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杜慕唯跟她的姐姐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一群人綁架。”


    “兩個女孩被抓起來,被黑社會當做了與杜家交換的籌碼。被關起來的那幾天,姐姐妹妹每天都隻能吃一個麵包一個牛奶,被關了兩天後,妹妹竟然悄悄掙脫開了捆綁著自己的繩子,然後解開了姐姐的繩子,兩個人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在半夜裏,開始了逃亡之路。”


    “夜裏很黑,山路崎嶇不平,姐妹倆好幾次崴了腳摔了跤,但她們互相幫助堅持了下來。後來,她們跑到了一個懸崖邊,夜裏太黑幾乎看不到什麽東西,姐姐失足跌落,是妹妹冒著一同摔下懸崖的風險,堅持救了姐姐。據說,那個妹妹趴在懸崖邊上,用自己的小手,緊握住姐姐的手,足足堅持了兩個多小時,姐姐才爬上了懸崖。”


    “天漸漸亮了,破曉來臨,姐妹倆都受了很嚴重的傷,尤其是妹妹,在救姐姐的時候,雙手腕被鋒利的石頭割破了肌膚,一直在流血。兩個人跑了很久才跑到山腳下,那裏有一個小鎮,小鎮上有很多來往各地的大型貨車。”


    “綁匪發現姐妹倆逃了,順著痕跡追下了山。”


    “兩姐妹發現了綁匪,她們兩個人太顯眼,根本就無法成功逃脫,再加上妹妹受傷較嚴重,雙腳也崴了,根本就不跑不動。姐姐就將妹妹藏在一輛大貨車裏,告訴她,她會成功逃脫,會打電話給家人和警察,讓他們來接妹妹。”


    “妹妹答應了,她蜷縮在南瓜貨車裏,努力不讓人發現自己。”


    “妹妹等了很久很久,沒有等來綁匪,也沒有等來家人和警察,更沒有再看見過姐姐。大貨車拖著妹妹走了,妹妹瘋了一樣喊姐姐,但是貨車司機沒有聽見。”


    “妹妹不知道不知道的是,姐姐將她藏在貨車裏後,根本就沒有離開。綁匪中一個少年,正是姐姐曾經救過的一個男孩,那男孩跟姐姐站在一棵樹後麵,看著那貨車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妹妹的喊聲了,姐姐這才離開。”


    “回到家後,姐姐將一身傷露給父母看,還信誓旦旦、傷心哭泣地說,兩個人逃跑的時候,無意間踩滑了跌下了懸崖。兩個人萬幸被一顆小樹丫救下,但那樹丫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妹妹為了保護姐姐,不顧姐姐的勸說,鬆了手,自己跌下了懸崖。因為姐姐一身傷痕累累,她的描述獲得了杜家上下的一致認可,沒有人懷疑姐姐撒謊了。”


    “杜家人與警察開始沿著懸崖下的河流尋找妹妹的下落,他們找了兩個多月,幾乎將整條河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妹妹。至此,妹妹被斷定為失蹤,姐姐則成了杜家唯一的繼承人…”


    楚未晞手裏捏著毛線球,毛線球軟軟的,她卻覺得心裏亂成一團麻。


    “那…妹妹呢?”


    坐在她身旁的風宓陽伸長了一條腿,腳不停地左擺右擺,他視線望著遠處的草坪與泳池,緩緩道:“那輛載著妹妹的貨車,一直開到了美國與墨西哥的邊境才停了下來,妹妹趁著混亂逃出貨車,本想打電話給父母,卻被貨車司機發現。貨車司機本來就是姐姐一夥的人,他打了個電話後將妹妹囚禁,幾個小時後,妹妹被一群麵色不善的人帶去了墨西哥。”


    “妹妹被賣給了那裏的一個地下拳場,隻有七歲的妹妹,沒有經過訓練,便被送上了拳擊場。在哪裏,妹妹生活了半年,從一開始登場被打得半死抬下場,到後來,她能夠麵不改色地打死別人,瀟灑地走下場。”


    “半年後,一個俄羅斯男人無意間看見妹妹,覺得她夠狠夠冷血,便將她買走,帶回了自己的國家。”


    “被買走後,妹妹仍還相信著姐姐,覺得姐姐會來救她。剛被帶回去的時候,妹妹很倔強,不肯聽話,就被那個俄羅斯男人給關了起來,在地牢裏,妹妹認識了一個比自己大四歲的男孩。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妹妹這才問男孩,知不知道美國的杜家。男孩說知道,妹妹又問,杜家最近發生了什麽大事沒。男孩說杜家失蹤了一個小女兒,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那女孩又問,杜家的小女兒是怎麽失蹤的。”


    “男孩說,杜家的小女兒是為了保護姐姐,從懸崖上掉下去才失蹤的。”


    “女孩聽到這個答案後,沉默了很久,然後,她告訴了男孩一個秘密,她就是那個妹妹。第二天,女孩主動開口請求接受訓練,並且成為了一個很出色的殺手。或許是女孩有意識的選擇了遺忘兒時的記憶,總之,女孩再也不記得自己的來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人。”


    風宓陽說完,抬手摸了摸楚未晞的腦袋,問她:“有沒有覺得,這個故事很熟悉?”


