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將軍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這是小年夜受傷後,周子瑜第一次躺平了睡,這一覺居然超過了兩個時辰。


    羅懷進來侍候他洗漱的時候,都麵帶喜色。


    周子瑜在羅懷的幫助下坐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臂,肩膀沒有傳來平時那種斷裂紮心的痛。


    他左右晃了晃腦袋,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也沒有出現,冰涼的空氣衝過鼻腔直入肺腑,讓人一下就清醒了。


    這藥膏的效果如此神奇!


    想來錦兒的醫術,盡得師祖真傳。


    看看滴漏,還有兩刻鍾才點卯,那就讓羅慶再給他上一遍藥膏才穿盔甲吧。


    不由問道:“羅慶呢?”


    羅懷低聲道:“羅慶在李大人那裏。”


    周子瑜的動作頓住:“幾時過去的?”


    “剛剛小的拿羅慶帶來的土產去廚房,遇到李大人的侍衛,就叫了羅慶過去。”


    周子瑜站起來張開雙手:“先幫我穿盔甲,去點卯。”


    羅懷手腳麻利的給他係好將袍,戴好盔甲,又將佩劍扣在腰帶上。


    在周子瑜出門前快速的檢查了一遍,欣喜地道:“將軍大人,你今天沒有出汗!”


    他家將軍大人自打受傷以來,每次穿脫鎧甲都會冒一身冷汗,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天寒地凍的,往外這麽一走,他真是擔心將軍會染上風寒。


    現在,將軍大人走路的樣子都比往常輕快,真是太好了。


    天色灰蒙蒙的,校場一片肅靜。


    周子瑜剛站定,李靖也帶著護衛過來了。


    點過卯,李靖對周子瑜道:“周將軍,眼看這天色,就要下大雪,應該不會有敵軍來襲,隻需加強巡防即可,其餘人等都回營,等下你過來講武堂,有要事相商。”


    周子瑜領命,等李靖離開,點了十二人跟著,自己翻身上馬,去城關巡防。


    烏雲越來越低,北風呼嘯,他抓著韁繩的手,很快就凍僵了。


    這個天氣,若還有人敢來偷襲,那簡直就是找死。


    潼關的地勢,北臨黃河,南踞山腰,是個依山傍水的大格局,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周子瑜從來到潼關起,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一新一舊兩座關城,他閉著眼睛都能走個遍。


    每次站在山腰上,眺望黃河,他都會心潮澎湃。


    夏天的時候,黃河水流湍急,水聲震天,十分的壯觀。


    入冬之後,河麵結冰,幾千人走在河麵上都不會坍塌。


    等他的傷好了,他定要縱馬去黃河的冰麵上跑一圈。


    眼看著雪花就要飄下,周子瑜一夾馬腹,青驄馬小跑起來。


    周子瑜嚴於律己,同時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將軍。


    這次駐守在潼關的兵士,多是在龍門收編的,有著吃苦耐勞的優點,隻可惜欠缺係統的訓練,真正作戰之時,步調很難一致。眼看著沒有戰事,惰性即起,常常會對嚴寒嘀嘀咕咕,叨念著什麽時候回老家去種田。


    周子瑜體諒他們拋家棄子背井離鄉,常常會好言安撫。


    秦王曾對李靖說起,周將軍足智多謀,又有耐性,若是萬事能痛下決斷,必能成就大事。


    可惜這話,周子瑜很多年後才聽到。


    秦王將講武堂設在了新關。


    兩層高木質結構的小樓,佇立在空曠的城關內,顯得格外肅穆。


    周子瑜跳下馬,把韁繩甩給馬童,自己快步踏上講武堂的台階,早有衛兵替他通傳了,他一路大踏步而入。


    羅慶已經在此等了一會兒了,見到周子瑜,急忙上來替他將鎧甲解了卸下,放在一邊。


    周子瑜搓了搓雙手,抱拳向李靖行禮:“李大人!”


    李靖背著雙手,笑著招呼:“周將軍,快來烤烤火,暖一暖。”


    周子瑜坐到火盆邊,聽著屋外的尖利的風聲:“李大人,這場大雪,隻怕能下三尺厚。”


    李靖敏銳的察覺到周子瑜的動作變得自然而輕鬆:“周將軍,傷勢無礙了?”


    周子瑜笑道:“家父讓羅慶帶了潭州府的土產過來。隻要聞到那些味道,我立即就有精神了。”


    既然李靖已經見過了羅慶,還不如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李靖哈哈大笑,他一直都很欣賞周子瑜。


    兩人同為武將,學的兵法大同小異,若是誌同道合,本應是最佳搭檔。


    按照李靖的想法,隻要互相理解,相互欣賞,就應該士為知己者死,而不應拘泥於出身和過去,無妄的猜忌。


    趁著秦王不在,他要跟周子瑜好好聊一聊兵法。


    世人隻以為武將無情,卻不知武將恰恰最重情。


    兵法第一條,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許多文人隻道知己是知音知心,卻不明白知己的最高境界是不謀而合。


    自從秦王把周子瑜派給他做副手,李靖發現,他常常與周子瑜在戰略方麵,不謀而合。


    小年夜一戰,周子瑜初試身手,給李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最想拉攏的就是周子瑜。


    甚至乎,他還動了歪腦筋,想把舅父的孫女韓明珠,找個媒人說給周子瑜。


    隻是還沒等他想好怎麽說起這個事,吏部侍郎劉大人就托了他做媒人,向周子瑜提親。


    李靖還沒做過媒人,根本就不知道怎麽開口。


    更何況,他還想著周子瑜當他的侄女婿呢。


    好在周子瑜說起已經定親的事,替他解了圍,也給他堵上了一道門。


    李靖從小學文,學的是儒家理念。


    周子瑜從小學文,接觸的是道家思想。


    就這樣,李靖和周子瑜在溫暖如春的講武堂,各持己見,大談特談兵法。外麵的雪下了多久,他們就聊了多久。


    入夜,興奮了一整天的周子瑜,回到自己的房間,羅懷端來熱湯熱水:“將軍,羅慶臨走前叮囑我,入睡前給您上藥膏,提醒您吃藥。一天要兩次呢,今天少了一次。”


    周子瑜這才感覺到自己的疲勞,一抬胳膊,肩膀又開始鑽心的疼。


    周子瑜掏出藍色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含在舌底,晃了晃瓶子,聽著聲音很空,就把餘下的藥丸倒出來,居然隻有四粒。


    周子瑜在心裏一算,錦兒隻給他預備了三天的藥。


    三天後,是羅慶再來送藥?


    還是說,他的傷三天就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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