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寒意漸濃。


    陳醫令書房的隔間裏,點起了幾支大蠟燭,照得屋內亮如白晝。章錦嫿團在椅子上,閉目打坐,竹風竹青守在她身邊,不讓她受到任何幹擾。


    矮榻上,陳醫令睡得很沉,呼吸很淺很平穩。曹博士幹脆打起了小呼嚕。


    在陳醫令的書房院外,隨從們不停地穿梭,不間斷的向林大人和馮大人報告著陳醫令的病情變化。


    林大人派去宮裏報信的人,連著去了三撥人馬,從陳醫令呼吸平穩,到陳醫令已經可以灌進兩口藥汁,消息一次比一次要令人振奮。


    宮裏也派人來太醫署,傳了皇上口諭:“待陳醫令醒來,所有人都有賞,章小娘子重賞!”


    太醫署的人都知道,按照這個說法,章小娘子不僅會得到重賞,極有可能還會被皇上召見。


    章錦嫿可沒想到,她還沒走出書房呢,就成了大紅人。


    最高興的,莫過於林樞林大人:“陳醫令這一病倒,居然還得以救治,甚是神奇,是太醫署一大幸事啊!”嘿嘿,這一折騰,不但引出了一個醫學人才,還書寫了太醫署的救治水平記錄,這是多麽寶貴的治療經驗啊!病案還是陳醫令親自體驗的!


    “要是太醫署也有這樣的博士就好了!”林大人多精明啊,這會兒就已經開始琢磨著,要怎麽遊說章小娘子進太醫署。


    關注章小娘子的人特別多,而真正關心章錦嫿的,就隻有周子瑜。


    周子瑜自從章錦嫿進了書房之後,就一直守在門外,竹風每到門口來交待崔信一次,他心裏就高興一分。章錦嫿一直沒出來,他又有幾分擔心,他知道錦兒每次在結束醫治之後,身體都會變得很疲乏,要喝參湯滋補,還要長時間的休息。這次陳醫令病得這麽重,錦兒肯定更耗神耗氣,他越想越心疼,特意叫羅懷去杏林館取了參湯來,交待竹風無論如何也要讓章錦嫿喝幾口。


    夜色越來越深,陳醫令和曹博士的病情逐漸平穩。


    章錦嫿喝了幾口暖暖的參湯,又凝神給陳醫令從頭到腳運了一遍氣,繼續守在隔間裏閉目打坐。陳醫令不醒來,說明危險狀況還沒有徹底過去,她的感覺就不踏實。


    同樣感覺不踏實的,還有劉青。


    從看到周子瑜起,劉青的恐慌就沒有停止過。他也不敢在陳醫令的書房外再轉悠,生怕又遇到周子瑜,露出什麽馬腳就不妙了。別人都擠在一堆聊得熱鬧,他鬱悶的躺在宿舍裏。


    這接連的意外,讓他大腦一片空白,走一步錯一步,整個人仿似站在了懸崖峭壁邊,後麵有追兵,前麵是萬丈深淵,隻覺得心裏拔涼拔涼的。


    大理寺的人搜遍了太醫署的每個角落,到他宿舍裏,見他神色黯然,頓時起了疑心,翻檢的時候特別仔細,差一點點就翻到了他藏藥的地方。


    同宿舍的楊啟不知道他擔驚受怕,等搜查的人走了,還邀請他一起去藥科的學館裏看熱鬧:“劉兄,聽說陳醫令喝的水裏是被人下了毒藥,藥博士在分析是什麽毒草呢。”


    書房走廊下白瓷缸裏的水,大理寺的人用這水拌在喂羊的幹草裏去喂羊,沒過多久,羊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把眾人驚得不輕。


    馮大人讓藥科的博士取了一小部分去,看能不能搞清楚是什麽毒草,這麽厲害的毒藥,沒把人毒死,還能被救活,章小娘子簡直是神人啊!


    劉青一聽,又淡定了,他倒是不怕藥博士能怎樣,他配的藥粉,長安城內根本就沒有,他也是無意中發現的,甚至可以說,長安城內獨他一家會配置。去藥科書院嘛,去就去,他倒要看看藥博士有幾分真本事。


    一群醫學生守了一陣,劉青心不在焉的跟著胡亂聊了幾句,聽說藥博士也沒能搞清楚到底是什麽毒藥,隻說在長安城內不曾見過,太醫署內就更沒見過類似的毒草。


    劉青的心內又升起一絲僥幸,或許,那個章小娘子也不知道這個毒是什麽吧。不過,若是不知道的話,又怎麽解毒呢?這個解毒的方法,他在小狗的身上試驗過,效果也是一半一半。


    劉青原本就想著,能救活曹博士就可以了。誰知道,如意算盤還沒開始打,就被無情的撥亂了。


    這陳醫令要是活過來了,那喬醫丞的如意算盤也落空了。


    就像絕望之中的一線亮光,劉青突然知道該怎麽辦了,他決定破釜沉舟,試一試。


    藥博士端著個托盤,身後跟著幾個人,麵帶喜色的從劉青身後走過,邊走邊高興的說:“雖然沒能搞清楚這種毒草的樣子,但是這個毒草的毒性,已經試出來了。”


    劉青回過身,愣怔的看著一堆人簇擁著朝馮大人的臨時審理案子的書堂走過去。


    馮大人讓人搜太醫署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什麽線索,實在是無奈的很。堂堂大理寺卿親自督查辦案,居然毫無進展。好在陳醫令有救了,說明章小娘子必定是認得這種毒藥的。眼下,就隻有等著章小娘子從書房出來,再作打算。


    手下進來報告:“大人,藥科孫博士請見,說是查明了毒藥的毒性。”


    馮少珙趕緊坐正:“叫進來!”


    孫博士進來,就要放下手裏的托盤行禮,馮少珙顧不得那許多:“免禮,將托盤呈上,細細說明。”


    孫博士上前,將托盤呈上:“大人,您看這兩塊羊肉的區別。”


    馮少珙皺著眉頭,忍著惡心去看,兩個白色粗瓷大碗裏,其中一個碗裏的羊肉,赫然已經變了顏色,還散發出略刺鼻的異味,流了些發黑的血水。另一個碗裏的羊肉,是有肉皮的,不但沒有變色,同樣流了血水出來,羊肉皮卻沒有腐爛變色。


    孫博士指著托盤道:“馮大人,在下也是剛發現,陳醫令書院裏取來的白瓷缸裏的水,抹在羊肉上,就會腐爛,抹在羊皮上,反而會讓羊皮幹燥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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