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鈺看著康生毅遠去的背影,他並不覺得康生毅最後會通風報信。算算時間,差不多那些馬賊也快到約定的埋伏地點了,如果康生毅真有二心,也是於事無補了。


    蘇鈺並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她之所以願意給康生毅一個機會,是因為蘇鈺看中了康生毅的能力。


    康生毅是遠近聞名的遊俠,在關中一帶頗有俠名,如果蘇鈺能夠把康生毅收入麾下,就不會像現在了一樣兩眼一抹黑,陷入被動尷尬的局麵了。


    所以這次也是蘇鈺對康生毅的一次考驗,如果康生毅不堪大用,那麽蘇鈺隻能送他上路了,哪怕蘇鈺現在很看重他。


    “尉遲都頭!”


    蘇鈺喚了一聲,選出的尉遲熳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獻媚問道。


    “堂尊大人有何吩咐?”


    蘇鈺看著尉遲熳,覺得他有時候挺可愛的,明明一身好武藝卻貪生怕死,明明家裏是藍田縣四大家族之一,卻特別吝嗇貪財。有時候,蘇鈺真的懷疑那個敢打敢衝的尉遲燎和尉遲熳是不是真的親兄弟。


    “交給你一個任務,去跟著康生毅,如果他敢跑路,就直接殺了他!”


    蘇鈺殺氣騰騰,雙眼陰冷地盯著康生毅,康生毅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哆嗦,連忙低下頭。


    “卑職保證完成任務!絕對不孤獨堂尊大人的期望!”


    康生毅握住自己的佩刀,抱拳就上了馬,追向康生毅去了。他自然知道康生毅是去往何處了,埋伏的地方蘇鈺並沒有瞞著他,這也說明了蘇鈺對尉遲熳的信任。


    蘇鈺的確信任尉遲熳,在蘇鈺心中一直信奉,隻要有價值的人,都能物盡其用!而且在蘇鈺看來,尉遲熳一身都是缺點,這些缺點在蘇鈺想法中更是優點。隻有有缺點的人才會容易掌控,如果沒有缺點的人,蘇鈺反而擔心不敢用了。


    最簡單鮮明的例子就是蔣伯齡了,蔣伯齡這個人能力出眾,基本上交給他的任務他都能完成。看起來忠心耿耿的一心為蘇鈺著想,可是一直善於察言觀色摸透人心的蘇鈺,竟然看不透蔣伯齡到底什麽成分?


    這也是蘇鈺擱置蔣伯齡不用的原因,即便蔣伯齡如此出色,即便蘇鈺認為蔣伯齡和這群馬賊絕對不存在任何勾搭牽連,蘇鈺還是閑置軟禁了蔣伯齡。


    馬賊一眾拉著牛車,滿載著財寶,行走的很是吃力。車軲轆壓的很深,都是一箱箱讓人為之瘋狂眼紅的財寶。這些馬賊仿佛幹得特別開心,一個個展顏歡笑,打打鬧鬧的,仿佛前麵就是光明一樣。


    反倒是劉通一臉的憂心忡忡的低頭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一些事情。


    “大當家的?怎麽了?”


    徐步雲的心情極好,看著劉通的臉色,覺得有些怪異。這錢也得到了,也安然無恙回來了,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劉通看了看徐步雲,他這次是帶著特殊目的來到大齊的,好不容易結識了一位好兄弟,心裏也是十分在意的。


    徐步雲是一個很識相的人,也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隻要是劉通不說的,徐步雲從來不問,隻要是劉通看上的,徐步雲絕對不會說要。


    這快半年來徐步雲跟著劉通在秦嶺深處東躲西藏的,任勞任怨,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不是。劉通看著徐步雲關切的目光,心裏不禁有些難受。


    “兄弟……”劉通喊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以後別叫我大當家的了,就叫我大哥吧?”


    徐步雲一愣,不知道劉通為何會這麽說。在徐步雲的感覺之中,即便劉通一股濃濃的馬賊山匪的味道,可是徐步雲還是隱隱感覺到一種軍旅氣息。


    這是天生的直覺,徐步雲在軍中也是幹了十年的老兵了,那種軍伍中的感覺,徐步雲絕對不會猜錯的。再說了,劉通不過是南陳一個逃亡的馬賊,來到了大齊就立馬拉起了一支數百人的馬賊,而且馬賊內部中層層分明,管理有度。


    甚至最直接的就是,劉通竟然可以把這群馬賊訓練成一股正規的毫不弱於大齊精銳騎兵的遊騎兵?!要知道南陳那可是千金難求一匹駿馬的地方,憑什麽有這麽豐富的騎兵經驗?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劉通本身就是一名騎兵!