    楚未晞放下毛線球,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卻說:“我記得,她摔下懸崖的時候,我拚了命也要拽住她,哪怕手腕被割破皮,血流不止,我也不敢鬆手。”


    風宓陽沒說話,就靜靜的聽楚未晞講話。


    楚未晞又說:“她將我放在貨車上的時候,我也怕她會丟下我一走了之,我握著她的手,不停地求她,要她快些來找我,我會乖乖地藏在車裏。她告訴我,她很快就會回來,她還說,沒聽到她的聲音,誰喊我都不要出來,因為那些都是壞人。”


    “我信以為真,我便一直等、一直等…”


    “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貨車開走了,車子一顛一顛的,我才知道我要被帶走了。我不停地拍打車門,喊姐姐、喊媽媽,但是沒有一個人聽見…”楚未晞說著,忽然用雙手蓋住了自己的臉,風宓陽看不見她手掌下的悲傷,隻能感覺到,她很難受。


    “我從來沒想過跟她搶繼承人的位置,我對那些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和弟弟以及爸爸媽媽。比起杜氏財閥,比起姐姐,我更想要的家庭和睦、幸福美滿。”


    風宓陽嗬了一聲,不知他這一聲嗬,是冷笑還是在感歎。


    “當年杜慕唯殺了應呈玦的母親和銀三,就是因為她發現了你,認出了你,她害怕了,就想對你趕盡殺絕,想借應呈玦之手,殺了你。可誰也沒想到,銀四的人又救了你。”風宓陽握住楚未晞的手,楚未晞的手比風未晞的手要細膩多了,摸上去十分舒服,像是玉一樣光滑。“晞晞,其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應呈玦對你的心意,都是一心一意的。”


    楚未晞看了風宓陽一眼,忍不住說道:“你竟然會為他說好話。”


    “不是為他說好話,我隻是不想看你錯過他。”風宓陽低頭看著手中的玉手,笑了一下,“錯過了他,你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喜歡你的人了。”


    楚未晞怔怔地看著風宓陽,真的很難相信,這話是從風宓陽口裏說出來的。


    “當年的事,他有錯,但他錯還沒深到足以你把他判了死刑。當年你受傷嚴重,又怕大哥發現你的事,一直在四處躲藏,自然不知道應呈玦為你做過些什麽。但我知道,當年不告訴你,是我親眼看過你的苦,想著你能徹底放下他,那也是好事。但現在不同了,你重活了一次,你還是愛上了他,你們兩個,是該在一起的。”


    楚未晞問:“他做過什麽?”


    “他當年其實一直不相信你會殺了他的媽媽和銀三,所以那一槍,他遲遲下不了手。雖然你最後還是受了傷,但他也一定是痛苦的。你走後,也不知道他是發現了什麽,開始親自動手調查起真相。我也不知道他查到了些什麽,總之,他後來獨自一人飛去了美國,找到了杜慕唯。我想他當年可能就已經發現了真相,打算去找杜慕唯對峙,還你真相。”


    “但他沒料到,杜慕唯身後還有一個寅麵。他輕敵了,被寅麵捉住,在杜慕唯的要求下,寅麵親自給他腦袋動了手術,清除了他一段時間內的記憶。”


    楚未晞不知道這些事,她聽著,心裏感觸很複雜。原來他失憶,是因為自己。


    “我把孩子送來奉城,那是一個大雪天,我將他放在應呈玦當日必經的路口。那個冬天特別冷,下大雪的天,政府大樓外很少有人路過。我站在遠處,看著應呈玦的車子開過政府大樓,還挺擔心他不會將斯裏帶回家。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肉,那孫子車子都開過政府大樓了,他又下了車,獨自跑了回來。”


    “他將斯裏帶回家後,請了專業的奶媽,但那小子天生就會來事,怎麽也不吃奶媽的奶。最後沒辦法,應呈玦隻能自己動手調奶粉,孩子一哭,就給他喂奶。晚上,也是他們父子一起睡。我在奉城呆了一個半月,確認應呈玦會好好待斯裏,我這才離開。”


    “晞晞,他沒有不信任你,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個人的信任,代表不了什麽。再說,死的可是他的母親和兄弟,他心裏也是煎熬的。”


    楚未晞深吸了一口氣,才說:“給我點時間。”


    “行。”


    風宓陽想到什麽,又問:“杜家那邊,你是怎麽打算的?”


