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博士中的毒雖然解了,卻還是四肢無力,需要趕回京城裏,找擅長解毒的太醫再看看才能放心。


    竹青竹風給孫博士做了一副簡易擔架,讓原汁原味一前一後抬著,幾個小藥工背著藥筐,派了一個腿腳利索的先行跑回去太醫署報信,找人上山來接應。


    章錦嫿忙了一晚上沒睡,采摘茶葉的計劃也被打斷了。


    原本,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趁著霧氣登到樹頂,采摘枝頭上卷而未舒的嫩葉,是最為珍貴的。


    山洞外的環境經過一宿的人蛇緊張對峙,周圍的氣場已經被破壞,此時采摘的茶葉,已經沒有了祥和寧靜的靈氣,也就沒有再采的必要。


    章錦嫿隻能遺憾地離開幽穀,轉而向羅漢峰進發。


    竹風竹青提醒章錦嫿,他們帶的幹糧和水,已經所剩不多,不能走太遠。


    他們幾人走了一天路,又趕上一夜未眠,還忙著救人,此刻突然放鬆下來,疲倦就襲上雙腳,向全身蔓延,竹青竹風也略顯疲態。


    “既來之則安之。”章錦嫿道:“咱們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做一套導引術,打一趟五禽戲就好了。萬一來不及,就去太平峰歇一晚,明天淩晨采鬆針茶。”


    竹青道:“錦兒,你這麽累,若是今天趕不回去杏林館,張嬸會擔心你的。”


    章錦嫿笑道:“有你們兩個在,張嬸不會擔心的。而且,我也沒有白白的救治孫博士呀,他不是把千年靈芝王都送給我了嗎!這支神龍王靈芝帶回去,隻要刮一點點粉末下來燉湯,都足夠養足我的元氣了。”


    竹風忍不住笑了:“錦兒,你還敢用這支靈芝來燉湯喝?”


    這支靈芝王,在看過了毒蛇的毒牙毒霧繚繞之後,章錦嫿心裏還是有點忌諱,也不敢再捧在手裏左看右看了。


    章錦嫿也笑起來:“讓竹影來刮靈芝粉就好,我隻負責喝湯。”


    竹風這個時候才問:“錦兒,毒蛇在靈芝那裏是做什麽?那些毒蛇看起來都是蛇王啊!”


    章錦嫿道:“師祖說過,隻有蛇王守著的靈芝,才是千年極品。”


    “它們是守護靈芝的?”


    “不是守護,是汲取靈芝的地氣。地氣足,就能對蛇群呼風喚雨。”


    “怪不得,昨晚那些毒蛇那麽多,都是聽到了蛇王蛇後的召喚?”


    “應該是。可惜,我怕蛇,要不然取了蛇膽入藥,也是極難得的藥引呢。”


    “這些都是師祖教你的嗎?”


    “是在書上看來的。我以前跟師祖出門,從未遇到過任何毒蛇或者毒蟲。”


    一路上,他們說說走走,經過了幾座小道觀,章錦嫿本就不習慣進道觀討水喝,也不喜與麵相不善的陌生人打招呼,她總覺得這些道觀建起來不是為了修行的,甚至比那些毒蛇還要讓她抗拒。


    於是,見到新建的小道觀,她就低頭匆匆而過,如過無人之境。


    就這樣緊趕慢趕,直到日近黃昏,章錦嫿他們才趕到了羅漢峰的山腳。


    章錦嫿坐在火堆旁吃幹糧,望著越來越暗的山頂,還有十分崎嶇的山路,算了算,他們幾個隻有漏夜登山,才能趕在黎明時分采到茶。


    這都要怪章錦嫿,她又忍不住出手救治了路人甲乙丙丁而耽擱了時間。


    這幾個路人,都不是普通路人。


    路人甲,叫做姚正清,是國子監的太學生,是周子瑁的同窗。


    路人乙,叫季同,是國子監的太學生,也是周子瑁的同窗。


    至於路人丙李泰知和路人丁王叔德,則是國子監的國學生,也算是周子瑁的同窗。


    他們之所以能攔住章錦嫿求治,就是因為周子瑁認出了章錦嫿。


    周子瑁他們一行共有十來個人,都是官貴家的公子哥兒,平時就經常在一起遊樂玩耍,京城裏流行的新鮮玩意兒,他們從不拉下。趁著春假,他們又相約到終南山踏青賞花。


    為了避開熙熙攘攘的百姓,他們縱馬跑出了幾十裏路,在芳樹之下羅列杯盤,飲酒放歌,肆意張狂。


    酒一喝多了,也不是誰提出了賽馬,於是乎,幾個半醉的公子哥兒,趁著酒興打馬就跑,剛喝進肚的酒,在馬背上這麽一顛,腹內就開始翻江倒海。


    這一翻,幾個人都翻到了地上。


    跌破了頭的,崴到了腳的,還有捧著肚子喊腸子斷了的。


    一場歡喜盛宴,就變成了哭爹喊娘的大會。


    周子瑁是喝得最少的,腦子倒還清醒,立即就上馬往京城方向跑,找個疾醫來救治同窗比較要緊。


    合著周子瑁運氣好,沒跑多遠,就看到了章錦嫿和竹青竹風坐在山道旁歇息。


    章錦嫿在杏林館見過周子瑁,乍然遇見未來的小叔子,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見他一臉驚惶失措,倒還嚇了一跳。


    “章小娘子,請救救我的同窗!”


    周子瑁知道章錦嫿是神醫聖手,在這個緊急關頭見到她簡直就像是見到了親人,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顧不得太學生的風度翩翩,滾下馬來就喊。


    章錦嫿站起來問清緣由,顧不得疲憊,背上藥筐就走。


    姚正清擦破了額頭和手腕,李泰知崴了腳,王叔德的腳趾被馬蹄踏了一家骨折了。


    好在竹青竹風對於這些普通的跌打損傷都能醫治,也就不用章錦嫿動手。


    唯一讓章錦嫿親自察看的,是季同。


    季同是橫著甩下馬的,後背重重的撞到了地上,腹部的五髒六腑好像挪了位,痛得他哭的力氣都沒了。


    若是在現代,去急診室做個胸腔檢查照個片子,就可以一目了然。


    在唐朝,除了開天眼去看,光是靠診脈,是分辨不了這類髒器破裂的急症的。


    章錦嫿的元神在疲勞的情況下,打不開,不起作用,隻能依靠手指的觸覺去判斷。


    季同就地仰躺著,章錦嫿讓周子瑁解開了季同的袍子,露出貼身的中衣,章錦嫿伸手隔著衣裳去觸摸季同的五髒六腑。


    她的手指隻是輕輕的一碰,季同就痛苦萬狀。


    章錦嫿隨即又讓周子瑁解開了季同的中衣。


    隻見季同的胸腹位置,已經有青紫的出血點,在慢慢擴大。


    這是脾髒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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