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的預感是對的。


    蒼羅沒安好心,他見扶九殷整日混跡在魔域,心中極為不平衡,一道神旨,要扶九殷回天庭當神官。


    “你不想回去?”蒔七聽說後,問道。


    扶九殷歎了口氣:“我是無所謂,但就是看不慣他嫉妒我。”


    蒔七笑了:“他嫉妒你,你看不慣做什麽?”


    “他嫉妒我有你啊,自己天天被嫵姬關在門外,一麵都見不到,心裏扭曲,要拉我做墊背的。”扶九殷陰陽鏡中那如同雕塑般的蒼羅,心中一陣快意。


    蒔七笑道:“那你要怎麽辦?”


    扶九殷薄唇微抿,垂眸沉思半晌才道:“我要給他好看。”


    後來,扶九殷還是回去當神官了,唔,說錯了,應該是四方大帝之一。


    蒼羅見扶九殷沒有回去,反而陰壞陰壞的去嫵姬麵前挑撥離間,頓時氣惱不已,本來嫵姬已經肯見他一麵了,也不知道扶九殷那廝在嫵姬麵前說了什麽,下一次他再去的時候,嫵姬便又讓他站在門口,閉門不見。


    後來他一打聽,才知道扶九殷在嫵姬麵前說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蒼羅沒想到陰溝裏翻船,又下了一道旨意,立扶九殷為南極長生大帝,即日,一堆公文便從天而降,將扶九殷當頭劈裏啪啦砸了個遍。


    蒔七忍住笑,幫他將堆在身上的公文全都清理走,才道:“其實你要是回去,我是沒有意見的。”


    他微微一愣,坐在地上竟是半晌沒有說話。


    “你和我不一樣,我天生屬於魔域,可是你天生向著光明,凡間還有大批信仰你的信徒。”她蹲在他身邊,輕聲道,“回去吧,你不該被圈在魔域,隻看著我輝煌。”


    他蹙了蹙眉,下意識的攥住了她的手:“可是……”


    還未待他說完,她的手指便輕輕的點在了他的唇上。


    “正因為你和我不一樣,所以才能風風雨雨到如今,更何況,一份真正平等的感情,是任何一方都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會被感情負累。”她笑道,“你看,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們卻用了這麽長的時間才醒悟。”


    她從前自卑,隻因他是神,而她是魔。


    任何一段感情,倘若其中一方放棄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或是天性,那麽這段感情都是不平等的,遲早要出事。


    一份真摯的感情,應該是包容對方的全部,無所不談,不該為了對方降低自己,也不必抬高自己。


    這個不容易做到,但是她既然打算在接下來永生的歲月裏和他相伴,便要明白這些道理。


    如果他是魔帝,而她為了他的身份,舍棄了一些東西,那麽對她而言是不公平的,怎麽換到他身上就公平了呢?


    “回去吧。”她道,“蒼羅剛登基,他還需要你幫他,天庭不遠,又不是永遠見不到了。”


    扶九殷還是成了新一任的南極長生大帝,雖然資曆和道行是四禦之中最弱的。


    就在扶九殷成了新一任南極長生大帝不久,蒔七將姒姮從密境中帶了出來,此刻的她,早已神誌不清了。


    “瘋了?”蒔七輕笑一聲,“沒那麽容易。”


    她用法術恢複了姒姮的神智,然後在她格外清醒的時候,一根根的抽掉了她的仙骨,一如君豐,姒姮也成了一個會生老病死的凡人。


    “你享受過無上的榮耀,眾神心慕的目光,登高跌重,準備好了麽?”她笑著。


    姒姮被打下了凡間,一個雙目被挖,且終日臉龐生瘡,膿水直淌的女人淪落街頭,連人販子都不惜得看她一眼。


    生當作人傑,死後為神女。


    她這一生,竟終是嚐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真正的生不如死,不是她失去了在乎的一切,而是當她失去了在乎的一切之後,絕望的境遇讓她瘋狂的想念著從前高高在上的日子。


    那醜陋的烏鴉落在枝頭上,哇哇叫了兩聲,她坐在地上,渾身散發著惡臭,蓬頭垢麵,眼睛的位置是兩個窟窿,空洞一片。


    她聽出來了,那群烏鴉在嘲笑她,它們知道她的來曆,知道她曾經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三界第一神女,她尖叫一聲,倉皇的逃竄著,可那群烏鴉卻盤旋在她上空,一直哇哇的叫個不停。


    道路兩旁的人見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被一群烏鴉追著,心中大驚,生怕晦氣到他們,也連忙作鳥獸裝散開。


    一路跌跌撞撞,她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那群烏鴉才散了。


    她聞到一陣香火味,真好聞,那是功德的味道,忽然,一個低低淺淺的聲音喊了她一聲:“青霄。”


    她大驚,雖然看不見,卻還是四處亂竄:“誰!”


    “是我。”


    “執陵?”


    “是。”


    姒姮終於平靜了下來:“她把你怎麽樣了?”


    執陵嗤笑一聲,聲音中是說不出的苦澀:“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哪兒?”


    “扶九殷的宮觀。”


    姒姮皺了皺眉,然後狠狠的朝香火味的方向吐了口濃痰,執陵的聲音又飄了過來,甚是複雜:“真沒想到……你現在居然成了這樣。”


    “她到底把你怎麽樣了?”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執陵隻是道了這麽一句詩,便不肯再出聲了。


    任憑姒姮怎麽喊,他都沒再開口,再後來,在南極長生大帝宮觀大吵大鬧,被眾信徒狠狠的丟了出去,姒姮也便再沒來過。


    “她這世死了,以後永世墮入畜生道。”濃重的雲層後頭,扶九殷牽著蒔七的手,忽然開了口。


    蒔七抬眸望著他,隻見他麵無表情的道:“紫薇賣我的人情。”


    就算是畜生道,也都是命格不好的畜生,什麽大富人家的寵物,是永遠不可能的,她要帶著她三界第一神女的記憶,永遠的成為一隻畜生。


    忽然他撥開雲層顯了身,地上的凡人抬眸一看,猛地看見大帝顯靈,頓時烏泱泱的跪倒再低,齊齊磕頭。


    雲層再次遮蔽,蒔七笑道:“為什麽忽然顯靈?”


    扶九殷唇角牽起一絲神秘的笑意:“看著吧。”


    蒔七不明所以,不過,過了好些日子,她才聽乞顏說,扶九殷在凡間的宮觀,信徒們皆重新為他塑了像,他的腰間配著一柄劍,上刻碎骨二字,身側立著一位笑意盈盈的女子。


    漸漸的,由於南極長生大帝塑像的特殊性,不少少女還會去求姻緣。


    蒔七便笑他:“哪有大帝是幫人牽姻緣的?何不改名月老?”


    他執起她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與卿同塑,相守永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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