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坐到監視器後麵,再三確認一切沒有問題後,又指揮其他幾號攝影師準備好。


    “準備!”


    蘇絮與其他幾個演員立馬站到各自的位置。


    蘇絮站在幫派老大的身後方,那幫派老大是個男演員,看著約莫三十六七歲左右,穿一身黑色的短外套,頭發很短,手裏拿著一把手槍。這人叫薑成,是個戲骨演員,演技不賴,但因為沒有大資源,也沒有人力捧,從來沒有拿過真正意義上的大獎。


    不過,最佳男配角之類的獎倒是沒有少拿。


    說到底,他之所以沒有墨辰他們那麽大的影響力,不過是運氣差了點兒,皮囊差了點兒,沒有金主撐腰而已。但這,並不代表他演技不行。相反,他拍了近二十年的戲,戲份頗為不俗。


    蘇絮與薑成在四年前合作過一部電影,那部戲裏,薑成也是她的上司。再次與薑成合作,蘇絮與他當年培養的默契還在。


    兩人對視一眼,薑成朝她勾勾唇,玩笑道:“阿絮,待會兒手下留情啊!”


    待會兒,蘇絮當場反水,要親自開槍射殺薑成扮演的老大莫寒。


    “放心,絕對打你一身骷髏。”


    蘇絮朝薑成回一一個算得上調皮的笑容。


    “開始!”


    隻聽見一聲開始,站在蘇絮身前身後的演員全都在瞬間入戲。


    他們臉上的懶散和笑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全都變成了肅然和憤怒。


    砰——


    炸彈在蘇絮他們這群人的身後炸開。


    靠近炸彈的兩個男人被威壓吊起,被炸飛摔倒,身上的血包跟著破裂,血在空中拋出一條弧線。


    而蘇絮和莫寒他們也被炸彈的餘威波及,被震得撲倒在地上。


    灰塵漫天,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一層灰。


    “媽的,對方早有準備,埋了地雷!”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從灰塵裏抬起頭來,費力地站了起來,罵罵咧咧怒吼。


    莫寒也爬了起來,順帶扶了琥嘉一把。


    “大家都注意,別再踩雷了!”


    莫寒拽著琥嘉往一旁的矮屋裏退,兩人剛邁出腳步,一枚子彈突然打在莫寒的腳跟前。莫寒眼光一寒,臉色微變,又高喊道:“大家快藏起來,那幫孫子請了專業的狙擊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地躲了起來。


    在逃竄時,又有兩個人按照預演的那樣,剛好走到了埋伏炸藥的地方,跟著被威壓扔遠,摔在地上撞死。琥嘉跟莫寒回頭看了眼端起的弟兄們,眼神都變得陰寒起來。


    琥嘉被莫寒拉扯到矮屋裏躲避。


    這隻是一場最常見的黑幫火拚,誰也沒料到,對方早有準備,還請了狙擊手埋了地雷,這是打算徹底將他們趕盡殺絕。莫寒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他帶來二三十個兄弟裏,站著的竟然隻剩下七八個了。


    “拚了!”一個弟兄說。


    莫寒猶豫不決。


    這時,一個撤退不及的兄弟,在即將躲進矮屋的時候,又被狙擊槍擊斃。


    那兄弟的屍體倒在莫寒的腳跟前,莫寒徹底被激怒。


    “哪怕是死,也要取了武三的腦袋!”


