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蘇絮是在楚未晞懷中入睡的。


    春季的夜晚乍暖還寒,時冷時熱,擔心小姨會著涼,楚未晞隻好暫且鬆開懷抱,她站起身正準備走,忽然身後伸來一隻手,緊緊地、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腕。


    “星洲…”蘇絮聲音很輕。


    楚未晞側身低頭看向蘇絮,即使睡著了,蘇絮的眉頭還是輕擰成彎曲的一條線,誰能想到,在媒體麵前堅強得像個女金剛的蘇影後,也會在入睡時露出如此不安的神色。


    楚未晞歎了口氣,這才扳開蘇絮的手指上樓去。


    拿了床暖被給蘇絮蓋上,楚未晞一看時間都一點多了,她趕緊回屋去洗澡,身子沾床時,已是兩點過。睡了一覺,翌日大清早楚未晞穿著睡衣下樓,原以為蘇絮還沒醒,卻沒想到蘇絮不僅已經醒了,還換上了新的衣服,正係著圍裙在廚房煮麵。


    客廳裏的老式留聲機在緩緩轉動,傳出悠揚的女人歌聲。廚房裏的女人跟著歌聲微微擺動腰肢,一頭嫵媚的長卷發隨著她的動作飄動,即使手裏拿著鍋鏟,蘇影後的一舉一動,也美得像是在拍大片。


    楚未晞站在樓道口,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蘇絮看著很享受,誰能看到她心裏的千瘡百孔。


    楚未晞調整好心態,大步走向廚房。聽到腳步聲,蘇絮轉過頭來,一張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絲毫看不倦怠之色,見到楚未晞,蘇絮勾唇一笑,心情頗不錯地問道:“你小姨我不善廚藝,隻會煮麵煎蛋,你不嫌棄吧?”


    楚未晞愣了愣,是被蘇絮臉上的笑容晃到的。


    蘇絮笑的越是無所謂,楚未晞心頭就越難受。


    “我喜歡吃麵。”


    到底是一家人,都是廚房白癡,能做出兩碗麵,煎熟兩個蛋,已屬不易。


    蘇絮興致勃勃地準備早餐,楚未晞則倚靠在廚房門旁,凝視著蘇絮。她不得不承認小姨演技很快,若不是昨晚親眼瞧見過她脆弱的一麵,她都看不出來這人是在強顏歡笑。


    很快,兩碗麵出鍋了,清湯掛麵,裏麵飄著兩根青菜和四小塊西紅柿。“幫我把蛋端上桌。”蘇絮一手端著一碗麵,走過楚未晞身旁的時候,丟下了這麽一句。


    楚未晞走進廚房,掃了眼流理台,挺意外的,蘇絮做的煎蛋竟然很有賣相。


    兩碗麵,一人一個煎蛋,這便是蘇影後準備了一早上的大餐。


    “好了,開動。”


    “好。”


    吃麵的時候,楚未晞一直在觀察蘇絮的臉色,很遺憾,蘇絮真的是個好演員,她的臉上,絲毫不見昨晚的憔悴失落。


    “別一直看我,你碗裏的麵要糊了。”蘇絮低著頭說。


    楚未晞有些心虛,趕緊低下頭去大口吃麵。


    “你今天有事麽?沒事的話,可以跟我去劇組,跟著穆青,你能學到很多學校學不到的東西。”蘇絮對楚未晞的事一直很上心,她早就給穆青打了招呼,讓他多教教自己這個外甥女。


    楚未晞正想說沒事,突然手機就響了。


    她拿起手機掃了一眼,是一條短信,發信人是應某人。短信內容簡潔明了,隻有一句:“九點半,彼岸天使咖啡廳,不許遲到。”


    楚未晞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早就跟應呈玦有了約。


    見楚未晞盯著手機出神,蘇絮又問:“有人找你?”


    楚未晞收起手機,望向蘇絮的目光夾雜了歉意,“小姨,我今天跟朋友有約了,不能去見穆導了。”


    “哦,是那個姓應的。”蘇絮好似長了一雙透視眼,能看穿一切。


    楚未晞瞳孔微微放大,“你怎麽知道?猜到的?”


    “你在打開手機的手機,眼神突然就變得很複雜,先是迷茫,接著是無奈,然後是羞澀,最後是期待。”蘇絮淡定的咬掉最後一塊煎蛋,補刀一句:“完全一副陷入愛情的傻樣,不用動手指就能猜到發短信的人是誰。”


    楚未晞:“…”


    “小姨,你該去接拍一部偵探劇了。”


    蘇絮微微一笑,“這部電影拍完後,會有兩個月的休息時間,這兩個月內不拍電影,要出國去拍一個國際化妝品廣告。下一部電影是抗日戰爭片,所以你的願望要落空了。”


    楚未晞撅撅嘴,她放下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蘇絮一句:“小姨,這個天氣,穿什麽衣服去約會比較好?”


    蘇絮嘖嘖兩聲,眼裏閃過一絲打趣。


    接下來,蘇影後要講課傳授知識了。“如果準備夜不歸宿的話,建議你外麵穿件優雅些的長袖連衣裙,至於裏麵麽…”蘇絮目光在楚未晞那誘人的身軀上瞄了幾眼,這才說:“內衣一定要性感,蕾絲什麽的不夠刺激,幹脆丁字褲。這樣,連衣裙一脫,露出裏麵的風光,沒有男人能保持得住。你記住,外表優雅骨子裏風騷的女人,才是男人的心頭好。”


    楚未晞:“…”


    有這樣帶壞外甥女的小姨嗎?


