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的眉頭輕輕挑起。


    這是在挑戰他的底線嗎?


    內憂外患是吧!


    周子瑜下意識的端起蓋碗,湊到嘴邊。


    “瑜兄,茶湯燜泡的時間還不夠。”章錦嫿伸手製止,就要去端茶碗:“還沒有燜透,再稍等一會兒。”


    周子瑜將端著蓋碗的手往後移,另一隻手趁機捉住章錦嫿的手:“小心,別燙到。”


    章錦嫿很自然的任由周子瑜握著她的雙手,笑嘻嘻的:“瑜兄怎麽這麽著急了?”


    “能不著急嘛!錦兒特意為我泡的茶湯呢!”周子瑜故意加重了特意兩個字。


    章錦嫿聽明白了,一向含蓄的周將軍居然也會公開表示吃醋,她不禁抿唇。


    這兩個人也不避嫌,就這麽相視而笑。


    季同輕咳一聲,退回去炭爐邊,拿起小蒲扇,假意煽風點火。


    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是怎麽回事了!


    章錦嫿微微側頭,從眼角的餘光裏瞥見季同的動作,回過頭來衝著周子瑜擠了一下眼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拿起炕幾上的茶荷走去茶桌邊,繼續泡茶。


    “季公子,《黃帝內經》裏就提到過,五髒六腑若有出現陰陽失衡的狀況,就會有不同的夢境。我不過是根據夢境反推疾病,或者根據表征來推斷身體的髒器哪裏失衡了。並不是我學了相術占卜之類的。”


    “哦,原來是這樣,是季某無知了。”


    “季公子謙虛了。就是太醫署的醫科學生也不見得就懂這些。”


    其實,這並非是季同孤陋寡聞,而是孫聖手總結了前人的理論,在實踐中不斷的驗證之後,再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章小娘子,要是經常做飛翔的夢,又是怎麽回事呢?”


    “那是膽囊受了刺激,說明季公子愛吃肉。”


    “咦,真的哎!”


    “小季,以後少吃肉,做飛翔的夢,經常會掉下來,半夜驚醒還以為見鬼了!”周子瑜突然插了一句。


    季同興奮的抬起頭來:“周將軍,你也看了《黃帝內經》?”


    媽呀,這也說的太準了。


    周子瑜笑,哪個男孩子小時候沒做過會飛翔的夢呢?他就是在夢裏飛著飛著就踩空了,半夜在被窩裏驚醒過好幾回。


    “《黃帝內經》我看了一點,沒看完。小季,你過來坐吧,嚐嚐錦兒泡的茶湯。”


    周子瑜拿出主人翁的姿態,自如的招呼著季同,誰是主誰是客,立見高下。


    季同重新坐下來:“周大兄,最近很忙啊?”


    周子瑜笑:“是啊,我看你很閑嘛!”


    季同搖手:“不不不,我哪裏閑,我都要秋試了,趕著看書呢,你看中秋我都沒約子瑁他們出來。”


    “挺好,喝了醒腦湯,趕緊回去看書吧!”


    “啊?”


    “啊什麽!我要帶錦兒去秦王府!”


    “哦!”


    章錦嫿好笑的看著周子瑜把季同打發走。


    那個體貼入微善解人意暖心暖肺的周子瑜,在別人麵前,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周子瑜也是在寫兵策的時候才發現,做事考慮的太多不是壞事,壞就壞在光想不做,反而會束縛自己的手腳,一點也不痛快。倒不如想到什麽就趕緊去做,免得夜長夢多。


    季同的表現,很明顯就是個可發展的威脅,必須在苗頭初露的時候,掐掉!


    本來麽,隻要章錦嫿定親了,也就免了許多人的肖想。


    可惜呀,現在隻能防微杜漸。


    周子瑜要是知道他當初一時的猶豫,能讓他的親事出現這麽多波折,說什麽他也不會顧慮太多。


    章錦嫿跟著周子瑜提早到了秦王府,她還不知道離別在即,高高興興的品嚐秦王府的美食,欣賞番邦的樂器彈奏。


    經過上次的舞姬受傷事件,被太子殿下搶了風頭,還因為中元節的晚宴場麵太過喜慶張揚,秦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在朝中都被言官彈劾。


    因此,相隔一個月的中秋酒宴,秦王府隻請了一班樂工,吹拉彈唱些清歌小曲。


    這些很對章錦嫿的胃口。


    秦王殿下還特意問了句:“章小娘子很喜歡這些陽春白雪之音啊!”


    章錦嫿笑意盈盈:“殿下,這些絲竹之音,並不是一時的娛樂,每一種樂器,都能對應人體的五髒六腑,經常聽到這些天籟之音,都有養生延年的效果啊!”


    此話一出,秦王大感興趣:“那你說說,本王適合聽什麽呢?”


    “殿下,用五音來調治身體,也要與時辰以及環境相配合。”


    “章小娘子請講!”


    “殿下,《素問》有言,東方生風,在音為角;南方生熱,在音為徵;中央生濕,在音為宮;西方生燥,在音為商;北方生寒,在音為羽。五音六律,就對應了人體的五髒六腑。”


    章錦嫿先是不緊不慢的說了五音對正五行的原理,才開始講調治:“殿下目前最喜歡聽商音,須得曲風高亢,琴聲鏗鏘方入殿下的耳。”


    “正是!”秦王大喜:“章小娘子如何得知?”


    “望聞問切。孟章隻需前三樣,就可判斷出。”


    “詳說。”


    “是,孟章從命。”章錦嫿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殿下,天策府所在位置,在京城的大範圍之內來說,府中的地勢稍低,不易散熱,整個夏天的話特別濕熱難捱,悶濁之氣難以排解,隻有等到秋天幹燥秋風肅殺之時,濕濁之氣才能得以吹散。因此,曲調高亢的商音,為對治濕濁的音律。”


    “哪有什麽曲子是商音呢?”


    “殿下,能發出商音的樂器,在我大唐,是箏。”


    “箏?本王並不喜歡聽箏曲。”


    “殿下,箏的音調還不夠空靈,有一種番邦樂器,叫做胡箜篌的,琴弦撥動的時候,有金屬之音。殿下若是聽到的話,就知道孟章所言不虛。”


    秦王大感興趣:“來人,去找會彈奏胡箜篌的人來。”


    很快,有兩個人抬著一架半人多高造型奇特有著許多條琴弦的樂器進來,擺在院子當中。


    一名個子高挑的番邦女子進來,向秦王行禮,站到胡箜篌旁,伸展雙臂,雙手相對,靈活的彈奏起來。


    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調叮咚,仿似高峽上的平湖水麵帶來的一陣清風,又似雪山清泉的泠泠之聲。


    聽者無不身心舒暢,神思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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