    武三,正是地方幫派的老大。


    莫寒扔掉手槍,抱著衝鋒槍,回頭對琥嘉說:“黑六、勞風、明科…”一口氣點了五個人的名字,莫寒說:“你們跟我出去,琥嘉,你們幾個掩護我們。”


    琥嘉點點頭。“放心。”


    莫寒帶著六個弟兄走出去,根本沒注意到背後琥嘉的眼神藏著多少憎恨。


    琥嘉與剩下的三個弟兄負責掩護進擊的莫寒,莫寒他們六個人中,在前進的時候,先後死了四個。亂射的子彈在要擊中莫寒的時候,被剩下的那個兄弟推開,舍命救了莫寒。


    莫寒一咬牙,快步衝上前,在琥嘉他們的掩護下,走到了武三的對麵。


    武三與莫寒打鬥起來,兩個人都是從底層一路殺過來的,拳腳功夫都不差。兩人近身搏鬥起來,那些下人也不敢衝莫寒開槍,生怕傷了武三。琥嘉與另外三個弟兄這時又開始集中火力射殺武三手下其他人。


    一片混戰,持續了十多分鍾。


    最終,琥嘉這邊隻剩下她和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


    而武三的手下,也所剩無盡。


    按照武術老師指導的那般,莫寒抽出匕首,繞道了武三的身後,並且用匕首抵住了武三的喉嚨。兩個人又扭打了幾下,武三漸漸的敗下陣來,莫寒的匕首在武三胳膊上輕輕一擱,武三兩眼一瞪,不甘心地睜著眼睛死了。


    武三一死,武三的手下開始露出膽怯來。


    琥嘉與那個漢子快速解決掉地方剩下的部下。


    “呼!”


    漢子殺的脫了力,沿著牆壁坐下,看著滿地手足的屍體,歎了口氣。這時,琥嘉忽然低頭看了一眼漢子,在鏡頭下,琥嘉灰頭土臉的臉頰上,一雙褐色的眸子,閃爍不停。


    她在猶豫,這個時候,她還不是二十五歲的琥嘉,她人性中的冷漠還沒有徹底被激發。


    眼前這個漢子,與她一起生活過兩年,要她眼也不眨的殺了他,她做不到。


    但,當養父死亡的畫麵在她腦海裏重播,她終於狠下心來。


    “琥嘉,這次回去,咱倆都成功臣了!”漢子咧嘴抬頭,笑容還沒徹底勾起,瞳孔卻猛地縮了起來。因為他看見,琥嘉朝他舉起了槍。“琥嘉,你…”


    砰——


    他餘下的話,被驚響的槍聲吞沒。


    莫寒正往回走,聽到這聲槍響,也是一愣。


    誰開的槍!


    他分辨得出,槍聲是從他們藏身的屋子裏傳出來的。


    莫寒驚愕抬頭,就看見那個身穿黑褲紅衣的女人,端著一把機槍,一步步走到爆裂的廢墟間。


    年輕的女孩子臉上,噙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殺意和恨意。


    “琥嘉?”


    莫寒驚異於琥嘉的變化,心裏警鈴聲大響。


    琥嘉為什麽要開槍殺自己人?


    莫寒眯了眯眼睛,“是你出賣了我們?”


    琥嘉麵無表情注視著莫寒,竟沒有解釋反駁。


    怪不得,怪不得這次武三會提前設下這麽多埋伏,原來是有內鬼!


    “為什麽?”


    “謝絕。”琥嘉開了口,吐出一個人的名字。莫寒嘴皮子抖了抖,謝絕…“你是他什麽人?”


    “他是我養父。”


    也是這世上,唯一給她溫暖的人。


    琥嘉端著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莫寒中槍,死不瞑目。養虎為患,沒想到,他這輩子,竟是這個死法。


    琥嘉精神有些亢奮,哪怕莫寒已經倒下,她還是在朝他開槍。直到一把衝鋒槍子彈全都用完了,琥嘉這才扔了槍,她恍恍惚惚抬頭,看了眼灰塵縫隙中刺眼的烈日。


    她手臂抖了抖,才費力抬頭。


    用雙手蓋住那張絕美的臉蛋,琥嘉脫力的跪倒在一片廢墟與血泊中。


    兩年的忍辱負重,她終於給謝絕報了仇。


    然而殺戮,並沒有讓她感到暢快,她感受到的,是令她窒息的束縛。


    從她開槍射殺莫寒的那一刻起,這輩子,她都沒法逃離這個血腥肮髒的世界了。


    蘇絮在地上跪了很久很久,她的演技一向很有感染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淒涼與絕望。


    本傑明眯眼盯著蘇絮看了好幾秒,這才勾起唇,主動搶過助理手裏的話筒,高喊一聲:


    “cut!”