    到底,楚未晞也沒采納蘇絮的提議。


    楚未晞最終挑了一件低領淡黃色針織毛衣,配一條杏色百褶過膝長裙,一雙纖細小腿露在淡黃色淺口靴外,這一身溫暖而不失春意的裝扮,上街很吸眼球。她還沒有買車,之前那輛車已經被應呈玦刷成了鮮綠色,還給了裴岑安。


    今天出街,她開的是蘇絮的車子。


    蘇影後素來是個張揚的主,名下的車子就沒一輛低調的,楚未晞站在車庫門口左看右看,最後挑了一輛銀色的奧迪a8。倒不是楚未晞有多鍾愛這個牌子,真正原因是,這輛車最便宜,是蘇絮所有車裏麵最低調的一輛。


    彼岸天使咖啡廳在市區的中心,距離金融街並不遠,亞龍國際的總部就在金融街的街盡頭。楚未晞先一步抵達咖啡廳,她選兩個靠窗的位置,便扭頭望向亞龍國際。


    亞龍國際的建築物並不張揚,規規矩矩的,在一眾大廈中,它並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漂亮的,但它的影響力卻是最大的,知名度也是最高的。楚未晞望著那棟樓的高層,心裏想象著應呈玦辦公的模樣,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應呈玦早就注意到了楚未晞,盡管她戴了一頂灰色的禮帽,遮住了半張側臉,單從一個背影,應呈玦也能在人群中準確的認出她來。早不知何時起,她的模樣身影已經刻進了他的心裏。


    應呈玦站在玻璃窗前,再次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著裝。


    純白色的v領襯衫外,隻套了一件深v至腹部的灰色針織外套,淺色係的休閑褲卻是量身定製,包裹著一雙足夠讓女人側目的大腿。為了今天的相親,應呈玦特意換了個發型,因為身份的緣故,以往他的發型一直是職場精英型,每一根發絲都妥帖的朝腦後靠攏,今日,他額前的頭發全都放了下來,遮住額頭,隻露出一雙深邃的棕色雙眼。


    確認自己的著裝沒有問題後,應呈玦才推開門走進去,拒絕了服務員的熱情,他腳踩在木地板上,徑直走向兀自出神的楚未晞。


    “你好。”站在楚未晞麵前的男人一本正經的開口。


    楚未晞猛地回神,抬頭盯著應某人。


    第一次見到應呈玦這副樣子,楚未晞有些發怔。


    劉海放下來的應呈玦,仿佛瞬間年輕了不少,他看上去,竟與電影學院那些學生差不多模樣。也是了,這個男人盡管是縱橫商業界的奇才,但他本身也就二十七歲多,本就是韶光年紀。見慣了他西裝革麵的樣子,楚未晞都快忘了,這個男人還很年輕。


    不過,他突然正兒八經的說你好,自己該怎麽回答?


    也回答你好?


    楚未晞正琢摸著該怎麽回答,應某人又開口了:“是楚小姐吧?”


    楚未晞:“…”


    這丫的在演哪出戲?


    為了配合應先生的戲,楚小姐也頗矜持的點了點頭,“我是,敢問你是?”


    應呈玦目光突然變得無比認真,他一認真,棕色雙眼就顯得格外深邃有神。那雙眼就像無盡的黑洞,將楚未晞連人帶魂兒勾了進去。“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應呈玦,你的相親對象。”


    這對話還挺正常的,楚未晞想。


    “你好應先生,請坐吧。”


    應先生一屁股坐下。


    楚未晞一臉困惑地打量著應呈玦,還是沒有搞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應先生則眼也不眨地看著楚未晞,一臉嚴肅地‘相親’。


    楚未晞被他看得後背發涼,那眼神怎麽回事?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楚未晞心一慌,不自在極了,為了轉移這份不自在,她隻好低頭去翻看咖啡館的菜單。然而,對麵那炯亮的目光一直存在著,還越來越強烈。楚未晞到底是個有臉有皮的,她徹底被應呈玦的注視打敗了。


    倏然抬頭,楚未晞深吸一口氣,冷嘲熱諷說道:“應呈玦,你盯著我看做什麽?我臉上寫著‘老子渴望被注視’幾個字嗎?”


    應呈玦聽了這話也不惱,反倒朝楚未晞勾起了個溫柔至極的笑容。


    那笑容,直看得楚未晞心裏發毛。這時,就聽見應呈玦再次開了金口:“好了,相親結束,咱們該正式約會了。”應呈玦說著就站起了身子。


    楚未晞有些懵。


    “你才坐下來幾分鍾?這還沒開始,怎麽就結束了?”楚未晞一頭霧水。


    應呈玦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很是誠懇地說道:“三分鍾足夠我看透一個人。經過剛才幾分鍾的了解,我發現楚小姐真是一個既漂亮又風趣的女孩子,我一眼就相中了你。所以,這場相親會結束了。”


    被應呈玦誇成了一朵花的楚未晞直接傻眼了。自應呈玦落座開始,她就沒說過一句話,他怎麽就看出她是個風趣的女孩子了?這不是睜眼說鬼話嗎?


    ------題外話------


    二更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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