    “大當家的……你……要走了嗎?”


    徐步雲語氣之中盡是失落,說得劉通微微一愣,劉通沒想到徐步雲竟然這麽問?


    劉通眼神一凜,環視了附近沒有靠近的馬賊,不由地低聲問道。


    “你知道什麽?什麽時候知道的?”


    劉通的眼神中帶著絲絲關切,他不想知道徐步雲知道更多的東西,如果知道得太多了,反而會引來殺身之禍。


    徐步雲搖搖頭,有些失落地回答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感覺你要走了。是關於那個黑衣人吧?自從那個黑衣人找上大當家的我就知道,大當家的肯定不是和我們一路的。雖然這一天我早知道回來的,可也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聽到徐步雲這麽說,劉通這才緩了一口氣,隻要徐步雲什麽都不知道就好。徐步雲的感覺是對的,劉通真的要走了,雖然他的目的還沒有完全達成,可是已經引起了大齊多方勢力的關注和調查了,劉通不得不走。


    “放心,你們跟了我這麽久了,我自然會安置好你們的。那些財寶你們都平均分了,都是生死兄弟,我也就分文不取了。這次回去以後,我就會解散你們了,別人我管不著,但是兄弟你以後就別留在這裏了。去青州,找東萊郡何家,報上我的名字,自然會有人安置兄弟的。”


    劉通扯出了一抹難看的笑,笑的有些心酸,有些不舍。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劉通也隻能想辦法保住徐步雲,至於其他人,劉通真的無法顧全了。畢竟這裏是大齊,是鳳鳴衛的地盤,況且他們已經被鳳鳴衛盯上了。


    徐步雲剛想張嘴,心中盡是疑問和不解,卻被劉通攔住了。


    “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忘掉,我不想害了你。”


    徐步雲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無奈點點頭,答應了劉通。徐步雲打心底佩服劉通,劉通這個人,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不貪財,不好色,不貪酒。


    在徐步雲眼裏,這個家夥仿佛什麽都不喜歡,就喜歡殺戮,單純的喜歡殺戮……


    走到了三岔路口,徐步雲習慣性地向右走去,卻被劉通一把拉住了……


    “怎麽了?”


    徐步雲愣愣地看著劉通,有些不解。往右的方向是回家的方向,不回家還要幹嘛?


    劉通臉色陰沉地看著地麵上,一絲危險的感覺慢慢浮上了劉通的心頭。


    “你看地上!”


    劉通努了努嘴,示意徐步雲看向地麵。


    “地上怎麽了?”徐步雲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說,“挺平整的啊?”


    『平整』兩個字讓徐步雲愣在了原地,再看看左邊那條路那淩亂的腳印和坑坑窪窪的車軲轆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一開始劉通徐步雲兩人帶著大隊人馬來的時候,地上絕對有留下痕跡的,結果現在好像被人清理了一樣,一點感覺都沒。


    劉通不屑地冷哼道:“哼,就知道那小娘們不會這麽輕易妥協退讓的,前麵肯定有伏兵。”


    劉通一拉馬繩,向左邊走去,說道。


    “老子把剩下的兄弟們都藏在了鬆樹林,咱們去鬆樹林,那裏自然會有人接應。兒郎們,提高警惕,準備戰鬥!”


    劉通的聲音剛剛落下,那些嘻嘻哈哈沒正經的馬賊們,突然殺氣騰騰,一個個都拔出了樸刀,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就是劉通的命令下的執行力,完全不是一支烏合之眾的馬賊!


