有一浩蓮葉,可供你歇腳。切記不可化為原型偷懶,你若是動靜太大,驚了奪夢蟲,我那本經書便也找不回來了。”話罷青方再一揮袖,竟是在石塘邊的樹蔭下化出一方躺榻,手裏也不知何時攥了本書卷,閑散散的就朝躺榻邊踱了過去,該是有大把的時間陪南杪耗著。


    南杪對他所言懵裏懵懂,確還是得親身體會一遭才曉得這事該怎麽辦。於是她提步向池麵上走去,果然見著一朵碩大的浩蓮葉停在岸邊。


    其實於她這一族,因天生會飛,所以對這提氣的輕功就偷了懶。小時她懶得學,鍾煜也懶得教。偏偏現在照著青方的說法,要從這片濃靄裏找出散落的經書,還隻能僅靠著那片柔柔軟軟的浩葉蓮。


    這對南杪而言,依是個小小的考驗。


    濃靄裏一片灰蒙根本看不清哪裏有什麽奪夢蟲,且這浩蓮葉遊得並不穩當,南杪稍一動作重了些,葉片便毫不猶豫的向水下沉去。薄薄的蓮葉催得南杪如立針氈,看似簡單的一係列動作,不多時已經折騰得南杪一身薄汗。


    南杪覺得,青方此舉,有些變態。


    不過素來鍾煜教養她時就愛說一句“既來之則安之”。這也是她能在歲明鏡中被困百年之久還沒發瘋的一個原因。


    既然這浩葉蓮如此考驗她的輕行之力,那她也隻能凝神行之,早些將此招熬過去,從其再不招惹這位上神了。


    如此,心神一沉,那霧靄中似現非現的奪夢蟲也逐漸清晰起來,她記得青方叮囑的不能以原身驚擾奪夢蟲的話,所以越是靠近奪夢蟲,越是屏息。隻怕自己動作稍微大些,嚇跑了奪夢蟲不說,還失了平衡將自己摔進水裏,不又得讓青方看個笑話。


    一來一回,南杪慢慢的掌握了輕行的技巧,而因專心無他,眼瞧著奪夢蟲也是一抓一個準。再來回幾次,奪夢蟲嘴裏的經書已經盡數被她收齊。她自認該是沒過多少時間,心頭喜滋滋的,又忘了自己尚在浩蓮葉上,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又落回水裏。


    這蓮葉,若是照修學來說,其實倒是個鍛煉人的好物件。


    終於靠了岸,南杪迫不及待的從濃靄中脫身出來,隻見四下天色仍是大白著,便有些得意的朝青方的躺榻處望過去。


    這一望,什麽得意不得意的,瞬間跑了一半。


    那躺榻上的人大概是等得太久,雙目微閉著竟然是睡著了。而手裏的書卷也隨袖垂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隨風顫著頁卷。也不知道到底仔細看了多少頁。


    我耽擱的時間有這麽長麽?至於等得打瞌睡麽。


    南杪輕手輕腳的挪了步子過去。離得近了,倒能把青方睡著的樣子看得清晰。


    她想,梧平的審美,確實是不錯。


    當然了,要是脾氣沒這麽變態的話,更好。


    她躡手躡腳的將收集好的經書放在草地上,轉念及若是一陣風來將經書吹散了,她不是白忙活一場?


    於是她伸手在青方眼前晃晃,確定他仍在睡夢中。就輕輕探過去掰開青方掖在廣袖下的手,打算將經書塞進青方手裏。如此一來,就算是經書再散了,那也是青方自己的鍋,同她無幹。


    她將將把青方的手心掰開一點點,還未來得及把經書放上去,那隻原本應該熟睡的手卻忽而反將她的手盈盈一握,嚇得南杪差點輕呼出聲。


    南杪抬眼瞧了瞧,發現青方仍是閉著眼的,那這該是夢裏下意識的動作,難說他在夢裏又夢到望歌了呢?


    唉。


    可憐,又可氣。


    南杪搖搖頭,將手輕輕抽出來,不敢再有磨蹭的把經書塞到青方手裏。慌慌忙忙的起身就往外走。


    走出兩步,她又回頭瞧瞧。


    這麽睡,會生病吧?


    嘖嘖,他是上神,怎麽會生病。


    南杪又噔噔蹬往外走兩步。


    可是……他要是病了,萬一更變態呢?到時候還不是得怪罪在自己身上?


    南杪打了個哆嗦,立馬掉頭回去。利落地將自己的外衫褪下鋪蓋在青方身上,邊輕言細語道:


    “這便算是報了你在雙響灣借我衣裳的恩了,行不?”


    青方自然沒有應聲,她就自己點點頭,算是應了。


    等左繞右轉的出了院子,四下的天色登時暗了下來。去往內院的路也模糊起來,揉揉眼已經看不清了。


    原剛剛她和青方在的地方,不過是青方設開的一個結界。


    所以,她在奪夢蟲身上,其實花了挺多功夫?


    南杪僅剩的半分得意算是全沒了,且心頭還騰起一絲絲莫名——


    專門設開一個結界,就為了讓她領罰?


    青方真是講究……變態的講究。


    回到自家院子,泥舞已經做好了晚飯香噴噴的正一一往內屋裏的紅木桌上端,見她回來了,還不忘探來半個身子朗聲問一句:


    “呀!回來了?那浩葉蓮玩的可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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