    蘇絮在地上跪了一會兒,這才從那股複雜的情緒裏恢複過來。她抬起頭,下意識在圍觀人群裏尋找風宓陽。剛才,抬頭看天上的烈日,跪在廢墟中的時候,蘇絮想的不是自己,而是風宓陽。


    她忽然明白了風宓陽的無奈。


    沒有經曆過他的生活,永遠都體會不到他的痛苦。


    風宓陽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很深沉。


    他抱著蘇絮的外套朝她走過去,那些演員陸陸續續起身散開,蘇絮也站了起來,她朝風宓陽勾起一個我很好的笑容,然後邁腿,朝風宓陽走過來。


    忽然,蘇絮的腳踩在一塊翹起的水泥石塊上,她移開腳,卻聽見了滴的一聲。


    嗯?


    蘇絮感到奇怪,風宓陽卻在瞬間變了臉色。


    “蘇絮!趴下!”


    風宓陽比蘇絮更清楚,那發出滴聲的東西是什麽。


    蘇絮聽到風宓陽聲音的時候,也聽到了一聲爆炸聲。蘇絮飛起來了,是被炸彈炸飛的。她的身體被拋向高空,秋天的陽光,穿過灰塵,灼痛了她的眼睛。


    她眼珠子機械地轉了轉,看到風宓陽發了瘋一樣朝她衝過來。


    砰——


    蘇絮的身子被轟炸落到五六米遠的地上。


    噗!


    蘇絮吐了口血,瞬間暈死,餘下的風宓陽的困獸一般絕望的嘶喊跟嗚咽,她都聽不見了。


    寂靜無聲的拍戲片場,隻能聽見那個漂亮男人抱著蘇絮發出的一聲聲呼喊,越喊,越是絕望。本傑明呆呆的坐在監視器後麵,他有些被嚇傻了。回過神來,本傑明猛地站起身,黑了臉,嗓音發抖地怒吼:“都他媽不許走!都給我留下來!”


    “報警!”


    “打電話叫救護車!”


    人群中,站在爆破師身後的一個男人想要悄悄撤走,爆破師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陶晟,你跑什麽?”爆破師眯著眼睛看陶晟,眼底神色冷的嚇人。


    陶晟嘴皮子抖了抖,臉都白了。


    爆破師意識到什麽,就罵了一句:“糊塗!”


    那個男人,最後被爆破師給扣了下來。


    本傑明飛奔一般跑到風宓陽和蘇絮的位置,待他看清蘇絮那血肉模糊的身體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風宓陽抱著蘇絮,他幾乎感覺不到蘇絮的心跳了。


    他紅色的針織衫已經變成了暗紅色,染滿了蘇絮體內的血液。


    蘇絮背朝天趴在地上,身上的紅色皮外套被炸碎,就連裏麵的黑色緊t也破裂了,她雪白的背部全是血,肉都炸開了。而靠近炸彈最近的左小腿都看得見白森森的骨頭。


    風宓陽想抱抱她,伸手在空中抖了很久,這才敢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


    “小絮兒…”風宓陽小心翼翼地喊蘇絮。


    蘇絮沒有半點反應,像個死人那樣。


    風宓陽心跳都停止了。


    這一刻,他忽然想跟著蘇絮一起去死。


    報應終於來了。


    壞事做盡,他的現世報來了,隻是這報應,找錯了人。


    他這一生造的孽,該他承受,蘇絮是無辜的,老天爺怎麽可以這般不分青紅皂白!