    楚未晞這次沒有半分猶豫,直說:“杜慕辭已經死了。”


    風宓陽莞爾一笑,“我就知道。”


    “嗯?”風宓陽忽然蹙眉朝大門看去。


    “怎麽了?”楚未晞也順著望過去,大門關著,看不到外麵的場景。風宓陽站起身,走回屋,打開大門處的視訊,他看了一眼,衝楚未晞說:“那孫子在外麵。”


    楚未晞走到風宓陽身旁,通過視屏看到了屋外的畫麵。


    應呈玦穿了一件天藍色的大衣外套,靠在車頭前,手裏捏著一支煙,地上散落了一滴的煙蒂。看樣子,他來了很久了。


    “嗬…”風宓陽饒有興致地看了許久,這才問楚未晞:“要我放他進來麽?”


    楚未晞想了想,還是說:“算了,見麵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好吧。”


    也不知道應呈玦在外麵呆了多久,最後他還是慫了,不敢按門鈴,天快黑了這才開車離開。之後的幾天,應呈玦每天都來風宓陽家門口報道一番,但從來都沒有進過屋。


    每天下午到了四點左右,楚未晞也會下意識打開視訊,通過視訊看應呈玦幾眼。


    風宓陽將這兩個人的別扭行為看在眼裏,嗤笑不已。


    這一天,應呈玦照例來報道,風家的大門忽然打開了。應呈玦驚慌抬頭,以為是楚未晞,便連忙低頭打量自己,生怕自己衣著不齊。結果一抬頭,見是風宓陽,應呈玦便放鬆了。


    “喲,應總天天來我這裏轉悠,莫非公司要破產了?”風宓陽斜靠在門口,不陰不陽地說。


    應呈玦直視著他,理智的選擇閉嘴。


    這人可是他的準舅子,得罪不得。


    風宓陽瞧著應呈玦那反應,心情還不錯,覺得他挺識相的。“這個,給你!”風宓陽朝他扔來一個木盒子。


    應呈玦一把抓住,正要打開,卻聽見風宓陽說:“回家了再開。”


    應呈玦愣了愣,這才收起盒子。


    “她,還好麽?”應呈玦眼神一直在瞟風宓陽身後,想要看看楚未晞,但楚未晞似乎是在屋子裏麵,看不到。風宓陽嗯了聲,“好得很,能吃能睡。”


    “那就好。”


    風宓陽想到什麽,捏了捏下巴,問應呈玦:“新娘子都跑了,你這婚禮,還辦麽?”


    應呈玦眯眯眼睛,目光堅定,“麻煩轉告給她,婚禮不會取消,我會等她。”應呈玦說完,又補了一句:“一直等。”


    風宓陽看了眼門口的攝像頭,撇了撇嘴。


    屋內,楚未晞通過視訊聽到應呈玦與風宓陽的對話,倒是挑了挑眉頭。


    風宓陽不待見應呈玦,揮揮手示意他快些滾蛋,便回了屋。


    他一進屋,就看到了楚未晞。


    楚未晞的毛衣已經織好了,正在疊毛衣,風宓陽去冰箱拿了罐啤酒,打開就喝,喝了才說:“那孫子說婚禮不取消。”


    楚未晞動作依舊,淡淡的哦了一聲。


    風宓陽聳聳肩,“你就心裏偷著樂吧。”


    楚未晞摸了摸毛衣,撇嘴說道:“讓他等去,等到天荒地老白頭掉牙。”


    “嘴強!”


    …


    應斯裏左臂上的傷還沒好,便用右膀挎著書包。


    他慢吞吞走到校門口,看見他的司機阿標正在跟一個女人說話。應斯裏多看了那個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才揉了揉臉單,輕聲喊了句:“媽媽。”


    楚未晞偏頭看過來,朝應斯裏笑了笑,招了招手,“過來媽媽這裏。”


    應斯裏腳步匆匆走了過去,他一把抱住楚未晞,悶悶地說:“你不是走了,不是不要我了?”


