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錦嫿的解釋似是而非,周子瑜知道不對勁,又找不出破綻。


    “瑜兄,我就是有直覺,”章錦嫿有點慌,她實在是不會撒謊,可是這要怎麽解釋,連她自己都還沒想明白:“你知道的,陳醫令中毒,我也沒見過是什麽毒,就是憑著直覺,知道該怎麽去解毒。瑜兄,我......”


    章錦嫿說得結結巴巴的,越說聲音越小。


    周子瑜沉默不語。


    他在回想前些天在太醫署見到的劉青,那個直愣愣的眼神,還有那一絲絲的茫然,都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劉青的神色也沒有顯示出害怕或者歡喜,那麽,錦兒為何這麽關注劉青?對一個一麵之緣的人這麽忌諱是什麽原因?


    還有,就在這龍涎池邊,錦兒見到劉青的情形,很顯然就是認識劉青,而劉青......周子瑜細細的回憶,劉青當時根本就不認識錦兒。


    這麽說來,錦兒的直覺,或許真是對的。


    周子瑜盡量將語氣放輕鬆:“錦兒,我相信你。””


    章錦嫿眼睛一亮,麵露欣喜:“真的嗎?“被人信任的感覺真好,章錦嫿從緊張中解脫出來,腦子也好使了,話語也流利了:“我跟著師祖學辨認藥草的時候,師祖都是這麽考我的,我先說出藥草的藥性,師祖再告訴我對錯。若是不認識的藥草,師祖也是根據我說的藥性,再去辨識藥草的五味,試驗藥草的藥理。”


    周子瑜認真的聽著,由衷的讚歎:“錦兒,你這種辨識草藥的本事,分辨人心好壞的直覺,要是用在戰場上,那可了不起。兵書上說,虛虛實實,往往就是混淆視聽的。能辨別虛實,就是成敗的關鍵。”


    “啊!戰場上也需要這種直覺嗎?”


    “是,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可惜,我隻會辨認藥草。要不然也跟著瑜兄上戰場了。”


    “會打仗的人何其多!會辨認草藥的人寥寥無幾。”周子瑜說得十分鄭重:“錦兒,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杏林聖手,打仗的事情你想也不要想。”


    “為什麽?”


    “打仗是殺人,辨認草藥是救人。”


    “如果沒有戰爭,那該多好啊!”


    “錦兒,沒有那麽多如果。”


    “呀,我又忘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認真的討論著,對話被跟著羅懷他們一起過來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輕輕的笑出聲。


    周子瑜和章錦嫿聽到笑聲,驚彈起來,他倆說的太熱烈,還手拉著手呢。


    章錦嫿回頭,一眼看到師祖,驚喜莫名,鬆開手撲過去挽住師祖的胳膊:“大叔!”


    周子瑜沒見過師祖,看錦兒的神色,就猜出來這就是師祖,可是錦兒這麽稱呼師祖,明顯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師祖的身份。那他該怎麽開口稱呼師祖?


    周子瑜反應極快,當機立斷,吩咐羅懷:“羅懷,你們幾個去打幾隻野味來,我們就在這裏弄點吃的。”


    羅懷一聽有吃的,那個高興啊,章小娘子做的好吃的,能吃一頓是一頓,當即將馬拴在了樹上,飛快的跑到樹林深處去了。


    章錦嫿這才對師祖說:“師祖,這就是周子瑜,當年救我的。”


    周子瑜跪下作揖:“周子瑜拜見師祖。”


    孫聖手笑道:“不必多禮,快起來快起來。”


    周子瑜再次作揖謝過,這才站起身。


    孫聖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子瑜,笑著點頭:“不錯不錯,一看就是個好男兒。是個有功之人。”


    章錦嫿驚奇的問:“咦?師祖,您會看相了嗎?您可以看出瑜兄會是個有功之人?”


    “子瑜救了錦兒,我才能發現一個絕世的天才啊!”孫聖手嗬嗬笑道:“子瑜的功勞可是天地之功呢。”


    在孫聖手看來,章錦嫿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感到滿意的弟子,甚至說,在他研究藥理方麵,堪稱他最好的助手,他在教導錦兒的時候,自己的醫學研究也得到了長足的飛躍。


    所謂的教學相長,說的就是明師高徒之間的相互助益。


    周子瑜行禮:“子瑜不敢貪功,上蒼有好生之德,錦兒既是師祖命定的傳人,任誰遇到都會像我一樣去做的。”


    孫聖手搖搖頭:“非也非也!”


    周子瑜躬身:“請師祖明示。”


    孫聖手道:“人人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個人,若是心存不善,就無法遇到好生之德之事。把一個人的身體比作這自然界的話,人心就是這在宇宙變化的根源。你的存心是仁,行事又有義,自然就會在外界感召救人濟人之事。”


    周子瑜長揖到地:“師祖大德,所言之事已非醫術。”


    孫聖手歎道:“相由心生,病亦由心生。醫病先醫心,才能行之有效。”


    周子瑜疑惑道:“師祖有如此濟世之才,為何甘於在這深山老林之中隱姓埋名?”


    章錦嫿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對周子瑜就更加崇拜了,瑜兄簡直就是天才,與師祖一見如故,若是跟著師祖學醫,隻怕比自己過之而無不及。


    孫聖手也是這麽想的。


    “我在世間行醫多年,也經常有王公貴族以重利聘請我去做私宅疾醫,就連皇上都三番五次的請我去做禦醫。”孫聖手談起以前,諸多感慨:“孔子有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我的醫術之所以日趨精湛,都是在民間給百姓治病中慢慢積累的經驗,若是隻用在極少的幾個人身上,就失去了自然界的平衡之道。”


    章錦嫿不解的問:“師祖,那我開杏林館,是不是也失去了平衡之道?”


    孫聖手笑道:“錦兒,你跟我學了三年,學的都是書本上的學問,在終南山行走,見到的病症是有限的。《內經》有雲,上醫治國。而我對你的要求,是......”


    章錦嫿接口道:“上醫治未病之病,中醫治將病之病,下醫治已病之病。”


    孫聖手讚許的點點頭:“對,上醫這個境界最難。有得失心的人,永遠也達不到這個境界。”他笑了笑,接著說道:“錦兒,目前,這個世上,隻有你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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