    鬆樹林是一片很茂密的樹林,對這一帶極為熟悉的,劉通知道這一帶最多可以埋伏著兩百多人而已。再多也就暴露了,所以劉通在這裏留下了大概五十來人的後手。


    一路走過來,鴉雀無聲,無人敢喘一個大氣,都屏息凝氣地注視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走到了鬆樹林,劉通看著空無一人的鬆樹林,眉頭微皺,有些不悅。


    『這些小崽子們看到老子來了都還沒出來?』


    劉通吹著一下口哨,學著鳥叫,聲音有些尖銳。然而並沒有一個人回應他,劉通再次吹了一聲口哨,還是沒有人搭理他。


    這個時候劉通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默默地把手舉起來,往後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後退。然而那些馬賊剛剛往推,突然兩棵大樹轟然倒下,正好擋住了後麵的退路,驚奇滿天灰塵。


    而那些馬賊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果斷舍棄了財寶,向劉通這裏靠攏。劉通這個時候還會不知道?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不過劉通並不擔心,這鬆樹林最多隻能容納兩百多伏兵,如果隻是一群步兵的話的,根本不可能擋住他手底下的兒郎們的衝鋒的。就算劉通手下元氣大傷,好歹還有七十多人,根本不怕這個埋伏。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鬆樹林兩邊湧出了大約兩百多名大齊軍將士。那些大齊軍讓劉通絕望的是,都一人一手端出了一把黑色的連弩,冰冷地對著劉通這群馬賊。


    “連弩!”


    劉通的突然感覺到來自心底的恐懼,這竟然是大齊軍用連弩,隻有長安守備軍才有資格佩戴的軍用連弩?藍田縣哪來的長安守備軍?!


    『太子親衛軍!』


    劉通瞬間想到了昨天拔營而去的太子親衛軍,他們也有資格佩戴軍用連弩啊!


    “殺馬!倒車!”


    劉通一聲令下,那些馬賊毫不猶豫地拔刀殺馬,將那牛車上的財寶統統推倒在地。


    然而那些太子親衛軍們很樂意幫他們,一時之間,箭如雨下!鋪天蓋地的弩箭不間斷地射向馬賊們,馬賊即使擺好了陣勢,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箭阻,也還是被射的人仰馬翻!


    劉通躲在死牛背後,看著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一個個都死不瞑目,劉通感覺到無窮的憤怒湧上心頭。


    “大當家的!他們連弩的弩箭一次隻有十連射!下次裝箭的時候,兄弟們護著你先衝出去!”


    徐步雲躲在劉通身旁,他本來就是大齊老兵,自然知道大齊連弩的弊端。這種連弩隻有十箭,射完就要裝箭的,利用這個時候,完全能把劉通送出去。


    劉通低著頭,忍著巨大的憤怒和憎恨,他劉通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這麽憋屈過。


    時間仿佛很漫長,箭終於停了……


    “兄弟們!衝出去!”


    徐步雲突然站起身來,揮著樸刀呐喊著。那些剩下的馬賊們都義無反顧地站了起來,跟著劉通徐步雲就是往前衝出去。


    往後是不行的,劉通和徐步雲知道,說不定那個蘇鈺就帶著人在後麵堵他們呢!


    零零散散的不過隻剩下二十來個人了,一通亂射,基本上都被射成了馬蜂窩了。躲在後麵的衛慕言看著這群馬賊要奮力一搏背水一戰了,連忙拔出佩劍,大喊!


    “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別讓你們軍師瞧不起你們!扔下連弩,殺光他們!”


    一聲令下,那些親衛軍們毫不猶豫地拔出佩刀衝了出去……


    “上官飛羽!給本宮堵住他們!”


    衛慕言知道自己武功平平,就對一旁的上官飛羽下著命令。今天要***湖上聲名赫赫的馬賊頭子,衛慕言自然會把自己的親衛長帶過來的。


    “得令!”


    上官飛羽身手矯健,在人群中一次次地收割著一條條人命,轉眼之間,那存活的二十來個人在兩百多名太子親衛軍的圍攻下就傷亡過半了。


    上官飛羽一看到那劉通左衝右突的,基本上沒有一個親衛能夠擋住他的攻勢。眼看著他就要衝出重圍了,上官飛羽趕快像他奔去。


    上官飛羽手中的長槍一抖,打了一個槍花,淩厲地刺向劉通的空擋處。那劉通本能的感覺到身後一絲危險,看也不看身後,直接一個驢打滾就躲了過去。


    上官飛羽微微一驚,沒想到這個人的警惕性竟然這麽高,躲過了自己的這一次偷襲。


    突然徐步雲帶著十個人衝到了劉通身邊,冷冷地看著上官飛羽,聲音有些沙啞。


    “大當家的快走!兄弟我擋住他!”


    劉通心一狠,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死在這裏,他還有任務在身,萬一被抓了那就全完了!


    “兄弟保重,哥哥欠你一條命,日後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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