    “哪有!媽媽怎麽會不要你。”楚未晞將應斯裏抱了起來,衝阿標說:“我送他回去。”


    阿標自然是放心的,也不敢有二話,便自己走了。


    將應斯裏塞進後車座,楚未晞自己打開駕駛門坐了進去。應斯裏坐在兒童座椅上,扣好安全帶,這才注意到身旁有一個禮盒。“這是什麽?”他指著那盒子,心裏在琢磨,該不會是送給他的禮物吧。


    楚未晞:“生日禮物。”明天就是農曆十月十九了,應斯裏出生就在這一天。


    應斯裏驚喜抬頭,看向楚未晞,問了句:“你記得我生日?還知道我過農曆生日。”


    “怎麽不記得?”生他的時候,九死一生,她怎麽會忘。


    應斯裏立馬打開盒子,“是毛衣耶!”應斯裏將毛衣拿出來,打開,藏藍色的針織毛衣胸口前有一隻哆啦a夢。應斯裏喜笑顏開,他抱著毛衣,笑得齜牙咧嘴看不到眼睛。


    “謝謝媽媽!”


    見他喜歡,楚未晞也開心。她一邊開車,一邊說:“明天周五,你們要上課,後天放假,媽媽帶你去迪士尼。”


    “好啊!”


    應斯裏很想問,要不要叫上爸爸,他很聰明,爸爸媽媽最近似乎在鬧矛盾,他明智的選擇閉嘴。


    楚未晞將車停在楚家門口,剛熄火,應總便風風火火跑了出來,立在大門口,用驚喜的目光看著楚未晞。楚未晞將應斯裏抱下車,又將禮物盒子抱出來,遞到應斯裏懷裏。


    應斯裏抱緊了盒子,抬頭衝應呈玦乖乖地喊了聲爸爸。


    應呈玦嗯了一聲,兩隻眼睛卻放在楚未晞身上。


    她今天穿著紅色的毛衣,黑色的修身長褲與黑色單鞋,再簡單不過的裝束,穿在她身上,也是極好看的。


    看清楚應呈玦眼裏的期待,楚未晞板著俏臉說了句:“我送斯裏回來。”


    應呈玦點點頭,“我知道。”他說話的時候,還在看楚未晞,眼裏似乎燃燒著兩團火焰。


    楚未晞有些招架不住他過分赤裸火熱的眼神,便當了一次縮頭烏龜,鑽進車,在應呈玦失望的目光注視下,揚塵而去。應斯裏抱著盒子走到應呈玦身旁,說了句:“回魂了,人都跑了。”


    應呈玦回了魂,低頭看了眼應斯裏手裏的盒子,“什麽東西?”


    “媽媽給我織的毛衣。”


    應呈玦眉頭一擰,粗魯地打開盒子,拿起那件毛衣看了一眼,心裏很吃味,“她都沒給我織過毛衣。”


    應斯裏奪回毛衣,“她是我媽,你是他什麽?”應斯裏白了應呈玦一眼。


    應呈玦冷哼,“她遲早是我媳婦兒,你別忘了,她雖然是你媽,也隻是你後媽。”應呈玦雙手環胸,大步流星回了屋。應斯裏望著他的背影,眼裏露出了同情憐憫的眼神,可憐的玦爺,至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真相。


    哎,憂傷啊!


    應斯裏慢幾步進屋時,抱著盒子上樓時,輕飄飄丟下一句:“周六我跟媽媽還有舅舅一起去遊樂場玩,迪士尼遊樂場哦…”說完,小少爺嘚瑟的上了樓。


    應呈玦眼睛一亮,掏出手機給尉遲漠撥電話。


    尉遲漠接到電話,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頂頭上司說了句:“把原定周六的海邊燒烤慶功會,改為迪士尼雙日行。”


    尉遲有些驚訝,“你確定?”


    “確定。”應呈玦幹脆的掛了電話,尉遲漠卻有些風中淩亂,他們十幾個大老爺們,要去迪士尼雙日行?尉遲漠看了眼鏡片中西裝革履的自己,再想象一下自己置身迪尼斯遊樂場的畫麵,有些…難為情。


    轉眼就到了周六。


    應斯裏起了個大早,換上媽媽織的哆啦a夢毛衣,背著一個小書包,隨便拿了一個三明治,就準備走。


    “去哪兒?”應呈玦端坐在餐廳,見應斯裏風風火火的,有些不爽。


    應斯裏回頭看了眼他可憐的玦爺,說道:“你忘了,我今天要跟媽媽一起去迪士尼。哦,她該到了。”


    “哦,是麽?”應呈玦斜睨了他一眼,說了句:“玩的開心。”


    應斯裏揮揮手,跑得賊快。


    他剛走,應呈玦也放下餐具,擦了擦嘴巴,起身拎著車鑰匙,跟著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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