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衛朝的道行,若是他吞了鬼丹,便會成為陰十娘的傀儡。


    可若是蒔七呢?


    她早已明白陸判的言下之意,鬼丹霸道,她會和鬼丹玉石俱焚,灰飛煙滅也不過如此,從此再無黃泉,再無輪回,世間也再無魏辛夷。


    所以陸判才會對她心生敬意。


    其實陸判才是最清醒的那個不是嗎?


    若是蒔七能永久存活於這個世界,她興許還會和衛朝商量,看看有無其他辦法,可是她是注定了要離開的,若是她這條命還有用處,那便讓她幫他掃清障礙吧。


    就在這朝夕相處之中,戒指上的玉石變紅了。


    蒔七明白,消息傳到陸辛那裏,需要些時日,可是離開也就是這一兩天的時間了。


    她拉著衛朝,軟聲笑道:“將事情交給陸判他們吧,你陪陪我好不好?”


    衛朝含笑凝著她,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環至耳後:“你說什麽都好。”


    阿寧天天和小獲兒在一起頑,拖著漸漸養肥的刑獒,孟婆最愛這兩個小包子,有時候閑下來,還會帶著兩隻小包子去找鍾馗。


    鍾馗怕極了孟婆,可是孟婆若是長時間不來找他,他又會千方百計的找理由去找孟婆。


    黑白無常調侃他就是賤嗖嗖的。


    牛頭馬麵也嗤之以鼻,搖頭晃腦說鍾馗就是自找罪受。


    陸判卻但笑不語,就算是自找罪受,也是樂在其中,此中樂趣又豈是一牛一馬能知道的。


    他繼續整理著衛朝留下來的宗卷,不由歎了口氣,偌大的酆都,也唯有他知道夫人將要以身就義了。


    夫人,是他見過的最有膽識的女子。


    奈何造化弄人。


    地府位於酆都。


    其實酆都也有景色優美的地方,霏霏春暮,雲氣交被,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似乎是為了震懾群鬼與世人,傳說中的地府總是血光衝天,煙黑風飄,日夜不停,實則不然。


    衛朝在地府有一處寢殿,同樣在景色優美的酆都,也有一座寢宮。


    蒔七坐在軟榻上,山下頭種著一大片血紅色的花,妖豔至極,攝人心魄。


    衛朝在山腰處修了一座四麵大敞的平台,鋪了軟墊在上頭,放了小案幾,亦是觀景的好地方。


    衛朝從身後將她擁入懷中,蒔七笑了笑道:“花開了。”


    他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柔聲道:“姝麗,我竟然真的找到了你,像夢一樣。”


    蒔七心中漾起一絲苦澀,像夢一樣。


    是啊,夢該醒了。


    隻是對不起玄淨,亦對不起衛朝。


    蒔七轉身緊緊的抱住衛朝,親吻上他的唇。


    衛朝一怔,旋即回應著她,蒔七抬手拉起他的手輕覆在自己的豐盈上,自己則去解開他的腰帶。


    衛朝喘著粗氣,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今日怎麽這樣熱情?”


    蒔七莞爾一笑,一把扯開他的衣裳,握住了他熾熱的那處,曖昧道:“你不喜歡嗎?”


    衛朝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眸底滿是欲色:“喜歡,如何不喜歡?”言罷,他的吻便如暴風驟雨般落了下來。


    蒔七雙腿環著他的腰身,承受著他的凶猛,唇齒間溢出幾聲低吟。


    幕天席地,抵死纏綿。


    這天的蒔七格外的熱情,讓衛朝幾乎要了又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朝才攬著她的腰身沉沉睡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山腳下的寢宮。


    他下意識抬手去摸身側,冰涼一片。


    他猛地坐起身,環顧著空無一人的寢殿。


    衛朝失去過一次,心思最敏感,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心底升騰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他翻身下了床,來不及穿鞋,便赤著腳在殿中瘋狂的找尋著她的身影。


    寢殿沒有,花田沒有,膳房沒有。


    衛朝雙手緊握成拳,渾身顫抖,他心底的倉惶越來越盛,隻剩下最後一處了。


    赤腳踩在略有些紮人的碎石子上,他沿著小徑一路上山,在他和她的最後一次纏綿的地方,他找到了她。


    她坐在高台上,背靠著石柱,雙眸緊闔。


    衛朝心頭一顫,如針紮似的疼痛。


    他瘋了似的跑了過去,卻看見自她的雙腳開始,已經被黑色的霧氣漸漸吞噬,已經到了小腿之處。


    “辛夷!”他低低嘶吼一聲。


    可她早已沉沉睡去,且再也不會醒來了。


    他上前將她打橫抱起,神色間滿是慌亂,話都說不清楚:“我……我帶你去泰山,找天齊仁聖大帝。”


    她沒有任何反應。


    被他抱在懷中,雙臂無力的垂下,隻聽“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自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衛朝抱著她將地上的東西撿起。


    是他很早之前送給她的玉簪,現在上頭多了一行小字,“吾夫贈七。”


    隻看了一眼,衛朝便紅了眼眶,喉嚨處澀得難受,久久不能自己。


    黑色的霧氣漸漸腐蝕著她的身體,現已蔓延到了大腿。


    衛朝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在他懷中被腐蝕的一幹二淨,仿佛她從未來過,仿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隻是現在夢醒了。


    衛朝手中捏著她唯一剩下的那隻玉簪,回到了地府。


    陸判見到他回來,心中已然明白,他迎上前。衛朝太熟悉他了,隻需一眼,便明白他也知道。


    “你知道的。”衛朝忽然開口。


    陸判沒有說話。


    “原因。”


    陸判還是不語。


    衛朝的一雙瞳孔登時變得血紅,渾身散發著強大的氣壓:“原因!”


    陸判薄唇微抿,跪在地上,將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衛朝眸底一片陰冷,久久也不說話。


    就在陸判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的時候,衛朝忽然消失在殿內。


    衛朝去了沉水澗,無視天齊仁聖大帝的禁令,揪出了正在服刑的陰十娘,死死的掐著她的脖子,陰十娘幾乎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他動用了全部的道行,將陰十娘斬殺。


    天齊仁聖大帝知道了此事,格外震怒,要處罰衛朝,可衛朝根本不在乎。


    最後還是陸判前去求情,將陰十娘所做的一切稟明,大帝的怒氣這才消散,不過他還是罰了衛朝,抽離他的七情六欲。


    衛朝還是十殿閻王,隻是再無感情。


    可是他不在乎,沒了她,他要這感情做什麽?


    若非是阿寧還小,他早已隨她而去了。


    他低了低眸,瞧著掌心的玉簪,“吾夫贈七。”


    七?她的名字麽?


    不是姝麗,不是辛夷,衛朝慘然一笑,她從未對他說過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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