    猛地收緊雙臂,風宓陽又喊了一聲:“小絮兒,你睜睜眼睛啊,我是阿陽啊,你睜睜眼,看看我,看我一眼也好啊…”好幾次嘶聲力竭的呼喚後,他的嗓子已經啞了,他的話落進每個人耳朵裏,都讓他們心酸眼脹。


    無論風宓陽怎麽呼喚,蘇絮都沒有半點回應。


    她死了。


    這個念頭,盤踞在風宓陽腦海裏,怎麽也散不開。


    還是本傑明的話將風宓陽從悲戚絕望中拉扯回來。“風先生,阿絮還活著,還有心跳!”


    風宓陽愣了愣,這才鬆開懷抱,朝蘇絮鼻子探出一根手指。


    還有呼吸,雖然微弱。


    …


    風宓陽坐在急救室外的時候,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感到寒冷。


    除了本傑明,劇組其他人全都被警局帶走。


    本傑明雙手蓋住自己的臉,整個人都快瘋了。


    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也不知道搶救了多久,當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的時候,風宓陽得到了兩個消息。


    好消息時,蘇絮還活死。


    壞消息時,她背部炸傷嚴重,就算是康複,隻怕也會留疤。而左小腿的康複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們醫院,沒有足夠的把握醫治好蘇絮的腿。風宓陽恍惚了許久,又振作下來。


    隻要沒死,隻要還活著,這比什麽都重要。


    蘇絮拍戲被炸傷的消息火速登上各大網站及報社頭條,然而風宓陽卻沒有留意這些,當天下午,他便在應呈玦的幫助下,乘私人專機將蘇絮送去了美國一家高級私人醫院接受治療。


    到了美國,醫院給蘇絮做了更詳細的傷情鑒定,得出的結果是,蘇絮的腿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保住,隻是以後不能快速奔跑,正常走路卻可以。至於背部的疤痕,倒不是大問題。


    而,真正讓醫院為難的卻不是這些外傷,而是蘇絮的意識。


    蘇絮雖然還活著,卻如同死去。說她是植物人也不盡然,她有意識,但她卻沒法醒來。用醫生的話說,她在睡覺,睡一場不知道何時會醒來的長眠。


    風宓陽愣愣的聽著醫生的話,臉上再度蒙上一層死灰。


    “所以說,她有可能會醒來,也有可能,永遠不醒?”


    哈瑞醫生拍了拍風宓陽的肩膀,隻說:“你要做好麵對最壞的可能。”


    之後醫生說了些什麽,風宓陽已經聽不見了。


    他在美國呆了半年。


    這半年時間,蘇絮的左小腿恢複得很好,背部的傷也基本痊愈。可是,就像哈瑞醫生說的那樣,她沒有醒過來。


    風宓陽每天都跟她講話,企圖喚醒她,但一日又一日的嚐試,全都失敗了。


    蘇絮出事後不到五天,便抓到了罪魁禍首。


    那個悄悄在炸彈上動手腳的人,是爆破師的助手,經過警察的審訊,他們從那個助手的嘴裏聽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名字——


    季梧桐。


    那個助手說,季梧桐親自找到的他,讓他一定要將蘇絮死。


    季梧桐當日便被警方以嫌疑人的身份帶走,季梧桐被帶走的視頻傳到網上,引起千層浪。受這事的影響,季安也被暫時停止。李星洲自從得知蘇絮出事後,整個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他甚至跟去了美國,想要看看蘇絮,但每一次,都被風宓陽用拳頭給打走了。


    當得知季梧桐才是背後那個禍首的時候,李星洲怒火攻心,竟然氣得當場吐血。


    今日,是法院公開審判季梧桐的大日子,記者早早來到法院,季梧桐一下車,被押金法院的路上,就被無數蘇絮的粉絲扔了雞蛋,還有激動的人拿著刀想要殺她。


    幸好被警察及時發覺拖走。


    ------題外話------


    接近八點才來電,二更晚了,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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